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妍賢妃 第1章 第 1 章

乾元二十一年四月，乾元帝在兩個月內連續去了甘露寺上香多次之後，突然宣布在甘露寺已經修行四年的廢妃甄嬛如今已有了一個多月的身孕，將以其出宮時的正三品貴嬪之位正式迎回宮中。

結果這位份一提出來，別的嬪妃還沒什麼反應，可一直以來與甄嬛感情最好的沈眉莊卻是立刻變了臉色，嬛兒當初明明已經被冊封為九嬪之首的昭儀了啊，如今她懷著身孕回宮難道還配不上至少一個妃位？位份居然只是一個小小的貴嬪？皇上怎麼可以這麼不公平？尤其如今的高位不少啊。

沈眉莊心裡極度憤憤不平，又怕甄嬛如今已經是罪臣之女了，家世完全無法與其他嬪妃相比，如果真的這樣回宮的話，到時不知要受多少委屈跟其他嬪妃的嘲諷啊？

可她又死都不願意低聲下氣的再去求皇帝，畢竟這些年她為了替甄嬛說話已經是幾次被皇帝禁足，不然又怎麼會至今只是容華之位？位份甚至還比不上比她還晚入宮的洛臨真，甚至這兩屆入宮的新人有些她見面時都得向她們下跪行禮啊，以沈眉莊那麼高的性子根本容忍這種事，更是早已恨透了皇帝的無情啊。

因此在情急之下她竟然不顧一切的跑到太后面前，苦苦哀求太后想辦法說服玄凌給甄嬛更高的位份，哪怕只是當初已經冊封完成的昭儀也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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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這裡皇帝提出的只是貴嬪之位，也沒有原作那些什麼半幅皇后儀仗等亂七八糟的東西，加上皇后無法在中間設計阻止，也因此前朝的反彈倒是沒有原作那麼大，可沒想到沈眉莊卻是如此的不識相啊。

沈眉莊並不知道，太后的心裡根本就不願意讓甄嬛回宮，甄嬛的心機精明如太后怎麼可能看不出來呢？更何況她可是比誰都痛恨皇后的不是嗎？她們如今在已經完全失去皇帝信任.甚至身邊沒有任何皇子可以利用的情況之下豈能再多一個敵人？

她只不過是因為甄嬛懷上了孩子才不得不讓步罷了，更何況她也有著幾分要讓甄嬛分去寧貴嬪等家世極高或是已經有皇子的嬪妃的寵愛.好讓自己可以找機會重新佈置釘子.控制後宮的心思哪。

因此讓甄嬛以其出宮時的正三品貴嬪回宮已經是太后的底線了，太后自然不可能答應沈眉莊的要求。

偏偏沈眉莊還不知進退的在那邊苦苦哀求，卻因此惹惱了太后，當場讓幾個侍衛把她拖了出來，而且在外面罰跪一刻鐘。

由於皇后可以說已經完全失勢，太后本來是一直想把沈眉莊推出去，好藉此讓她可以重新控制後宮的，沒想到沈眉莊完全不買帳啊，對太后的明示暗示只全當聽不懂，這早已讓太后十分惱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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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嬛聽到這個位份時自然也是非常憤憤不平的，如今宮中高位眾多，而且有孩子的更是不少，自己只以貴嬪之位回宮得受多少羞辱？

李長倒是笑得歡天喜地，親手將聖旨交到甄嬛手里，“恭喜娘娘，皇上的意思，三日後大吉，請冊封使引娘娘回宮。——娘娘斷斷想不到冊封使是哪位貴人，當真是大吉大利的貴人呢！”

他小跑至門外，引了一人進來，道：“王爺請。”有人踏著滿地繽紛落英入內，甄嬛只當是岐山王抑或平陽王，一徑只低了頭。

那人似乎也未看甄嬛，只懶洋洋向李長笑道：“皇兄又看上了哪位美人？巴巴得要本王親自跑到寺里迎接。聽聞上回冊封葉氏，可是勞駕公公跑去獅虎苑宣的旨。”

李長連連道：“慚愧慚愧，王爺不曉得，那回可把老奴嚇得半死，還有只老虎蹲在灩常在後頭，除了常在誰也哄不走。”

甄嬛耳中轟地一響，直如打了個響雷一般，無數細小的蟲子嗡嗡在耳邊鳴叫著撲扇著翅膀——這世上怎麼會有那麼像的聲音？怎麼會？

甄嬛迫不及待地抬頭，目光所及之處，那人穿著月色底海水藍寶團紋蛟龍出海袍，腰際束絳色白玉魚龍長青帶，頭上戴著青玉金翅冠，負手立在數叢青竹之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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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嬛心中有一股滾熱的強力激蕩洶湧，只覺得一直抵在心頭的那束堅冰被這樣的暖流沖擊得即刻化了，整個人歡喜得手足酸軟，一動也動不得，幾乎要委頓下來。

