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枝摇曳,湖面波光粼粼,蒲公英被吹弯了腰,蒲公英籽也随之四处飘散。原本圆滚滚的蒲公英球,被风吹得残缺不堪,只留寥寥几根蒲公英种子仍然扒在上头顽强抵抗。
今天的风似乎额外急躁,粗鲁地卷过蒙德每一寸土地。
“可真是少见啊,这样猛烈的风,不会吹来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吧?”在城门站岗的骑士抓了抓被风吹得一团糟的头发,随口嘟囔了一句。
而科里尔穿戴盔甲站立于城门另一侧,凌乱的碎发在风中翻滚,腰间的佩剑也随风摇晃,不停地拍打着他。但科里尔却浑然不在意,任狂风肆虐依旧屹立不动。
要是换作之前,科里尔早就懒洋洋地靠在城墙上,和同事一起谈天说地了。如今他却一改先前的懒散态度,竟认真端正起来,而且已经持续了好一段日子。
科里尔听着同事嘀嘀咕咕的抱怨,他没有搭话,只是平静地注视前方。科里尔望着连通果酒湖的石桥,表情严肃,好似兢兢业业。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的眼神迷离,实际上是神游在外。
过了一会儿,不知看见了什么,科里尔眼皮微动,突然开口道:“的确吹来了一位了不得的人物。”
一旁的同事不明所以,顺着科里尔的视线看去——今天风大少有人进出,连经常降落停歇的鸽子也不见踪影,石桥上寂寥空荡,只有一位绿色斗篷的青年自桥的另一头徐徐走来。斗篷自风中翻滚,青年如同踏风而来,想必就是科里尔口中那了不得的人物了。
“哟,科里尔,好久不见。”青年走近了,露出明媚的笑容,他头顶的深绿色帽子在狂风中竟奇异的纹丝不动,倒是脑袋两侧的辫子在随风飘荡。
科里尔盯着青年沉默了一会儿后回应道:“大诗人这次倒是回来得早。”
提起这个,青年、也就是温迪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其实我也说不清,风起时,似乎带来一种预感。虽然很模糊,但我隐隐约约感觉到它来自蒙德……于是我立即动身赶了回来,所以蒙德最近发生了什么吗?”
“平静和谐,日复一日,同往常一样。”科里尔回答,接着却不自然地停顿了下。他垂下眼帘,眼眸在暗处闪烁片刻,再次开口时语气依旧平淡,“不过也有值得说道的事,是关于玉响,他前些天离开了蒙德,说要去旅行。”
科里尔的语气如同在说芝麻小事,但与之相反,其内容却宛若惊雷,温迪一瞬间睁大了眼、瞳孔扩张。但只诧异了那一瞬,他又迅速冷静下来,皱起眉头,似有不解。思索良久后,温迪看着科里尔的表情试探道:“这可……真叫人意外。”
科里尔似乎没有注意到温迪怀疑的目光,又或者他并不在意,只若无其事地继续说:“是啊,真是不可思议,明明之前还坚守着蒙德、说永远不会离开的家伙,竟然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科里尔望向果酒湖,看着湖面上被风吹起的一个又一个涟漪,他的表情从始至终都毫无波澜,看不出任何情绪。
“或许他早就有这个想法了吧,却一直被不知名的东西所束缚,内心煎熬,直到现在他才彻底自由。”
科里尔老奸巨猾,说起话来难辨真假,温迪一直留意着他的神情,却始终没找出任何破绽。但有一种源自心底的直觉告诉温迪:最后一句话的确是科里尔的肺腑之言。
“……我明白了。”温迪没有多问,科里尔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他不会透露更多信息。
“既然如此,风会陪他捉迷藏。”温迪笑了笑,扭头就走。他才刚刚回来,甚至还没踏入蒙德城的大门,却已不打算过多停留了。
科里尔抱着双臂,目送温迪渐行渐远,去寻找那所谓飘游在外的骑士。一旁的同事在他们交流时欲言又止,但始终没敢插嘴,直到诗人走远了,他才忍不住发出疑问:“他就这么走了?玉响不是……”
声音戛然而止,同事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闭上嘴,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科里尔。他犹犹豫豫地不知说什么好,看他纠结的表情似乎在心中酝酿了许多话语,但到最后却都只化作了愧疚的一句:“不好意思……”
