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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书神 > 其他类型 > [原神]往生堂客卿能听到我的心音? > 第12章 千金箓(八)

吴雍的脸和烟花一样五彩缤纷。

烟花还在噼里啪啦地放,他仿佛快散架的身体突然动了起来。

雁宁见他抖个不停地扒拉起地上的千金箓,然后嘶哑着嗓子喊:

“帝君,帝君?”

没有帝君回应他,只有“岩王爷”炸成一朵朵的绚丽烟花。

吴雍白眼一翻,气急攻心晕过去了。

雁宁:“……”

说真的,她真想给他人旋成风车扔出去。

但费劲心思和金钱换朵朵大呲花,估计换她她也得晕。

她心里如沸水煮开的脏话稍稍平静了下来,雁宁看安之若素的客卿先生。

脸上一点生气的表情都没有。

【他不生气吗?】

【还是因为活着就有聆听这样的祈求,因为太多了,所以不生气吗?】

雁宁看钟离,钟离也看她。

人类向神明的祈求,大抵是求财、事业、姻缘、子嗣、求能满足自己的愿望欲求。

好的,坏的,干净的,肮脏的,都在这些祝祷之中。

他不会否认身为人的这些部分,也不会回应部分不应他回应的祈求,这对于祈祷和他来说,已经足够。

也无须愤懑,聆听人的声音,这是神的责任。

【也是,要冷静的处理问题。出去先得向千岩军报警。】

是可行冷静的想法。钟离想。

【但我还是想给他踹上两脚。】

【我一定要踹他两脚!!】

电报滴滴声差点又要响起,雁宁深吸口气,按捺下去。

钟离讶异一瞬,他无声莞尔,方想开口,旁边就有魔神打断了他的话音:

“哈哈哈哈嗝哈哈哈哈哈!”

浑厚的大笑仿佛穿云裂石的震天鼓,雁宁捂住耳朵,差点没被吓到石桌下去。

还好风的元素力察觉到了她的骇然,自发飘过来护住了她的耳朵,她得以在炸鞭炮声里苟延残喘。

须臾,她的身侧也亮起了流动云雷的玉璋屏障。

如雷的笑声减弱了许多,终于能呼吸了,雁宁感激看钟离:【救了大命了先生。】

差点被吵聋。

钟离委婉解释:“这位炎焰魔神,生性上散诞了些。”

雁宁点头表示理解,她面无表情地心想:【像个唢呐。】

这评价属实太贴合了些。

钟离唇角微扬。

他看雁宁盯地上笑得满地打滚的人瞠目结舌,心里有种好像有人知道自己年少遇见列拉金是什么感受的奇妙。

雁宁是真呆了。

她在游戏看的魔神都是高端洋气上档次的,大爱无疆,舍己为人,哪里见过这泼皮模样,这魔神真在地上打滚呢!

还好这里场地宽广,不然路过的蚂蚁都快被他碾死了。

【要和这遍地打滚的魔神叙旧也真不容易,怪不得钟离一句委婉的招呼没和他道。】

不。

他不是因为这个理由,未曾开口。

烟花在半空千树万树梨花开地放完了,捧腹打滚的魔神也笑完了。

擦了下眼边溢出的泪花,魔神躺在地上给出了方才场景剧的锐评:“真蠢。”

不远处的吴雍人事不知,雁宁狠狠点头:确实!

或许是同仇敌忾的缘故,雁宁朝魔神处看了一眼,想听他更多的锐评,然而魔神的眼睛直接看了过来。

恰好与她的视线对上。

纵然是死去的魔神残念,雁宁也毫不意外他确实穿越了千年看到了她。

她心头一跳,就听列拉金问了一句:“好玩吗?”

要问前面的情景剧好不好玩?

站在总导演的角度,那肯定是好玩的啊。

雁宁下意识磕了下脑袋。

她同时又疑惑地想,既然看得见她,为什么不和旧友钟离打声招呼呢……?

和若陀一样,也不认得了吗?

列拉金依旧无视了坐在她对面的钟离,只是咧嘴一笑:

“好玩就成。不过你们好不容易费劲找到这里,不给你们点宝藏,怎么也说不过去吧?”

