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晶莹剔透的冰块飞到温迪的酒杯上方,慢慢悠悠的沉入澄澈的酒液中,好像被无形的线悬着,等到冰块完全没入酒中,看不见的线一松,冰块就与杯壁发出清脆好听的碰撞声。
“嘿嘿,多谢啦!”风色的诗人向作家举杯致意,愉快的喝了一大口,然后露出一个惊讶的神情,“欸?苹果汁?唔,味道很不错呢!”
应止这次没跟他一起喝,而是拿的药酒,崔息带过来的,据说一开始忘了,打完杜林才想起来。用小木杯装着,刚刚温过,甚至还有些烫,正放在一边。
他面前的桌上摆着一叠白纸,正在纸上不停的写着看不懂的数字和符文,笔尖不停,一边回复着温迪的话:“嗯,我自己榨的,少喝点酒,失去神之心对你还是有点影响的。”
温迪挑眉:“诶呀呀,你喝的酒可不比我少呢!”
应止表情平淡:“我至少敢保证我喝的酒绝对没有水多。”
“咦?不是没有糖多吗?”温迪故作惊讶道。
“不不不,我喝的糖水甜度要刚刚好,不能太甜会腻,也不能太淡没滋味。我只是喝的次数比较多,但每次水的成分绝对大于糖。”
应止严谨的反驳了他,并在已经写满了的纸上圈出了一串数字,
“找到了。”
他瞥了一眼温迪微微发白的脸色:“不去风起地多呆一会儿没事吗?算了,把你那玻璃球给我。”
“没事啦,我好得很,一身轻松!”温迪把自己的神之眼递给应止,“哪有什么玻璃球?明明是神之眼!”
应止接过来,用灵力在上面画了个养灵符再还给他:“是是是,神之眼,拿着吧。这玩意儿是画给刚出生的婴儿温养灵魂强身健体的,我可很久没画过了。”
因为后来也没有能熟到让他亲自画这个符的朋友了。
“嘿嘿。”温迪重新把神之眼挂到腰间,喝完最后一口苹果汁,浑身都暖和起来,气色也好了一些,于是又眼巴巴的捧着杯子又蹭到应止身边。
应止看了他一眼,往空杯子里丢了个苹果:“没了,吃苹果去吧。”
他是研究地脉能量的时候用灵力炼化了一部分精华,祛除了里面奇奇怪怪的杂质跟苹果一起榨成汁给温迪当个补品,地脉里面的好东西还是很多的。
主要是杜林几乎把整个蒙德洗了一遍,然后又不知道放了什么东西出来,把地脉的力量捶了一大波出来,除了把蒙德植被和物品一键修复之外,还溢出很多。
现在蒙德的地上到处都是地脉之花,靠近的人不小心还会恍惚一下,感受到黑云毒雨遮天蔽日的场景,这就是不稳定的厉害了。
温迪和应止一起努力梳理了好几天,才让情况基本稳定下来。
应止也趁机收集了大量地脉之力,他实在好奇这究竟是什么能量,而且杜林听命整这一出戏,目的不就是为了消耗地脉么?
正好物尽其用一下,现在看来效果还不错。
“你以前还给哪家孩子画过符?”温迪一点不嫌弃苹果,反而很开心的拿起来就咬了一口,像个好奇宝宝一样问道。
应止把算出来的地址放到一边,又拿起一张白纸开始写温迪看不懂的文字,温迪看着这熟悉的风格,猜测应该是璃月的某种古文,毕竟璃月的古文字真的很多。
“怎么,你还想跟他们比一下我给谁画的更好看吗?”应止随口调侃,又平淡道,“不过真想见也见不到的,早就没了。连个后人也没有,就是我要找,也只能去纪念碑上找。我这个人呢,别的没有,能活倒是真的。旁人寿命有常,而我无常,自然就要多告别几次了,大概也算是一种幸运?毕竟我的朋友真的很多,现在还能碰到你,就更幸运了。”
温迪的眼睛真的很像天空,风从他的眼眸中轻轻吹过,澄碧如洗,他扬起一个如常的笑容,把苹果举到他面前:“风神护佑你,幸运的勇者。”
窗外的阳光穿过碧色的发稍落到纸面,被咬了两口的苹果果肉雪白,好像也镀了一层暖洋洋的光,看上去竟是格外郑重而圣洁。
应止将几张纸折起来塞到口袋里,然后把苹果推回去又塞到温迪嘴里,眼带笑意:“无常也会护佑你的。”
他特意关了系统自带的翻译器,用家乡话说了这句话。
温迪迷茫的歪头:“嗯?”