科里尔摇摇头,并不介意对方不经意的冒犯。但见同事仍然低着头一脸沮丧愧疚,科里尔便走上前拍了拍他。
“谢谢你刚才保持沉默。”科里尔说,然后朝还在发愣的同事露出轻松的微笑,“下班了,回家吧。”
……
“阿姨,这些水果您就留着慢慢吃吧。”
科里尔将顺路买的一大筐水果放到木桌上,同时随意环顾了一圈这间屋子:空间不大却十分温馨,屋子的主人似乎喜欢保持现状,那些熟悉的陈设从未改变过,隐隐约约和小时候的记忆相重叠……
童年时,科里尔最常待的地方就是这里。那时父母总是外出忙碌,往往会把他拜托给邻居家,久而久之,科里尔几乎是在邻居家度过了整个童年。
虽然一年到头几乎见不到父母几次面,但幸好邻居家的叔叔阿姨都十分和善,待科里尔如同自己的亲生儿子一般。正因如此,科里尔从不觉得自己缺少父爱或母爱,甚至他还多了一位兄弟——邻居家恰好有一位与科里尔年龄相仿的小孩。
这个邻家小孩是科里尔童年最好的玩伴,同时也是他人生中最好的朋友——那就是玉响。
“这太多了,我怎么好意思收?”椅子上容貌苍老却风韵犹存的老太太摇了摇头,这是玉响的母亲。
科里尔假装没听见她的推辞,直接站起身,熟练地将水果分类放入冷藏库内,一边说:“嗯……我记得阿姨习惯把水果放在这一栏,对吧?”
科里尔看起来一副随意且好说话的样子,但真正做起事来却是半分不让。老太太无奈地叹了口气,拿科里尔没有一点儿办法,只得随他去了。
看着科里尔在冷蔵库里忙活的背影,老太太眼中既有欣慰,又掺杂了几分愧疚,“老婆子我身体还好着呢,你不用天天来照看我的。况且即便是老到走不动路了,作为骑士的家属也会得到照料的。唉……我已经老了,日子过一天是一天,但是你还年轻。正值最好的年华,就不要被我这老婆子束着了,尽情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吧。”
科里尔动作一顿,一直等老太太说完,他才慢慢转过身来。老太太面容慈祥、目光关切,而科里尔却神色复杂,眼底有一瞬间闪过一丝沉重。但那微小的情绪转瞬即逝,下一刻,科里尔缓慢又坚定地摇摇头。
“我现在没有理由离开。”科里尔笑了笑,说了个不像理由的理由,接着又转过身继续摆放水果。他背对着老太太,好似漫不经心地说:“而且对我来说,您就像我的第二个母亲,照顾您是理所当然的。”
如科里尔所说,老太太养育了他大半个童年,如同他第二个母亲。相对应的,老太太也清楚科里尔就如同清楚自己的儿子一般,自然明白三言两语无法撼动他的固执。
老太太洞若观火,也不再劝解,只是用温和包容的目光注视着科里尔,告诉他:“有些事只能由自己决定,我只希望你不要走上后悔的道路。”
说完,老太太也不欲就此多言,她指了指冷蔵库深处,转了话题:“里面的酒你挑几瓶喜欢的拿去吧,我虽然退休了,但闲来无事也会酿上几桶。只是我不常喝,放着就浪费了。”
“阿姨酿的酒总是能让人一饱口福。”科里尔从善如流地夸赞道,但又面露可惜之色,“不过我得下次才能享受了,待会儿我要去花店一趟……”
老太太瞬间明白了科里尔的言外之意,她良久地凝视看上去平静如常的科里尔,这个邻居家的孩子,就宛如自己的儿子一般让人操心。
“……也好。”老太太叹息道。
在科里尔推门离开的前一刻,老太太望着他的背影,突然开口:“孩子,不要被过去所困。”
科里尔闻言停顿了一秒,没有说话,默默合上了门。
科里尔一路上心不在焉,偶遇熟人打招呼,他都要慢半拍才反应过来。
不知不觉间到了花店,还没来得及开口,店主先一步注意到了他,“呀,是科里尔骑士啊,你终于来了。老样子,我给你留了两朵最好的风车菊。”
说着,店主取出早已包装好的风车菊交给科里尔。科里尔点头谢过,熟练地一手接过花,一手去摸口袋里的摩拉。
这时,店主却突然按住了他掏摩拉的手。对上科里尔疑惑的表情,店主轻轻笑了笑,“不必了,你直接收下吧,这也算是我对他的慰问。”
科里尔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站直身体,郑重地向店主行了个礼,“谢谢你,小姐。”
店主看科里尔一本正经的模样,噗地笑了出来,“你这样子倒是像玉响骑士了,说实话,这可一点儿都不适合你。”