“我列拉金可不是信口雌黄之人。”

他伸出胳膊,往石桌一指。

“小家伙,请你敲前面的桌两下,东西送你了。”

不会又有烟花吧?

雁宁求助眼神向钟离,钟离微微点头:“听他的罢。”

地上的魔神听到了钟离的声音,他遽然将眸光投向他。

钟离也将郁金的眸望向魔神。

两人没有说话,良久,魔神错开眼睛。

他自言自语,又似乎说给谁听:“好玩就行……瞧见了就行……”

魔神的虚影逐渐变得透明。

旋起阵方起的风,魔神的最后一丝念头遽然散开了。

仿佛烛天的火烧尽,连灰烬都没留下。

雁宁有些不可思议:人这就走了?

她搞不明白,也不知道钟离是不是要在这静静坐会怀念故友。

就听钟离向她说:“雁小姐,你不妨按他说的,敲桌试试?”

……看上去没有磨损的太厉害?

雁宁瞟觑钟离一眼,又收回脑袋。

她叩起指节,依言照做。

“咚、咚。”

清脆的敲石板声。

这桌子的确是实心的,总不能来个夹层藏宝贝吧?

然而石桌之上,忽然凭空出现了个木匣。

“!”

雁宁吓了一跳——总觉得今天的心脏饱受摧残,她谨慎地打量了下桌上的匣子。

打磨的平整的漆盒,上边连雕纹都没有,枣红的漆涂得均匀,只是因为上了年纪,有些剥落的地方。

她想了想,还是伸手拿起了木匣。

是个抽屉形的。

雁宁就着把手,把匣子拉开。

里面躺着个灿灿的金杯。

三角的酒爵,流尾如振翅之鸟,竟然和钟离之前拿出来的一模一样。

金杯旁边空了一块,恰好是放另一只杯子的地方。

两盏爵杯,原本应是一对。

“先生——”

有人先前拿了爵杯吗?

怎么只拿了一盏?

雁宁碰到金杯,她情不自禁地开口,眼前却忽然一花。

红发如炽的魔神坐在石桌前,他的对面,是拢着描金线雪白兜帽的青年。

红发魔神举杯:“敬我们结盟,摩拉克斯!”

金杯的记忆碎片,在她面前陡然展开了。

*

红发魔神与黑发魔神的初遇并不是很愉快。

黑发的岩之神扫荡战场,一招制敌,恰巧被赶来的火的魔神瞧见,好战的魔神顿时惊为天人:“前边的兄弟,来打一场比比谁更厉害呗!”

黑发魔神置若罔闻,提了沾血的戟刃要走,奈何烦人的红发魔神追在身后嚷嚷个没完。

尚且年轻的摩拉克斯皱紧眉头,大约是嫌吵得很,他旋身挥戟,罡风差点没把红发魔神的脑袋削掉。

红发魔神反倒跃跃欲试,摩拳擦掌:“来战!”

那一战就战出了残影,最后红发魔神被打得鼻青脸肿,还继续追在后边叫嚣:“我叫列拉金,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咱们认识下,无聊来练练,你咋越走越快了兄弟!”

……

“那时你就是个畜口啊。”

水亭里的红发魔神痛心疾首,他面前的摩拉克斯不为所动,只是利落地喝下手中的杯中物。

约摸着是夏天的模样,不远处是碧水粼粼,水榭楼台伫立在水带边,飞檐的翘角漂亮的如同白鹄羽翼,还能远远听到人们的嬉戏打闹。

“火焰的神选了水边皋壤为据地,才更让我诧异。”

摩拉克斯淡淡地说,列拉金抹了抹鼻子:“人要喝水,要繁衍生息,总不能活在火山里。”

年轻的岩之主陡然一笑,似乎看穿了红发魔神的口是心非,笑得列拉金不由自主地窘迫起来,他目光游移,转移话题:“不说这个了,还是敬我们结盟!”

他一举杯,瓷杯一现,上边还豁了个口。

“咳咳。”列拉金掩饰性地清了下嗓子:“老桑家的混小子乱跑进来,活该被他爹揍两下屁股!……用这酒杯结盟可真不符合我俩身份。”

摩拉克斯却不认同他的牢骚:“有什么关系。”

“用人裂造的物件来结人的盟约,再适合不过了。”

“你这讲排场的人倒不讲究起来了。”列拉金啧啧称奇:“好吧,本来也就是装装样子表达下你我结盟,早就是兄弟了不是。等一下摩拉克斯,我才说到你是畜口的事上呢,别转移话题啊摩拉克斯,今天非得和你总算账不可!”