“走了,出发找龙贩子了。”应止重新打开翻译器,向外面走去。
他在特瓦林身上留了气息,但是特瓦林不知道跑去了哪里,空间坐标外层一堆障眼法和混淆视线的空隙,要是一般人估计就被骗走了。
但是应止之前已经让凯亚去过一次所谓的深渊了,虽然那里大概率只是个临时据点,并不是真正的深渊腹地也不是特瓦林这些年停留的地方,但那一次凯亚见到了特瓦林,所以对方身上的追踪信号被加强了。
应止就可以凭借信号直接定位过去并且远程试探位置真实性的,他戳破了二十四个假的“纸壳空间”,才找到特瓦林停留的真正位置。
“对了,你以前见过那位旅行者?什么时候?”应止走在小路上,绿草如茵,阳光明媚,一片晴光好,让他忍不住伸了个懒腰。
温迪几乎跟他同一时间伸着懒腰,懒洋洋的回答:“有吗?我怎么不记得?”
“我记得。”应止哼了一声,恶狠狠的威胁,“快说,不然一个月不许喝酒!”
温迪简直不敢相信世界上有这么恶毒的威胁:“?!”
应止可是真的能做到的!
“诶——这可是超级重大的秘密!”温迪神秘的嘘了一声,“不过,秘密是可以交换的哦!怎么样,要换吗要换吗?”
“当然换,你过来,我告诉你……”应止表情凝重的凑过去,很小声的说,“其实我除了糖水每天还吃两碟甜点,的确是糖比水多!”
说完应止唇角就止不住的上扬,扮了个鬼脸,身形一闪就消失了。
下一秒,温迪站着的地方飘落几片羽毛,落到地上轻轻一旋便消散了,原来是羽毛形状的风。
“诶?这不算不算!我早就知道了!”
-
晨曦酒庄。
“你是问参与计划的人?除我之外,便是应止、琴、你和派蒙,还有中途加入的那位往生堂无常官。怎么,有什么问题么?”
迪卢克坐在桌旁,神色低沉,语气平淡,金发的旅行者荧与她的向导派蒙坐在对面。
荧一脸意料之中的表情,然后叹了口气:
“其实还有一个人。在你的记忆中,整件事是怎么发生的?”
迪卢克沉默了一会儿,目光微微一动:
“……风魔龙袭击了蒙德城,那位自称来自璃月的作家,他发现了蒙德城内的阵法和凯亚身上的邪眼,告诉我们风魔龙其实是东风守护,然后把凯亚打晕,并提供了隐匿符……”
他说到这里,也察觉出不对劲来,皱着眉开始梳理自己的记忆。
派蒙也认真的听着,发现有点不对,于是出声提醒道:“迪卢克老爷,你是不是说错顺序了?应止是先给我们提供了隐匿符,然后才打晕凯亚把他带回来吧?”
荧摇摇头:“不,应止给了两次隐匿符,还有一次是我带着去偷天空之琴的。而且,是温迪提议的,就是那个绿色的吟游诗人,对了,他还说自己蝉联了三届‘蒙德最受欢迎吟游诗人’!”
派蒙若有所思的飞在一边,这下子也有点印象了:
“绿色的?我好像有点想起来了,之前在低语森林,你说看到了一个绿色的人影……但是后面你就没再提起了。”
“不,派蒙,我和你说过那就是温迪,但是你不记得了。”荧解释道。
派蒙:“诶?”
她冥思苦想了一阵,依旧没什么头绪,沮丧道:“好吧,我不记得了。”
“我知道这个人,他最近才回到蒙德,并且总是去天使的馈赠,因为是未成年的样子,所以酒馆不卖酒给他,听人说他会靠卖艺赚酒喝,很少要摩拉,但是人们很喜欢他的故事,所以摩拉和酒都不会少给。”
迪卢克一边回忆一边说道,
“但是你说的那些事,我没有任何印象。在我的记忆里,温迪从来没有参与进来过。但是我愿意暂时相信你说的我的记忆有问题这件事。因为疑点很明显,一,那位来自璃月的作家怎么会知道那么多蒙德五百年前的旧事?二,天空之琴在哪儿?”
