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
狐狸想不明白,但也有所察觉。
原来,人类社会和山里的动物社会,真的太不一样了。
不仅仅烤肉和生肉不一样。
就像明明繁衍是族群重要的事情,可是雄性面对能怀孕的雌性的态度却大相径庭。
当然,动物有那么多族群,狐狸也不敢说它说的就一定对。
毕竟它连真狐狸都不是,就是一块天生地养的石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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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日子,狐狸每天登堂入室后,靠在弹琴的小姐身边时,都昏昏欲睡。
因为它白天的时候上蹿下跳地走街串巷啊!
活动量超纲。
那么多的白天,狐狸看到了那么多的人,尤其是,那么多的妇孺。
它看见,本来拥有像小鹿一样的健康双腿的女人,被一层一层的单衣长裙包裹。她们被教导不能跑动,事实上也根本跑不动,只能安静地在方寸之地等待。小时候等待父亲,长大后等待丈夫。
它看见,本来拥有像母狼一样的高亢声音的女人,从小就被无数经历过训导的母亲、姐姐和乳母们一起,被教育要轻声细语、不能放声大笑、不能口出妄言、不能心怀怨怼。即使受到苦难,那也是在为前世“赎罪”。
它看见,本来应该像是山中的长鹰一般的许许多多人,被人类规训、不能行走不能露齿不能大笑;本来应该天竞自由的人们,被上层剥削,明明付出了辛苦的劳作,却不能吃饱不能穿暖,时刻佝偻着枯瘦的腰。
太糟糕了,狐狸想。
隔天,在它经过一处庭院时,听到了一对老人的感慨,更难过了。
“幸好这个世道还能把女儿留在家里,就算女婿一直不来,我们一直等不到人我也认了,好歹女儿还在咱们的眼皮底下,不会受委屈。”衣着朴素的老太太自我安慰。
“是啊姐姐。若是将咱们家姑娘送出去,包括生死的一切都由男方家决定,那才可怕。”她的妹妹安慰。
“那时候孩子难产,也是咱们要求才保住了大人的命。要是孩子是在丈夫家,恐怕咱们就再也看不到她了,那家人一定会去母留子的。”
前面的老姐姐叹了口气:“有的人家就像是卖女儿一样,东面那家人就把好好的孩子卖给了那个暴发户,还是母亲亲自去‘谈的价格’,就为了给小儿子读个书,以后买个官。”
“为什么啊?她自己就被丈夫压制了一辈子,却丝毫不体谅自己的女儿。”
“宫里的娘娘都能回家,她却不允许自己的女儿回家。”
“还笑话咱们白养了‘赔钱货’!”
妹妹拉住姐姐的手:“好歹咱们留住了孩子,别多想了。”
“我们可以卑微穷困,但是不能像她一样,忘记自己也是女人。”
原来,还会更糟是吗?
她们不仅被当作美丽的宠物花瓶,还会被当作货物,需要的时候“卖掉”换得给男孩的财产,此后被剥夺与生养她、和她一同长大的人的亲缘关系,变成了“丈夫”的附属品,生死随人。
好悲伤啊。
社会本应是所有人的丛林,但诞生生命的女孩却没有资格参与决斗、瓜分猎物。
因为她们自己本身,就是猎物。
甚至有些雌性自愿成为伥鬼,一头扎进并沉迷于在这些束缚中成为相比起来“更高贵的奴隶”,挥刀向更弱者。
石狐狸是不会哭的,可是这个时候它却酸酸涩涩。
这个夜晚,它一如既往地在小姐身边听琴,甚至还用爪子碰了碰没有拒绝的小姐的手。
在小姐又一次哭泣时,它发出了声音。
“别哭。”
因为明白了世间的苦难,石狐会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