科里尔愣了下,也不由得笑了,堵在胸口的沉闷感似乎疏通了一些,他打趣道:“看来我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拿下玉响那骑士团之星的称号了。”
“哈哈哈,要我说你可不是那块料,不过……”店主朝他眨眨眼,“你现在这样就很好。”
“谢谢。”科里尔再次道谢,这次态度随意许多,语气却更加真挚了。
“好了,真要谢我的话就快出发吧,不然花得不新鲜了。”店主看科里尔恢复了平时的模样,便放心地摆了摆手。
与店主道别后,科里尔捧着花,拾级而上,向着蒙德城的深处走。一条又一条阶梯,仿佛永无止境般漫长,科里尔也不急不缓,慢悠悠地向上爬。
蒙德城的市集和住房大多集中在外层,里层则是风神像广场和教堂。除了外来参观的旅客以及风神虔诚的信徒,平时少有人会走上这无比漫长的阶梯。
科里尔作为土生土长的蒙德人,西风教堂和风神像对他来说都已不算稀奇,而在由人统治的城邦,他对风神同样没有多少信仰。换作先前,科里尔绝对不会劳神劳力地去蒙德城最上层,但是现在,他却不厌其烦地走上一条条长长的阶梯。
当经过神像脚下时,科里尔难得的在神像前停了下来。他淡淡地看着传教的修女以及虔诚的信徒,并没有加入他们的想法,只是心中忍不住思考:风神现在真的还存在吗?
想到这,科里尔抬头注视神像的脸,他搂紧了手中的风车菊,第一次,他向神明请求:“虚无缥缈的神啊,你能带来清风,拨开将我团团围住的迷雾吗?”
科里尔以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诉说。他注视着神像,静静等待着,但风并没有如期到来。神像毫无变化,它自雕刻成型的那一刻就再也无法改变了,即便他如何虔诚,这也终究只是个大一点的石块罢了。
科里尔苦笑了下,摇摇头,觉得自己有些无聊。他不再理会无动于衷的神像与它的信徒,转身继续向着教堂走去。
走上阶梯,科里尔无视教堂的大门,拐弯沿着侧边的小道继续向前。越往里走越是寂寥,连修女传教的声音也逐渐远去。
教堂的背后鲜有人来打扰,因为那里是蒙德城的最深处,是城市的边缘、角落,是已经故去之人的归宿——那里是墓园。
科里尔放轻了脚步,担心惊扰了那些故去之人的灵魂。他缓步向前,视野中渐渐出现一排排石碑,与此同时,科里尔听见了一阵飘渺的琴声。
越往里走琴声越清晰,科里尔循着声音找去,发现空荡荡的墓园里,一位面容憔悴、胡子拉碴的中年人正手持竖琴,在一块墓碑前弹奏。他面容哀戚,脸上有未干的泪痕。
科里尔看了眼中年人面前的墓碑,墓碑上的名字应该是一位女性,名字动听、寓意美好。科里尔没有上前打扰他弹奏,只站在一旁静静听着。歌曲是一首耳熟能详的童谣,本该是欢快的曲调,但琴声却哀婉悲戚,凄入肝脾。
琴声挖掘出内心深处的悲伤,科里尔沉默地听完一曲,迟迟没有动弹。此时中年人也已注意到了科里尔的存在,他伸手轻抚墓碑,语气中带着些许彻夜未眠的疲惫。
“这是我的女儿,刚刚那首是她最喜欢的童谣。每次回家时,她总会缠着我唱给她听,但我却满心是工作,不愿意理她……”
“直到我前些天去璃月演出时,演出到一半,突然刮起一阵风,竟飘来了白茫茫一片蒲公英。那些蒲公英,让我想起了在蒙德的女儿,我记得我曾随手摘了一株蒲公英送给她,她视若珍宝,用一个盒子装满了蒲公英种子……我在演出时看到它们,心中竟传来一阵刺痛,我当场停止了演奏,急急忙忙赶回蒙德,却发现女儿病危,不久便离开了人世……”
说着说着,中年人眼中有泪花在打转,一滴滴水珠落在了墓碑上,留下一道道深色的痕迹,“她的愿望是那么的简单、渺小,可连这样事情我都没能为她做……我的女儿啊,放心吧,爸爸会陪着你,一直都会的……”
“感谢那些蒲公英,至少让充满罪过的我见到了女儿最后一面,或许那不知从何处吹来的蒲公英种子,是巴巴托斯大人给我这糊涂人最后的救赎吧……”
“……巴巴托斯吗?”科里尔垂眸,轻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几乎销声匿迹的神明的名字。