摩拉克斯沉稳地站了起来:“列拉金,有件事其实挺适合你。”

列拉金不明所以:“什么?”

“村头丧仪摔盆吹打,响器班子讲究一口气不换吹到天明,你比所有人都适合这份工作。”

红发顿时炸开:

“……我刀呢!摩拉克斯!别跑!啊呸,我这叫中气十足!”

……

浴血的魔神们背靠背,黑发的魔神擦去脸上伤口溢出的血珠,那是他们对抗其他魔神所受的伤痕。

“他们都从深山走出来了,纷争愈多,对人类而言,绝非好事。”

敌人越来越多了。

他们想要夺取信仰,夺取子民,夺取一切。

摩拉克斯面色沉重:“这世间不是杀人如刈、焚庐若薙的世间,世间必须有秩序存在。”

红发魔神啐了口血,他不以为意:“但世间纷争永远不会停息。”

“摩拉克斯,你听——”

“他们都唤我们魔神。”

“有些是神。有些,也是魔啊。”

摩拉克斯沉默。

他轻声道:“不应如此。”

……

远天的钟鼓敲响了新年的门扉,天理的命令传遍了整片大陆。

——魔神之中,需要决出七位胜者,登上执政高台。

红发的魔神笑着说:“摩拉克斯,这是你所说的秩序吗?”

摩拉克斯颦眉:“逐鹿不是秩序。”

列拉金也笑:“是啊,这是纷争。”

黑发的魔神猝然抬首:“列拉金,这是你想要的纷争么?”

他的目光峻厉炯冷。

红发魔神半晌哑声,良久,他才慢吞吞把双手一摊:“没关系,摩拉克斯,还早着呢,况且,就算要决出一人,我也打不过你。”

他咧嘴一笑:“你担心个什么劲啊!”

……

月升邸尾,银光泻水。

尸横在蔓草遍山,腥臭的血流淌在水河当中,明月也仿佛被杀戮染红了。

纳凉的六角琉璃亭被削去了一半,红木圆柱轰然倒塌在伏于地上人的耳边。

嘴角溢出的血流落在地上,焚灼的火光弥漫,生机和意识都在丧失。

红发的魔神低声的喘气:“还是……打不过你啊……摩拉克斯……”

槊刀在滴血。

黑发的魔神隐没在背月的阴影里,只有那双金石般的双瞳又冷又冰。

更多燃烧的血从魔神胸口溢出,他依旧笑着:

“是我联合其他魔神伏击了你,魔神之中,你是最难解决的敌人。”

岩之主的回答也像岩岩的山石:“其他人都死了。”

“是啊……我也要死了。”

魔神低低地咳:“我求,纷争之中,高天王座。”

“摩拉克斯……此世,你求些什么?”

搠穿魔神胸口的槊刀主人没有说话。

半晌,他一字一句挤出话语:“承平日久,丰禳积年。”

红发的魔神笑了起来,在眼瞳涣散的最后一刻,他把颤巍巍的手举了起来——

一团燃烧的火凝成心脏。

“我知道的……摩拉克斯……你从未变过……求你,收拢我的部族,让他们并入你的部族之中……”

“我的心脏,就是信物,谁敢反你,处决了就是……”

那双如铁一样冷僻无情的瞳眸遽然染上了怒火,魔神残破的衣襟被揪起:“列拉金,你明明知道!你怎么敢——”

魔神反倒哈哈大笑起来:“是啊,我知道,我就是敢,我要杀你,可除了你,我谁也不信……”

“你会接的。”

他执拗地嘟囔:“你肯定会接的……”

红发的魔神猝然化为了灰烬。

熊熊燃烧的心脏掉落在了地上,骨碌碌滚到了摩拉克斯的脚边。

他在灰烬中站立不动,愈发凶猛的火舌将夜空照得滚烫。

许久,他用沾满鲜血的手,拾起了那颗燃烧的心。

……

“说什么炎主被袭战死,将部族托付给他,还拿出了我主的心脏做证物,谁会相信摩拉克斯的鬼话!”

