【知否】当时只道是寻常 第24章 有喜

听见苗水仙的话，三房大郎媳妇孟氏一双眼睛就往墨兰那瞧，看了墨兰手中的茶，差点没笑出声来，堂堂伯爵府里的媳妇，点出这般模样的茶，真真是要笑死人了。

孟氏抿了抿唇，忍下笑，转而一双凤眼四处滴溜，目光停在了四房庶出六女梁楚楚的身上。

梁楚楚一身月白绫罗浅兰草纹广袖襦裙，乌黑的垂挂髻上只插了一对素银花卉绞丝小发簪，她低着头，全然没有注意这妯娌姑嫂之间的刀光剑影，一心点着茶。

孟氏举起手中的绫罗银丝绣百合的执扇，靠到梁楚楚身边，笑盈盈道：“楚楚堂妹，你这茶点的好，浮沫浓白，亭台绘画更是一绝。”

突如而来的夸赞，梁楚楚不禁一愣，而后笑道：“多谢堂嫂夸奖，楚楚不敢当。我打小跟在母亲身边，耳濡目染，又得母亲言传身教，这才练就一身点茶的好功夫。”梁楚楚年纪还小，不大懂内宅里的那些个弯弯绕绕，单纯天真的她不过实话实说。

就是知道梁楚楚年岁小，又是个单纯的直肠子，孟氏才刻意去夸赞梁楚楚。

同样是庶出的女儿，梁楚楚点茶技艺精湛，而盛墨兰却差强人意。梁楚楚打小是嫡母教养，而盛墨兰一直是养在林噙霜跟前。

孟氏是借梁楚楚的口骂盛墨兰，就差没直接指着墨兰鼻子说，你就是个小娘养的，难登大雅之堂。

不管梁楚楚是有心还是无意，那无形的一巴掌是结结实实打在了墨兰的脸上，好几个妯娌姑嫂都捂着团扇偷笑。

这就是明晃晃的羞辱。

墨兰放下手中的茶匙，半垂着眼，深呼了一口气，将心中所有的愤懑不满都压在了心底，她恭敬万分的朝苗水仙道：“墨兰茶艺不精，比不得楚楚堂妹，让诸位姑嫂们笑话了，我回去后一定好好练习。”

看似是孟氏找墨兰不痛快，实则是孟氏帮苗水仙出头，故意让墨兰难堪。

柳丝音和张桂英都是入府多年，与丈夫鹣鲽情深，和婆母吴大娘子关系亲厚，在府中上下声望也高，更重要的是她们身后有强大的娘家，柳丝音是礼部尚书柳钧的嫡幼女，张桂英是英国公的侄女，她们可以与苗水仙一争高下而毫无顾忌。

可墨兰不同，她才刚刚进门，梁晗的一颗心飘忽不定，吴大娘子也不大喜欢她；至于娘家，盛家更是比不过，更何况出嫁前墨兰已将盛家得罪了个干净，她在婆家吃了亏受了委屈，娘家人可不会帮她出头。

所以这口气，墨兰不忍也得忍；就算要出气，那也不是现在。

梁景明不动声色的用茶匙在莲花瓣青釉盏托搅了搅，她刚刚绘好的牡丹花也被搅进了浮沫里。她端着盏托，凑到墨兰跟前，一脸欣羡的看着墨兰道：“六嫂嫂，你茶点的比我好多了，不像我，半天都不能成型。”说着还将自己点的茶放到了大家伙的眼前。

看着捧着茶碗，笑得无邪的梁景明，墨兰心中升起无限暖意，暖得让人不自觉的心酸，那是不属于她的心酸，而属于这具身体，真正的盛墨兰，她从来没有被人这般回护过。在盛家，她没有姐妹亲情，父亲的宠爱也是她和林噙霜争来的，争来的爱，实在太廉价，也太容易失去。

“你还知道呀，让你平日里多和二嫂嫂学，你就是不听。”张桂英拿着凤凰花枝轻轻点了点梁景明的鼻子，酥酥痒痒，惹得梁景明一阵大笑。

一个笑开了，其他人也跟着笑起来，方才那般尴尬气氛也就一扫而光。

太阳高悬在苍穹之上，俯瞰众生，带来无尽炎热，水榭旁花木林立、绿树成荫，湖面上巨大的风车缓缓转动，将一波又一波的水流引上水榭顶，水流顺着倾斜的屋檐哗啦啦落下，水幕隔绝了热气，水榭内一片清凉。

女使从水波纹貔貅样式的冰镇里取出来一个巨大的西瓜，细细切好，呈上给水榭里的各位媳妇姑娘们。

感受着清凉的水幕，再吃上一片从冰鉴里拿出来的刚冰镇好的西瓜，什么酷夏暑气，全然消除。

也只有在这公爵候府里才能享受到这般待遇，往日在盛家，夏日里全靠竹夫人降温，冰块什么的，也就偶尔能用上一两块，不像这，天天都有。

墨兰看着眼前的西瓜无尽感慨着，却并没有动手去吃。

“六嫂嫂怎么不吃呀？”梁景明捏着帕子擦了擦嘴疑惑道。

墨兰轻轻将面前盛着西瓜的琉璃盘子推到梁景明跟前，轻笑道：“七妹妹你吃吧，我有了身子，吃不得这寒凉的东西。”

