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原本来以为自己就要这么陪着多托雷一起在地下关永久禁闭直到饿死了。
火烧世界树动摇了这个世界的根基,空间的压缩和坍塌注定他们无法顺着来时的路正常回到地面。
静原从来到另一面的提瓦特后就知晓了自己无法回去,顺从的接受了[卡吕普迪斯]安排的结局。
无论是现在的他还是未来的他,本质上都对神罚一般的【不死】和永生不感兴趣。[卡吕普迪斯]会傲慢的宣称他是不死的,但真要是死到临头,比谁都镇定。
命运被改变,那跳出命运的不死之人,还会一直维持着不死的状态吗?
静原不知道,他对未来知之甚少。
世界树被焚烧殆尽,原本硕大的树根位置只留下一株崭新的枝丫。多托雷看样子很想手欠扒拉研究一下,最终还是把研究目标转向世界另一面的生物。
学者从不放弃对真理和未知的渴求。
于是只有静原瘫在原地睡大觉。
多托雷:“你在干什么?”
静原:“等死。”
多托雷:“我果然还是太高估一条鱼的智商了。”
静原:“什么话这是什么话?鱼怎么了?招你惹你了?”
“他们赢了,女皇陛下会来接走我们。”如果输了,降下的自当是天神的惩戒。多托雷急于采集样本带回去,没带助手只能他事事亲力亲为,还要应付这智商下线的怪鱼的脑残问题,真是麻烦。
静原没动弹,原来可以有人接啊,那没事了。老大指定回带他回家的。
不要小瞧我们之间的羁绊啊~
多托雷就听见这人更安心的继续躺了,呼吸声平稳,以他丰富的经验来看,九成九是睡着了。
等等,睡着了?
多托雷拔草的手掌一顿,不可置信扭头看那条鱼,你就这么躺在纵火后的草地上睡着了?我就算给实验体打麻药也没有这么见效啊。
平时看着是个聪明人怎么这时候突然如此一反常态……
静原做了一个梦。
或许是心中大石落地后特别放松,这个梦的环境也是他最熟悉的深海。梦里的他依旧是熟悉的模样,游动时似乎还能听见水波拂过耳畔的声响。深海无光,但枫丹的海洋深处也会生长着一些荧光珊瑚与藻类,散发柔和的光晕,颜色也是漂亮的青绿或者粉紫。
对于一条海鱼来说,做梦梦见自己在海中游动跟回家没什么区别,安逸又自在。
如果他没有看见海床上裸露的众多龙蜥与鲸鱼骸骨就更好了。那么多的尸骸失去了血肉只剩骨骼,静静的躺在荧光珊瑚和海藻中间。空荡荡的眼眶里冒着泡,偶尔会钻出一条小鱼。
就好像他们只是聚众狂欢后累了,睡在这里,睡饱后就会醒来似的。
但死了就是死了,深海寂静,连心脏跳动的声音都没有。
静原看着那样多的骸骨堆在一起,七零八落的碎骨头不必说,大骨头几乎是围成了一个圈,只有一颗硕大的头骨盖在上面。
那个中心地带有什么?
静原不知道,直觉促使他游过去。直觉告诉他在海中你就是绝对安全的。
当他真的来到了那里,却看见一条人鱼静静的横躺在那。躺在有着柔软藻类铺垫的海床上,躺在众多骸骨围成的保护圈内。深海的黑暗将其上半身笼罩得严严实实,荧光珊瑚却照亮了他的尾巴,那是如同晴空一般蔚蓝的色泽,那是静原尾巴的颜色。
躺在那的也是静原啊。
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梦境开始剧烈震荡,海水被无形的手搅动,一时间乱流与漩涡失去控制,深邃而幽暗的危险正在被酝酿。
直到他听见有人问:“你怎么来了?”
“这不是……梦吗?”他游上去,贴近了最为硕大的那颗头骨。他承认他有些害怕底下那个东西。硕大头骨可以充当掩蔽物,给他一点安全感。
有时候死掉的比活着的更可怕。
“……梦是不会有声音的。”躺着的那个家伙声音带着股说不出来的疲惫和平淡,“情绪起伏别太剧烈,妈妈会不安的。”
海的孩子与海心意相通,卡吕普迪斯这个物种不能拥有过于剧烈起伏的真实情绪——虚假的表现出来没事,真正重要的是心。不安、恐惧、疑虑、焦躁,这些都会让洋流和漩涡失控,搅动得海水翻覆。换言之就是,海会不安,会愤怒,会警惕,会焦躁。
这是静原千年前就学会的常识,如今心绪震荡搅动得波浪翻滚,苦头自己吃。
等他安抚好自己的情绪,恢复平常的大心脏状态后连珠炮一样问:“我是不是用了很奇怪的方法在和你沟通?你们打赢了对吧?你是回去了吗?这些尸骨都是怎么到这来的?”