然而這樣的歡喜不過一刻，心底越來越涼，涼得甄嬛自己也曉得無可轉圜了，只怔怔落下淚來。

仿佛無數巨浪海潮拍在身上，玄清！玄清！甄嬛幾乎不能相信，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雙足本能地一動，只想撲到他懷里去大哭一場，哭盡所有的艱難與委屈。

李長笑眯眯道：“娘娘可高興哭了呢。”

他似乎感覺到什麼，轉過頭來，一張臉在刹那間變得雪白沒有人色，他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嬛……”

他的聲音尚未落地，乍然一聲嬌嫩的驚呼，“王爺——”

卻見一個碧色的俏麗影子已飛奔出來，直撲到他懷中啼哭不已。

心中一陣悲涼，果真不是自己的幻覺。連浣碧也知道，是他回來了，他沒有死！沒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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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卻是如今一切已成定局的時候，一切再無轉圜之地的時候，他回來了。

李長忙道：“哎呦，碧姑娘這是怎麼了？王爺好端端地回來可是大喜事啊，姑娘倒哭成這樣了。”

說罷向甄嬛笑道：“王爺是昨日才回來的，平平安安，毫發無傷，皇上可高興壞了，直在宮中留了一宿。這可是咱大周的洪福齊天哪。皇上想著王爺如此後福無窮，和娘娘是一樣的，才特特地請了王爺來做冊封使哪！”

崔槿汐縱然意外，眼見不對，跺一跺腳向他使了個眼色道：“人家久別重逢的，你在這里添什麼亂，快出去罷！”

李長眼珠一轉，一拍腦袋笑呵呵道：“原來是這個理兒，我說碧姑娘怎麼哭成個淚人兒呢，難怪難怪！”說罷忙帶了人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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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清一手扶開浣碧，眼眸只牢牢盯著甄嬛，劫後重生的相逢喜悅里安著那麼多那麼多的錯愕和不可置信。

崔槿汐不動聲色從玄清身邊拉過浣碧，笑道：“娘娘的大好日子，姑娘哭濕了衣裳算什麼呢，隨奴婢去換件喜色的衣裳吧，好叫王爺和娘娘好好說說話。

浣碧淚眼婆娑地抬起頭來，方覺大為失態，依依不舍地看看他，又望望甄嬛，低低道：“王爺平安無事，奴婢這就給菩薩上香去。”說罷漲紅了臉急急奔進屋去。

崔槿汐福了一福，匆匆跟在浣碧後頭追進去。

她經過甄嬛身邊，接過甄嬛手中的聖旨，悄悄在甄嬛耳邊道：“聖旨既已下，萬事不能再回頭，娘娘可要想清楚了。”

她把“娘娘”二字咬得極重，提醒著甄嬛此時的身份，說罷幽幽一歎，“一時感情用事，只怕來日後患無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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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嬛怔怔地站著。他走近我，臉上的笑意淡而稀薄，像透過千年冰山漏出的一綠陽光，帶著深重的寒氣；又似在夜霧深重的林間里飛過的幾只螢火蟲的光芒，微弱而遼遠。

他淡淡一哂，似是自嘲：“娘娘？”

這兩個字似兩塊烙鐵重重烙在心上，呼吸的痛楚間幾乎能聞到皮肉焦爛的味道，甄嬛痛得說不出話來，強忍了片刻，方緩過神氣勉強道：“本宮如今已是莞貴嬪，有勞王爺親來相接，王爺一路辛苦。”

“王爺？”他滿目愴然叫人不忍卒睹，拱一拱手道：“不過一別四月，不想世事顛覆如此之快，娘子已成娘娘了。”

他退後一步，“良久未曾聽娘娘如此稱呼，清大覺生疏了。”

他如此語氣，不啻是在怨甄嬛了，更不啻于在甄嬛心口狠狠紮了一刀。

然而，甄嬛即便分辯又有何用呢？自己那些不能啟齒的緣由能告訴他麼？

“一別四月？世事變幻之快往往在一夕之間。王爺依舊是王爺，只不過本宮不再是一介廢妃罷了。”

甄嬛定一定神，含淚笑道：“你回來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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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那麼猛烈，灼痛甄嬛的頭腦，微微睜開眼，觸到那一雙隱忍著不亞于甄嬛的焦灼和苦痛的雙眼。“我千辛萬苦，我拼死回來，要不是想著你——嬛兒，我想著你才能回來。可是我一回來，卻要親眼見你萬千榮寵被迎回宮去，迎回皇兄身邊。”

他踉蹌著退了兩步，喑啞道：“我如今倒是真情願自己身死赫赫，永遠不要回來！”他停一停，“我若不回來……”

現實如一把鈍重的鏽刀，一刀一刀割裂甄嬛與他之間所有的情系，甄嬛淚流滿面，“你若不回來，就不會知道你才一走四月我便琵琶別抱；你若不回來，就不會知道我在以為你尸骨無存後又迫不及待回到紫奧城，回到你皇兄身邊；你若不回來，就會一直以為我會等著你、盼著你，在凌云峰等你歸來，就不會知道我是這樣一個無情無義的女子。”

甄嬛哽咽，狠一狠心道：“我本就是這樣無情無義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