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摇]咫尺 第107章 第 107 章

当再度用**天一剑刺穿姜武身躯时，路招摇二人面对的，总算不再是一道飘渺如烟的黑雾。

或许，命运终究还是眷顾了他们一次。

因为这一次，死于二人之手的，终于变成了真实的姜武——一个面带不甘的，被迫迎接自己注定会死于厉路二人之手的命运的姜武。

不错，根据路招摇此前在前尘镜中所看到的那一幕，上一世那个同样嚣张狂放的姜武，亦是死于今日。

同样地满心愤恨，同样地死于自己与厉尘澜之手。唯一的区别也仅在于，二者死去的地点不同罢了。

而今看着地上那具渐渐化作齑粉彻底消散于世间的尸体，路招摇面上没有丝毫动容。相反，想起前世封魔山中姜武临死之前不怀好意地将心魔之力尽数奉还给厉尘澜的举动，路招摇心里一突，下意识问道：“墨青，你可有感到哪里不舒服？”

“并无。”厉尘澜不知她为何会突然如此发问，一时还有些茫然，等到反应过来后，即刻有些紧张地看着她，关切道，“招摇，你呢？是有哪里受伤了吗？”

路招摇对此只是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也罢，或许是她多心了也说不定。前世的姜武之所以能够得逞，那是因为那时几人皆身处于封魔山中那个专门针对于魔王之子的封印之中。而如今，此世的姜武却死在了凤山，并得了个与前世截然不同的死法。魂飞魄散，连个完整的肉身都没能保全。

这般迥异的结局，恰恰验证了她之前的猜想——这两个时空，早在琴芷嫣到来时，便已真真切切地分割成了两个全然不同的世界。或许芷嫣所经历的前世，的的确确是今生的倒影，可这之后经由她改变过的今生，却不再是她们前世命运的延续。

所以，姜武临死前的阴谋不会再如他所愿，而她与厉尘澜，也不会再踏上前世的那条悲剧之路。

想到此处，厉路二人对视一眼，彼此眼中的复杂之意皆被对方瞧了个分明。望着路招摇苍凉疲惫的双眼，厉尘澜下意识放低了声音，说道：“既然如此，那便回家吧。姐姐还在万路门中，等着我们呢。”

是啊，路招摇轻叹一声。

她虽成功为芷嫣报了仇，可她的芷嫣，还未曾醒过来呢。

芷嫣她，还在等着自己想办法剥离她的心魔唤醒她呢。

所以，自己决计不能倒下。

至少，不能是现在。

于是，路招摇深吸一口气，道：“好，我们回家。”

等二人相携着回到万路门之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无边无际的黑暗，似要将人彻底吞噬。

路招摇从前就极不喜欢这样的暗夜，每每到了夜里，都要吩咐门徒将尘稷山上下打理得亮如白昼。不仅仅是因为漆黑的环境会影响到她的心情，更是因为，那种漫无边际的黑暗，会带走人心中全部的希望。

正如当年姥爷的惨死那般。

十年前的路招摇跪倒在那个失去至亲的雨夜里嚎啕大哭，从此以后，再也无法直面每个下雨的夜晚。

而现在，同样的暗夜，同样的大雨，同样的绝望无声，似在昭示着，她的噩梦从未离去。

路招摇突然感到了久违的窒息。

她猛地停下了脚步，有些痛苦地将手按在一反常态咚咚直跳的心口处。目光所及之处，一道道破破烂烂的口子杂乱无章地印在鲛绡纱与云锦所制成的婚服之上，哪怕只是随意一瞥，都能令人咋舌不已。

路招摇眼神一顿，倏忽之间，却是惨然一笑。

这一道道无血的伤口，皆是姜武那厮带给她的羞辱，亦是琴芷嫣爱她的象征。

密密麻麻的破洞，代表着无尽的伤疤与决心。瞧，那人多傻啊，明明代自己受了这么重的伤，却一直隐忍不发，偏要强忍着痛楚与她完成最后的那一拜，全了二人的夫妻情分。

真傻啊，路招摇不禁有些哽咽。若是……若是芷嫣能早一点说出真相，或者自己能再警醒些，尽早发现对方的异常，那么她的芷嫣，她的新婚妻子，会不会就不至于香消玉殒了？

一切都不得而知。

况且，已经发生的事，再去追寻那些“如果”，又有何意义？

路招摇闭了闭眼，敛去心头翻涌的难过与迷茫之感，勒令自己马上平静下来。而后，她摆摆手，拒绝了厉尘澜的搀扶，让他先去歇息一番，养精蓄锐。那样，到时候也好去藏书阁中同北山主他们一起查阅古籍，助力芷嫣早日醒来。

厉尘澜不放心她，问道：“那你呢？你现在这副模样，如果姐姐看到了，一定会担心的。”

路招摇多想说，担心正好，她还巴不得琴芷嫣担心她呢。那样至少能证明，她的芷嫣是好生呆在她身边的，有感知的、活生生的人。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没有呼吸、没有心跳，也没有温度，就那样人事不知地躺在床上，无知无觉地等待着死亡的侵袭。

可她到底不能这样说，显得太没良心了些。

所以，她只是对厉尘澜说道：“我没事，你不用担心。现在，我只想去看看芷嫣，若你想，也可以同我一道去。”

平心而论，厉尘澜自然是想跟着去的。但他也知道，如今的路招摇心情不佳，正是需要与琴芷嫣独处的时候。纵然他再怎么挂念姐姐，也不好在这个时候扰了她们的心情。

看着路招摇空洞麻木的面容，他暗暗叹了一口气，道：“我便不去了。等下，我会去藏书阁中寻找拔除心魔的方法。招摇，你……也要多多珍重自身啊。”

余下的话无异于老生常谈，说得多了，厉尘澜也怕路招摇听不进去。是以，在看着对方点点头，慢慢走向琴芷嫣所在的房间方向时，他终是忍不住再次叹息一声，而后，也一步三回头地离去了。

事到如今，所有的悲伤与自责都已无用，还是早些寻到复活之法比较重要。

但愿那座藏书阁中，真的能找到心魔的克制之法吧。

不然，不仅路招摇心灰意冷，就连他，也快要疯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