“我窃取了四执政的力量,破坏掉命运轮回后,不属于我的力量都会回到各自的主人那里。这是【时间】和【空间】的力量泄露影响,过一会你就能回去。”躺着的家伙带着淡淡的死感,看明白情势后不想多说废话,“别烦我,自己待一会。”
静原没有执着于要所有的答案:“好吧。”
然后他溜到大头骨的最上面,趴在两眼中间的那块骨头上休息,完美诠释什么叫自觉和省心。
其实是静原真的累了,他的状态和高考完直奔家里大床的学生没什么区别,就是疲倦,困,想睡觉。
有人高考完会想着对答案,静原属于那种考完一切与我无关的人的心态,他的确好奇这么多尸骸是怎么回事,可能跟对方那条世界线的悲剧有关,但对方不回答,他也识趣的不打破砂锅问到底。
你总得接受他人心中存在着伤痛,你总得接受再能搞事的家伙也会累。
但是为什么,明明知道不能再想了,可他还是想哭?
静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梦中梦”也会流下眼泪,那些乳白色的珠子一颗颗从眼角滚落,被水托载着晃悠悠沉淀,成为沙砾中不起眼的一点。
他在哭什么呢?
因为从他趴在头骨上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头骨生前是什么模样。这是斯库拉的头颅,这是龙族亲王的头颅。是长辈叔叔顶着犯懒小鱼的温柔。
静原不敢想象所谓【未来】到底是怎样的炼狱,他只是粗浅的窥探到了一角,就被吓得噩梦连连。
所以要过多久,要吃多少苦,他才会从现在的胆小畏缩变得波澜不惊?
静原不知道,他擦擦眼泪从“梦”中醒来,睁眼后又睁眼,看到的是熟悉房间的淡白色天花板。窗户打开,有风吹进来撩动海蓝的薄纱与窗帘。
“卡吕普迪斯大人,您醒了对吗?我进来咯。”
门没有上锁,门外的小女孩敲敲门然后轻轻推开,露出门后格蕾丝蒂的脸蛋。美露莘的听力很好,隔着一扇门能感知到他醒来的呼吸。
格蕾丝蒂凑过来拥抱他:“我们回家了哦,不哭不哭。”
美露莘的手掌拍拍他的背,顺毛安抚。
我又哭了吗?
他抬手抹了把脸,果然看见掌心的珠子。原来心里仍然是酸涩的,像颗被揉捏的未成熟番茄。
“做了个噩梦。”静原抱紧了这个孩子,他可爱的小姑娘,“我太害怕了。”
只有一切尘埃落定,他才有勇气说他怕得要死。
我的家人,我的同胞,我的挚爱亲朋手足兄弟,都在命运里痛苦沉沦。靠着他们的托举,“我”才能跳出所谓的命运。
[卡吕普迪斯]因何强大?他凭什么与神平起平坐?
因为爱,他的家人将他托举出泥沼。
因为痛苦,他的家人将活下去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因为守护的职责,流水将思念与哀怨汇聚成海,他应民众的心愿成为大守护者,也要为他们的不幸向天空复仇。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美露莘的心跳如此鲜活,和“梦”里深海的寂静骸骨形成鲜明对比。
静原声音哽咽。
“我不想一个人了。”
大颗的泪珠滚落,美露莘的安抚不仅不凑效,反而闹得更凶。
他不想一个人躺在亲人的骸骨中间,万念俱灰的等待最后的解脱。
静原这回是真的被吓到了。天天跟美露莘们在一块,海沫村的大家都开始习惯角落里蹲着个长蘑菇的叔叔。
那维莱特还以为他这是去世界树那等死吓到的,表示:“不该让他和至冬人去的。”
给孩子吓得天天在海沫村那cos蘑菇去了。
格蕾丝蒂和托皮娅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把他拽出来晒太阳,哄着他去海里游。
“前天我去秋分山采集海露花,遇到了斯库拉亲王。他还问我卡吕普迪斯大人怎么不去找他呢。”
“卡吕普迪斯大人,你不去找福勒依斯小姐玩吗?”
“或者就在枫丹廷参加年轻孩子们的茶话会也很好呀。”
静原听完一抹脸,扭头去伊黎耶林区抱着龙蜥泡水。
蓝或紫色的水龙蜥群居,为了进化出效似美露莘的外形刻苦修炼。对于许久不见的静原只是亲昵的蹭蹭小腿或者后腰,然后去干自己的事了。
龙蜥不会像可爱的美露莘那样人性化,它们只听从王阶的号令,随其征伐。现在不需要它们打仗,当然是满心为博得王的宠爱而努力,才懒得理会保育员内心的哀怨。
龙是孤傲的生物,受伤只会默默舔舐伤口然后发誓要仇敌血债血偿。过多的同情或怜悯对于龙来说纯粹是负担。
他需要安静的休息一会,作为同伴,多一些耐心,等待他有勇气出来沐浴阳光就好。
*冰之女皇和那维莱特一起去接的人。
我是个很喜欢塑造有病主角的恶劣份子……
完结倒计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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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我从梦中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