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药的黎夜被流浪者拉着坐到了堂屋里,三人已经等在了那里。
二人坐在了一张椅子上,黎夜开始诉说他要讲的。
“其实钟离和班尼特已经知道了,关于那个石头箱子,我们其实是从特斯兰的衣冠冢中挖出来的。”一旁的流浪者猛地抓住了他的手。
“你没忘记?!”流浪者的神色有些可怕,“所以这几日早上,你们每天都去了那里是吗?”
黎夜点了点头,回握住了流浪者的手,“你别担心,我已经都记起来了,所以并没有很伤心。”
流浪者啧了一声,没有说什么。黎夜继续说道,“我们这几日,已经挖了四座衣冠冢,现在就差林清河的还没有挖开,其余几人的墓中其实都没什么特殊的,唯独特斯兰的墓中除了遗物留下的灰烬盒子外,还有这一个石盒。”
“眼下,我想带大家都一起去看看,那座墓地。”黎夜深吸了一口气,“我不会否认我曾经的罪孽,前世为了让那些孩子接受我的力量,来抵御污浊,一共死去了。”
他说到这顿了一下,“牺牲了,十万五千七百二十九人。”
触目惊心的数字,令人胆颤。
“流浪者,你说你罪恶累累,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呢。”黎夜握着流浪者的手苦笑,“我的记忆太好,好到可以记住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每一个人的样貌,但我终究是人,不是机器,我不能带着那些逝去的记忆走太远,因为那样的我,脆弱到根本没有勇气去面对污浊。”
“所以,我把他们都埋葬在了那座山腹中。”
“他们,都是怎么死的?”班尼特震惊于异世的历史,原来如今他们面对的污浊,竟是这么可怕的东西吗?“都是死于污浊之手吗?”
黎夜浑身颤了一下,随即像是下定了决心般的说道,“十万四千八百五十三人,死于我的力量。其余的,则死于污浊之手。”
他苦笑,“我害死的人,其实比之污浊害死的人多得多,所以,你们,怕我吗?”
会用着畏惧的目光看我吗?会怕到,要杀了我吗?
“为什么,会因为你的力量而死?”班尼特并不理解,“你送我力量的时候,我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并不难受啊?而且黎夜你不会害我的吧,若是这种力量会对我有害,黎夜你也不会送我的啊。”
“这就要说到污浊的本质了。”黎夜深吸一口气。
“神的造物,神的前驱,侵蚀生命灵魂之物,本体为虚妄的产物,吞噬记忆灵魂为生。”黎夜叹息,“这就是污浊,自称为神明座下的神之造物。”
“在异世之中,有一条世界法则。”他缓缓开口,“神的力量,唯有神明可以消除。”
“他们是神的产物,而我——亦是。”
“但不是所有的人都有资格成为神的,”他眯着眼,回忆往事,“最开始的时候,我并不会分辨那些孩子的资质,为此,大量的实验,大量的牺牲,十万多人,从中真正选拔出来的神子,只有区区二百五十三人。”
“我的力量有限,每一次只能将力量分给五人。五人满,我便会带他们来到扶光渡影的空间,也就是现在这里。”他的左手握紧了腿上的木杖,右手却被流浪者牢牢地抓在手心。
“我教会他们如何使用力量,为每个人选择一门适合的武技,将一门又一门的技艺传承下去,地下商店街的杂货铺中,其实有很多异世界的书籍,那里,就有很多很多的学术瑰宝,那不是一个时代的积累,而是一个世界的基石。”
“学会力量不是一蹴而就的,在他们成长到足够强大之前,我便独自一人在空间裂隙中迎战来袭的敌人,等他们长大了,我便会去往意识之间,修复己身。”
“学成一门技艺,快的五年,长的,至死都没有得到传承的认可。”黎夜叹气,“污浊的劣根性,让他们最爱愚弄众生,面对我,他们只是派出傀儡,而对于那些孩子,却总是倾巢而出。”
“但我不得不定时的修复自己,不然,我也会死。”
“若我身死,那就真的再无战胜污浊之日了。”
“每十年,牺牲五人,每十年,我都会去残存之地,寻找下五位,终会牺牲的——祭品。”他红了眼眶,开始哽咽,流浪者将他的身体拉过来,抱他入怀,“对不起,对不起大家。”
“所以,我们和异世的人是否有着本质上的区别?”钟离听出了其中之意,似乎异世的人并不是每一个都可以接受黎夜的力量。
“嗯。”黎夜靠在流浪者的身上轻声回答,“神之眼。最大的区别,就是神之眼。”
“每一位拥有神之眼的人,都是有资格成神的人,因此被称作原神。”黎夜说道,“其实这句话我也不太理解具体的意思,只是下意识的就会想起来,但能理解字面意思就行。”
钟离和流浪者听到此话却是瞪大了双眼,这是真正的神灵才会知道的秘密,钟离自然本就知道,而流浪者则是从愚人众那里得到的消息。
黎夜没有发觉他们的异状,继续说道。
“每一句话语都是有其规则的,而规则的力量会凌驾于一切。只要世界认可这句话,这句话就是法则。任何人、神、物、力,都无法改变它。”
“你们每一个拥有神之眼的人,都可成神,而神的力量唯有神明可以消除,所以,这一次,或许我们真的可以彻底打败他们。”
漫长而深刻的解释,让在场的四人都沉默了。
钟离轻笑,“何必消沉,不如趁着时间还多,一起前去看看?想来眼下只有万叶小友还未去过吧?”
