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栋教学楼早就清空了,两个月之后就会推翻再在这上面重建一栋新的楼。
这边很少有人来,半年的废弃时光让这边楼前的花坛里杂草丛生,水池里也长满了水藻青苔。
山口抱紧自己的书包,他不敢大声呼救,只敢循着踏在灰尘上明显的脚印走。
早知道该先去找老师的……虽然不知道老师还愿不愿意相信他……
山口晃晃脑袋,不能害怕,害怕就没了气势。
他这么安慰着自己,终于在琐碎的碰撞声里找到了他们。
几个混混手里拽着木棍和几个棒球,看起来是打算把球往町岐身上打。
町岐依旧和平常一样,安静,沉默。
没人看见他被刘海遮住的眼睛里面到底是怎么的目光。
“小子,站好了!”
为首的混混握好击球棒,等待小弟将球抛给他。
“砰”的一声,足以说明他用了多大的力气击球,这一下绝对会受伤的!
山口刚想冲下去制止,下一瞬,一只木偶人窜了出来,一举夺下高速飞来的棒球。
“这是……什么?”
混混呆若木鸡,只见町岐手指微动,竟然就能操控木偶自由灵活地行动。
“肯定是机械控制的!给我打烂它!”混混头子推了两把身旁人,几个人抬起木棍就要打,但那木偶动作极快,腾地飞起就给了一人一头锤。
完全没有生人气息的诡异笑容让几个混混也忍不住害怕尖叫。
他们毕竟也是十几岁的少年,之前只是听说过那些离谱传闻,却没成想是真的。
町岐抬起了两只手,另一只木偶人飞快窜出,直奔他们脸上去。
“啊啊啊啊!”
几个小混混吓得连滚带爬地离开,甚至为首那个还因为踩到地上掉的棒球而摔了一跤。
山口呆愣地坐在原来的角落里,瞪大双眼看着町岐熟练地把木偶收进书包里。
那两个木偶没有机械装置,那刚刚是怎么……
山口忠顿时吓得浑身冒冷汗,不敢细想。
町岐已经要走了,他淡淡地开口:“我知道你在,谢谢你。”
冷不丁的道谢吓了山口一大跳,原来他已经被发现了。他扭捏着刚想说不用谢,发现町岐已经先走了。
这家伙看着比他还内向啊……
山口叹了一口气,准备下楼。
天色不早了,他也该回家了。山口心中不知是喜是忧,町岐很厉害,看起来不会再被欺负了。这么一看果然最没用的还是他自己。
山口郁闷地往外走,却听见身后巨大的声响。
似乎是什么东西正拼命破开教学楼的阻挡,山口忠一时竟挪不动脚,直到罪魁祸首从被打空的楼里出现。
该怎么形容那个怪物?
山口忠浑身颤抖,不敢相信自己看见了什么东西。
怪物将近有一层半楼那么高,手脚细长得像只是可以弯折的杆子,没有手指脚趾,只有和标枪一样的尖尖。
通体呈现诡异的灰色,光秃秃的大脑袋上没有毛发,脸上也只有一张大嘴。
那个怪物一步一步地朝前走过来,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山口忠惊恐地往人多的地方跑,他回头,那个怪物张开一张布满阴森獠牙的大嘴嘶叫,细长如蛇的舌头也探了出来。
“怎么了山口?”
学校这边的老师被旧教学楼的声音引过来,看见了慌忙的山口。山口一边看着张牙舞爪的怪物,一边向老师求助:“老师!有怪物!”
老师们疑惑地面面厮觑,因为他们根本就没看见任何跟“怪物”沾边的东西。
山口不可置信地回头,那怪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刚刚,他就追着我过来的!”
他的老师摇头:“我们从头到尾只看见你一个人跑回来,没有东西追着你啊。”
所有人都说没有看到过,女校长安抚着山口的情绪,说他可能只是被突然倒下的教学楼吓到了。
他的老师则怀疑他是不是心理或精神出现了一些问题,出现幻觉了,毕竟之前他也来找自己说听见有人要捉弄町岐,说不定也是幻听。
山口的妈妈来接走了他,她温柔地问山口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问题,山口一言不发。
可能……真的是幻觉吧。
他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心事重重。
晚上他很早就上床了,但怎么也睡不着。直到月岛萤敲响了他的房门。
山口闷声让他进来,少年小心翼翼地开关门,走到他床边。
“阿月,有什么事吗?”
“抱歉。”月岛看着面色恹恹的山口,自己心里也不舒服,“放学的时候没能看出你的异常,就那样离开了……之后无论发生什么都一起上下学吧。”
山口知道这种事情的发生叔叔阿姨肯定会责怪阿月作为哥哥没有照看好他,但是他也明白这和阿月没关系。
“是我自己的问题。阿月没有做错,而且……我也不可能要拜托阿月保护我一辈子。”
他总该自己承受一些压力,也不能再软弱下去。
对面的月岛喃喃道:“为什么不能一辈子……”
“嗯?”山口没听清他的话,月岛萤淡然摇头:“没事,我是想问,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山口忠纠结片刻,先把町岐的事情跟他说了。
“我看见町岐一抬手木偶就动了起来,就好像……他有魔力在操控。”
山口忠求助似的看向月岛萤,后者愣了一下摸摸他的头:“山口,你应该是看错了。现实生活里不会有这种事情的。”
“是吗……”
连阿月都这么说,山口忠顿时心中又动摇了想法,看来真的是他出幻觉了。
他没再说后面看到的怪物:“那没事了,我困了阿月。”
月岛萤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他移开放在山口头上的手:“晚安。”
“晚安……”裹在被子里的山口忠声音黏黏糊糊的,“阿月。”
等到月岛萤离开后,山口忠翻来覆去脑子里反复出现那个怪物的模样,害怕到做了个噩梦。
梦里怪物细长的舌头一点点靠近町岐,可是无论自己怎么大喊,町岐都像是看不见那个怪物一样,只在原地东张西望。
山口在梦境里无法靠近,只能眼睁睁看着怪物用舌头缠住了町岐的脖子。
“啊!”