在由人统治的城邦,风神似乎只存在于教堂前的雕像和修女们的口中,那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石像、一个轻飘飘的名字。但是只属于蒙德的蒲公英飘到了遥远的璃月,这种事似乎也只有巴巴托斯能做到了。
或许风神一直都在我们身旁……
有一种说不出的微妙心情。
科里尔悄悄后退几步,不再打扰无声垂泪的中年人,捧着风车菊默默离开了。科里尔路过一块又一块墓碑,或许是因为墓园里自带死亡的沉重感,有一种无形的压力让他举步维艰。但即便压力再沉重、脚步再缓慢、心里再怎么不愿面对……他终究还是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距离那块墓碑只有几步之遥了,科里尔却彻底停下了几乎是一点点向前挪动的脚步。
他看见了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那位在他面前离开蒙德城的吟游诗人,此刻却站在这里、站在那块墓碑前……
温迪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仍然注视着眼前的墓碑,没有回头。见此,科里尔也不急着上前,趁此机会打量了一下难得毫无伪装的吟游诗人——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位大诗人的容貌却没有丝毫变化,依旧如此年轻。但是与他年轻的外貌相反,大诗人此刻没有掩饰身上的气息,那种不该出现在年轻人身上的、古老又神圣的气息。
它似乎比任何事物都值得尊重,但又比任何事物都要沉重。这样的沉重,几乎凝结了空气,让人无法畅快地呼吸。
那位诗人,他就站在那,站在墓碑中央,被无数故去的灵魂包裹着,仿佛要与它们融为一体……
一瞬间,科里尔几乎要窒息在那股仿佛化为实质的气息下,好似庞然大物压在胸口,无法抵抗、亦无法呐喊……下一刻,沉重的气息蓦地一松,科里尔猛然惊醒过来,如同差点濒死的鱼儿被扔回水中,他大口喘息,风吹过身上凉飕飕的,竟是出了一身冷汗。
再去看温迪,年轻的吟游诗人仍然低着头盯着那块墓碑,那块在众多墓碑中显得未经风霜、成色尚且新鲜石碑。他就那样注视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墓碑上刻着名字——玉响。
“玉响玉响,生命易逝,有如玉响。”温迪开口,如同感叹。接着,他笑了,“看来捉迷藏是我赢了。”
“……”科里尔彻底平复下来,他沉默地走到温迪身旁,没有询问对方是如何找来的。其实不用问科里尔也已心知肚明,那种不靠谱的借口是绝对无法骗过这位看起来不着调、实则老谋深算的吟游诗人的。
科里尔蹲下身将捧了一路的风车菊放在墓碑前,温迪没有因为科里尔的举动分出丝毫视线,他的眼睛始终注视着墓碑。科里尔放好花后站起身,与温迪并肩站着,亦是注视着陌生墓碑上的熟悉名字不发一言。
微风吹拂,拂过无声哀悼的两人。未曾想轻盈的风,也会在某刻变得沉重。
“……玉响患有绝症,是家族遗传,无法医治。”不知过了多久,科里尔开口解释。
他语气平淡,仿佛对于好友的离世没有什么情绪波澜,但温迪却注意到那份表面的淡然下,科里尔的指尖在暗处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十六岁时父亲的去世让他得知了真相,知道了……自己活不长久这个既定的事实。所以玉响离开了蒙德,到各处旅行、冒险,只为在短暂的生命里不留遗憾——而他的确成功了,实现了一般人只会静静等待其消磨的童年的梦想。”说到这,科里尔轻轻笑了下,是对好友的欣慰,同时还掺杂了一丝自嘲。
“这样说来,本该再没有什么能够束缚他,但偏偏玉响不知道自己的生命会何时迎来终点。生在蒙德,死在蒙德,这是玉响最后的执念,所以他回来后就再不敢踏出蒙德一步……
其实先前骗你那出去旅行的说法,是玉响让我这么说的。或许没能和你一起游历提瓦特,他也为此感到遗憾吧……”
听到这,温迪竟是噗嗤笑出了声,在这样沉重的话题下,“我说那样拙劣的理由怎么会是你这狡猾的家伙编的,换作玉响就说得通了,真是一如既往的不会撒谎。”
狡猾的家伙——科里尔挑挑眉,自动默认温迪是夸他聪明。同时他有些疑惑地瞥了温迪一眼,对方看上去笑得毫无阴霾,“……你好像并不惊讶,是早就猜到了吗?”