万叶呵呵一笑,“是呀,谁让我的好弟弟,特意瞒着我呢。嗯,你说是吗黎夜?”
黎夜脸色一红,“对不起,万叶。”他起身想要去拉万叶的衣袖,却被流浪者拉着手,直接跌入了他怀里。
万叶看着那人醋意满满的神情,哈哈大笑,“好了好了,不逗你们了,赶紧把我们都带过去看看吧。”
黎夜分了两次将四人都传送到了那个墓地。
壮观的倒垂之柳,果真令万叶震惊当场,“我以为山顶的那棵绯樱已经足够大了,没想到,这棵柳树居然更加不可言喻。”
“千年樱,万年柳。”黎夜轻叹,“林清河说的没错,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发现了此地的,想来那时,定是给他造成很大的伤害吧。”
话不多说,流浪者三人拿着铁锹,对着林清河的衣冠冢处就是开挖。
因着铁锹只有三把,钟离他穿过一座座墓碑,走到了之前他发现的那处空地,黎夜察觉到了他的异常,也跟着走了过来。
“钟离是发现了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钟离蹲下身,看着眼前的墓碑,碑上没有立碑人的名字,只在中间刻着四个字。
【久倾——执妄】
“不,没什么。”钟离起身,“只是想走近些更好地看一眼这棵柳树罢了。”
黎夜不解,一棵树有什么好看的。
“对了,黎夜小友的身子如何,可有哪里不适?”钟离突然问黎夜,并且上下看了他一眼。
黎夜想了想回道,“还是老样子吧,胸口有些闷,其他的并没有什么特别。”
“哦,是么,那就好。”钟离再次看了他一眼,道,“他们似乎快挖出来了,我们回去吧。”
黎夜没有多想,跟着钟离回到了林清河的衣冠冢之处。
班尼特将那个盒子拿出,打开,“还是只有灰,没有其他的东西。”
“那就放回去吧,看样子这里能够得到的线索,也就只有那个石盒了。”黎夜并没有很气馁,毕竟,能够得到一丝线索是一丝,“对了钟离,那个锁修复了吗?”
“不负所托,已经可以开了。”钟离回道,“我们可以在上午的游戏结束后,就将其打开。”
“那我们不如先回去吧。”黎夜又想到了现在五个被挖开的墓,还有那个时间胶囊中的东西,或许,最该存在的地方,还是这里吧,“晚些时候,再来将他们都埋回去吧。”
他们带着铁锹,由黎夜带着四人回了屋子。
时间还有多余,黎夜主动拉着万叶去了楼上,说是要说些话,流浪者却被钟离拦了下来。
钟离将三盒药膏递给了流浪者,“这是什么?”流浪者疑惑。
钟离指了指他手中的三个盒子,“白色的祛疤,绿色的消肿,蓝色的,嗯,你懂的,别太伤着他了。”
“哈?”流浪者一脸莫名。
“昨夜没伤着他吧?”钟离摸了摸下巴,“我看黎夜今天行走正常,若你真不放心,就用这盒绿色的替他擦擦。”
流浪者总算是反应了过来,他咬牙切齿,“我,没,做。”
钟离一愣,“你不行?”钟老登语出惊人。
“你想死吗?摩拉克斯。”流浪者带着杀气的扫了他一眼。
“哦,是因为黎夜小友身子还弱着是吗?”钟离呵呵一笑,完美带过话题,“放心,接下来,想必他会好的很快。”
毕竟心事了结,又有恋爱滋润,再不好快点,可对不起他精心调制的苦药啊。
“那药,改一下,别太苦。”流浪者突然说道,让钟离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好,下午的药方,我再改改。”
流浪者拿着手中的三盒药膏,难得的诚恳,“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