山口忠在噩梦中醒来,门口刚好响起妈妈的敲门声。
“小忠,该起床了哦!”
“好的妈妈。”
山口忠趿拉着拖鞋出门洗漱,他很明显是没睡好,眼底一片青乌。
“小忠,你到底怎么了?”山口妈妈担心地看着他,山口忠只是摇头:“没什么妈妈。”
直到出门,他还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还是月岛萤牵着他的手走才不至于让他走出人行道。
“阿月……”
山口脸颊涨得通红,四周的小女生们看着他俩议论纷纷,月岛萤倒完全不觉得有问题似的,还在他挣扎的时候握得更紧了。
终于到了教室,山口刚坐下就听见后排女生议论的声音。
“天呐……怎么会……”
“对吧,很吓人吧?”
“怎么这么死了呀…好可怕啊。”
山口忠顿时像触发了什么关键词一般敏感,凑进去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女生们被这个平常沉默寡言的透明人吓了一跳,但中间那个讲话的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就是…三班那个町岐弓,死了。”
她悄声说着:“我家离他家不远,今早起来就看见了。警车和救护车把他家都围得水泄不通了。”
山口忠头晕眼花,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而且呀,最奇怪的就是,町岐的眼睛被挖走了。”
一旁的人觉得很奇怪:“如果是为了贩卖器官,为什么只挖眼睛,不把剩下的也挖了?”
“我也不知道。”那个女生摇头,“而且他家那个墙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撞碎了,房子都塌了一半。”
山口忠瞪大双眼,脑海中猛然浮现出昨天那个怪物撞碎教学楼的画面。
“说起来那个旧教学楼不是也塌了?”
“对哦,真是奇怪。”
……
女生们把话题移到了那个教学楼,山口没有再听,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呆滞地回到座位。
如果两处地方都是那个怪物的手笔,可能真的不是他的幻觉,而是真的存在。只是…
别人都看不见它。
山口被惊得毛骨悚然,他害怕地往月岛萤的方向看去,此刻他能求助的人,也只剩阿月了。
月岛萤被他拉到门外,眉头紧蹙的听完他的叙述。
“阿月,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没有说谎。”
月岛萤握住他的手腕,“我知道。”
他面色不太轻松,这回可能要出大事。
山口忠看着月岛萤低声地给家里人打了电话,并且他的表情愈发凝重。
“怎么了,阿月……”
“我们现在就回家。”
“什么?”
山口忠大惊失色,阿月这是什么意思,他们不上课了吗?要和老师请假吧……
“爸爸妈妈会跟老师说明的,我们先去校门口,我哥在过来的路上了。”
山口越来越疑惑了,怎么感觉阿月一点都不惊讶,而且明光哥不是也应该在上课吗……
两个人一路到了校门口,路上碰到了主任,月岛不欲和他多说,摘下眼镜的那一刻,主任打了个激灵像是完全不记得和他们说过话也看不见他们似的,直接继续往前走了。
“我们走吧。”
月岛戴上眼镜,山口目瞪口呆地看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阿月,你的眼睛……”
月岛一边拉着他往校门跑一边解释:“这算是我的特异功能吧,可以用视线控制对方,施加幻觉。”
山口惊呼:“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
“这个,待会儿到家再解释。”
山口大概知道了,如果他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么町岐拥有的就是控制木偶的能力,阿月则是幻觉能力,他们都有异能。
明光哥已经在门口等着了,他已经拦好出租车,只等他俩上车。
车里的空气异常安静,司机师傅左看右看打开了收音机播放音乐,在当红女星的歌声中晃着脑袋。
山口忠心里的不安始终无法消解,月岛萤伸手握住他无意识搅弄校服下摆的手。
他做着口语:“别害怕。”
随即也扭头看向窗外。
但山口也知道,对于未知的事物,他们都一样地感到畏惧,只能紧紧抓住对方的手。
下车时两家父母已经守在门口,山口妈妈眼眶红红地抱住山口忠:“小忠……”
山口不明白为什么妈妈这么难过,他求助似的看向爸爸,月岛的母亲低垂眼眸,摸了摸小儿子的后颈。
“先进屋再说吧。”月岛爸爸叹了一口气,拍拍大儿子明光的肩膀。山口一家也跟着进去了。
两家人坐在沙发上,气氛一时有些压抑。
山口爸爸先打破了安静:“小忠,你看见了什么?把昨天发生的事,再说一遍吧。”
山口忠一五一十地把町岐弓和看见怪物的事情说了出来,山口妈妈不忍地抹泪:“看来那孩子也是……”
月岛妈妈也叹气,月岛萤看着两家父母这样绝望的神情,不禁蹙眉:“爸爸,妈妈,叔叔阿姨,那个怪物到底是什么东西?”
月岛爸爸示意大儿子:“明光,去把册子拿出来。”
山口忠还在状况外一脸呆滞,山口妈妈抱着他安抚:“小忠,接下来我们要告诉你一些事情。你不用害怕也不用担心,这是我们祖辈的故事。”
山口顿首,似懂非懂地看着含泪的母亲。
到底……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