温迪敛了笑容,摇摇头,“我知道总会有这么一天,但不知道它会来得这么快。”
科里尔乍一听还云里雾里的,但思索片刻,便理解了话中的含义。他促狭地笑了,“你果然不是普通人,难怪每次对付你都跟对付老家伙一样难缠。照这样看,或许十个老家伙加起来都比不上你。”
温迪听了这古怪形容不由得瞅了科里尔一眼,故意板起脸道:“那也不见你对长辈礼貌点。”
科里尔耸耸肩,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笑出了声。笑声在寂静的墓园里显得突兀,两人却仍然笑得肆无忌惮。
笑过后,他们又同时沉默下来,一种无声的空洞吞噬了两人。
这一笑,科里尔心中竟无故生出悲凉来。他再次看向墓碑,看着那个名字,便能回忆起那人的样貌、声音……这无一不在提醒他,最好的朋友已经永远不会回来了。
科里尔深吸口气,感觉心中压抑的情绪在不停翻滚,他不想在别人面前丢脸,便同温迪说:“我先走了,就不当电灯泡了。”
科里尔声音低哑,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匆匆离开。温迪也并未拆穿他眼角的泪花,只是看着他狼狈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
科里尔是个聪明人,即便是被称作老家伙的温迪也忍不住这样夸上一句。只是聪明人也终究只是普通人,面对亲近之人的去世,即便表面上云淡风轻,心中却仍然难以接受……
那么对于不是普通人的温迪来说,又是何种心情呢?
他见过太多死亡,太多别离,玉响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于他而言,玉响的存在不过是漫长生命中的短暂过客,不过是偶遇的一只蜉蝣。随着时代变迁,玉响这个名字终会如同勾玉碰撞的声音一样转瞬即逝。
但风听到了玉响,即便声音已然消散,温迪却知道:风会永远记得这个声音,风神也永远不会遗忘。
温迪伸出手轻轻按住墓碑上的名字,感受掌心下刻字的凹凸起伏,这一笔一划雕刻的名字,名字的主人曾经对温迪说:希望温迪只要回忆起他的存在,便会露出笑容。
想到这,温迪笑了起来,发自内心的。
接着,温迪取出一株蒲公英,这是初次见面时玉响送给他的,他使了些手段一直保存到现在。
温迪注视着这株蒲公英,越过它,好像再次看到了骑士笨拙又真诚的目光。此时,一阵风吹过墓地,蒲公英的种子飞向远方。这株被神明注视了近十年的蒲公英球,终于只剩下了一根光秃秃的蒲公英杆。温迪蹲下身,将蒲公英杆插入泥土——这是玉响常做的。
“风的流向会改变,你的灵魂常驻蒙德。”温迪说。
他站起身,抬头看向远方,“哈,起风了……我该走了。”
临走前温迪想了想,取下帽檐的塞西莉亚花,和科里尔的风车菊一起,放到了墓碑前。
“我将歌颂你的诗篇。”
谢谢看到这里的大家,本文就此完结了,不久后会出一篇番外补充剧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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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你的灵魂常驻蒙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