昨日，吴大娘子吴钥瑶单独留下墨兰谈了好一会话，大概意思就是墨兰进门也一个多月了，有孕之事也就不必再隐瞒了，一切事情吴钥瑶已经与温郎中交代好了。先一步做好手脚，总比被苗水仙她们发现墨兰的身子月份不对，借机生事，扰得家无宁日的好。

墨兰说罢一脸温柔的抚摸着自个儿的小腹，抬眼就对上了苗水仙震惊万分的表情，墨兰朝着苗水仙轻柔一笑，垂眸间却是一片冰凉。

今日之耻，她记下了。

“谢谢六嫂嫂。”梁景明笑嘻嘻的拿起西瓜，咬了一口，这才反应过来，她惊喜万分道，“六嫂嫂，你有了？？？”

苗水仙紧紧握着西瓜，冰凉的汁水顺着手腕流进了袖子，她扯起一抹笑道：“真是恭喜六弟妹了，两月不到就传来了好消息。”真是，太快了。

万春舸被变相禁足，有失宠的征兆，但她身怀有孕，可以借着孩子复宠；可偏偏，墨兰这么快就怀上了，有她肚子里的嫡子在，万春舸还有机会吗？

除非，除非盛墨兰和她肚子里的祸患一并没了。

“恭喜，恭喜…”一群姑嫂妯娌凑上来齐齐祝贺着墨兰，面上一个个都是笑嘻嘻的，这里头也不知道几个是真心实意，又有多少是虚情假意。

待到日近西山，彤云满天，冰鉴里的冰块化作凉水，这些个妯娌姑嫂间的小聚才结束，苗水仙她们几个先一步走了，柳丝音几人稍慢一些。

临去之前，柳丝音叫住了墨兰，温声细语道：“墨兰，天色不早了，今儿公爹大伯哥他们几个都外出应酬去了，不若你和桂英景明她们一道去我的五音阁用膳吧。”

平日里柳丝音待墨兰总是客客气气，一贯都是喊墨兰六弟妹的，有礼却疏离，柳丝音这一声墨兰喊的，让墨兰吃了一惊，她愣了一会，抬头笑道：“那就多谢二嫂嫂了，我方才还在想晚膳吃些什么好呢，这下正好，不用想了。”

“六嫂嫂，二嫂嫂小厨房的吴妈妈做菜可好吃了。”梁景明半眯着一脸的回味。

一旁的张桂英见了，笑道：“真是个小馋猫。”

傍晚的夏风拂过，没了白日里的炎热，柳丝音捏着杨柳扶风纹样的帕子，站在合欢花下，背着夕阳，格外的温婉端庄。

柳丝音看向一旁的墨兰，梳着牡丹头，簪着一支五凤朝阳赤金大珠钗，一身桃红色的缠枝石榴花湖缎交领襦裙，映着一张莹玉般的丽颜素净又端庄，身姿纤细窈窕。

记得盛墨兰进门前那段日子，外界盛传盛家四姑娘在玉清观摔了一跤，众目睽睽之下，给永昌伯爵家六公子扶起来。虽然梁盛两家对外声称是意外，但好些人家都暗自议论，说是盛氏治家不严，纵得小妾庶女竟敢在外公然算计侯门公子。

柳丝音出身浙南望族，父祖兄弟三代出仕为官，她是家中嫡长女，家教极严，最看不惯那些个妾室小娘算计人的把戏。外界传闻她虽未亲眼所见，但也听了一耳朵，加之梁晗盛墨兰的婚礼来的急，颇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因而，柳丝音对墨兰是有些偏见在的。

可自打墨兰进门以来，柳丝音却觉得墨兰行事进退有节，知书达礼，荦荦大端，明明是个没得嫡母教养五品官家的庶女，除了“点茶，插花，挂画”这几件雅事她做起来来差强人意，其他时候做起事说起话来半点也不比高门大户的嫡出小姐差。

仔细想想，盛家老太太可是勇毅侯的独女，盛家的女儿不论嫡庶都不会差到哪去，嫁去忠勤伯爵府的盛家嫡长女盛华兰出了名的贤惠孝顺，如今再看盛墨兰的为人处世，柳丝音越发觉得外界传闻不可信。

除此之外，让柳丝音转变态度的原因莫过于墨兰争气，进门不到两月就有了好消息，可算是狠狠替嫡系一脉争了口气。方才小宴上，墨兰有孕的消息一出，苗水仙的脸就跟打翻了酱油瓶似的，五彩斑斓，好看的很，柳丝音见了别提多畅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