“我主必被摩拉克斯所残害,我们要光复部族,为我主报仇!”

祭司模样的男人咬牙切齿的怒骂,旁边的人怯生生地道:

“可信物发出‘听摩拉克斯的’那个声音,确实是吾主的,吾主也不像别的魔神,没有留下什么遗恨……”

“那必然是摩拉克斯耍的手段,休要被蛊惑!你再说一句,小心我割了你的舌头!”

男人声色俱厉,下属叉手喏喏不敢再提。

“今日是来取吾主信物,好聚拢残部,你且将匣里金杯取来。”

下属依言打开木匣。

火光之中,她看着匣中两盏金杯,又偷瞟了眼目盲的祭司。

她犹豫片刻,只取出了其中一盏。

“我拿到了,大巫。”

她说。

……

那是一年的冬日,原野下了雪,连带如丝绦的碧水也结了冰。

勇武的人们在冰面上嬉戏玩耍,欢声一片。

穿得毛绒绒的魔神拊掌:“摩拉克斯,你不觉得咱们的结盟很没气势吗?以后你我青史留名,总不能写什么咱们用狗啃似的杯子喝了杯酒吧?”

“所以,我想到了个好主意。”

摩拉克斯连头都似乎懒得抬,好像等着他要放什么屁:“继续。”

魔神得意洋洋地道出自己计划:“首先,咱们先整个表文,立下盟约后,有事你到我家帮忙,没事我去你家打架,整成个凡人做的符箓,我弄点神念附着,启动条件设置的苛刻点,然后不经意传下去。”

“接着宣传一下,说用这符箓的人可以召唤你和我,实现愿望,肯定一大堆想不劳而获的人‘突’一下就冲上来咯,这里才是重点。”

“等他们许愿完,神念告诉他们是假的,然后他们肯定不信啊,直接让整个符箓炸开,噼里啪啦炸烟花,他们什么表情我不敢想,想想就刺激,哈哈哈哈哈!好玩不?”

“我这是告诫人类不可以想着天上掉馅饼,我真是绝好的魔神啊!”

他兴冲冲提完意见,手里立马就捏出了符箓的形状,无形的笔洋洋洒洒写下了一堆正儿八经的鬼画符。

狠狠盖上朱印后,列拉金扭头问撑头看一边的朋友:“来不?”

年轻的摩拉克斯遽然灵巧地跳过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手敲了下桌上的符箓。

淡淡的金印亮起又熄灭。

“也行。”

他矜持地说。

“嘿嘿嘿嘿~”

红发魔神发出不怀好意的笑声,他摸了摸下巴:“不过不给点奖励有点太伤我俩面子了,这样吧,弄点宝藏好了。正巧我嫌弃那狗啃的青花杯子挺久了,以后流传的故事里换个金杯吧。”

他双手一拍一拉,两盏明金的酒爵在手心里陡然成形:“就这俩了——坏了!”

列拉金瞪大眼睛:“我把我的图腾打进去了,应该还有一个杯子让你打图腾的,我错了摩拉克斯!”

摩拉克斯十分委婉的评价:“不愧是炎焰之主。”

“……你大爷!”

列拉金咬牙切齿。

他把金杯放在桌上,又挠了下头,撅屁股又找出个朴实无华的木匣:“行了就这样吧,卖也能卖出不少钱,当补偿得了。”

他又兴致勃勃道:“不如我在这搞个什么机关,三个人来开盒,大家相互间来骗来抢——”

摩拉克斯危险的眼神睨了过来。

想挑拨人心的列拉金抹了抹鼻子:“行行,那就只要他们仨争夺起来,这俩杯子就在他们面前直接融化嘛。”

眼神的主人这才放过他。

列拉金“哈哈”地笑着,他把金杯拿起来,准备装进木匣里,雪花飘到他红彤彤的鼻尖又融化。

他满意举起自己的作品,明快的杯身上也映照出友人的微笑,他也笑着说:“这是不是就是那什么,‘金杯共汝饮’啊?”

金杯的记忆最后停在了这场飞雪里。

雁宁却知道这句话的下一句是什么。

金杯共汝饮。

——白刃,不相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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