“是啊,天空之琴是我亲手拿到的,肯定还在温迪手上,但现在所有人都认为是愚人众拿走的,无论是西风大教堂还是骑士团。”荧皱着眉道。
“愚人众的态度可以确认吗?”迪卢克也皱着眉。
“不知道,但我的猜测是天空之琴这么明显的一个破绽,显然不是留给我们的,或者说,不仅仅是留给我们的。我们的行动全程都很隐秘,愚人众不可能知道,那么对他们来说,蒙德方面的态度变化就很重要。”
荧凝重道,
“我只想见到风神,向他问几个问题。但是到现在发生的事都证明,神明并不是不会死亡,甚至是被杀死。从一开始愚人众就和深渊有勾结,我们还没找到他们究竟是哪一方面达成了合作……杜林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但我的预感告诉我,这件事还没结束。”
迪卢克目光猛地锐利起来:“这一切有可能是愚人众和深渊的阴谋!特瓦林没有被深渊迷惑,它是站在蒙德这边的,那么杜林是深渊的爪牙么?它索要神之心,是为了谁?还是接受了谁的命令?如果所有蒙德人都认为风神大人死去,但是祂其实只是重伤,而愚人众和深渊早已暗中搜寻……”
他说到最后,整个人都紧绷起来,杀气难以抑制的冒出来。
“你去找过琴了吗?这件事必须要骑士团的配合!”
派蒙吓得脸色发白:“太可怕了!更改这么多人的记忆,如果是真的,这样的力量完全就是在作弊吧?”
荧脸色难看的摇摇头,她心中一直不安,才会在见不到琴团长之后马上来找迪卢克,只要有一个人重视起来,她也会安心一点。
“琴团长正在和至冬国的使臣「女士」交涉,抽不开身。还有其他人能够调动骑士团吗?”
“有啊。”一个略显低沉的声音从大门处传来,蓝发的骑兵队长推门走进来,反手又关上门,“就看你们要不要了。毕竟,我可都记得哦~还有,愚人众的态度我也稍微知道一点,最近的动向呢,我也稍微知道一点。”
荧惊讶的回头,对面肤色偏深的俊美青年对她轻轻眨了一下眼。
迪卢克冷哼一声。
-
崔息出了北国银行就直奔往生堂去了,结果堂主和客卿都不在,只好又出门往客卿常去的几个地方转,堂主的话主动找多半是找不到的,让摆渡人去联系一下吧,听到消息估计就回来了。
毕竟是给龙办葬仪呢,也算是新鲜事了吧?
客卿还是很好找的,比如现在崔息一眼就看到了三碗不过岗里姿态优雅的坐在那里喝茶的钟离先生。
崔息也叫了一壶茶,坐到钟离对面,田铁嘴抑扬顿挫的说书声在场上回荡,有人听到激动处,忍不住拍桌叫好。
“回来了?一路旅途想来颇为辛劳,那边情况如何?”钟离将新上的茶推到崔息面前,“这里的茶虽非名贵上乘,解渴却是一流的,看你神情,解释起来想必非三言两语之功,先润润嗓子吧。”
“多谢客卿。”崔息咕嘟咕嘟灌了一大杯,刚刚的烤吃虎鱼香是香,但吃完的确有点干,“不过在这说估计不太行,回往生堂么?”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艾尼德揪了出来,因为在魂蟠里待了一阵子,艾尼德变得更小了,差不多也就一个茶碗那么大,因为这个大小更不容易被发现,方便玩游戏。
正在魂蟠里玩猫捉老鼠游戏玩的正欢的艾尼德突然一下子又被放出来,呆滞了一下,然后立马又兴奋起来,开始快乐的翻滚。
它喜欢热闹,看着这么多人,桌上还摆着“玩具”,立刻嗷呜一声,往下一跳,整个砸进钟离手上的茶碗里,然后翅膀一张就要冲天而起。
它没有实体,砸到茶水里也没什么动静,但看它模样依然很快乐,只不过对于能看见的人来说,画面可能就有点邋遢了……毕竟不是谁都想喝龙的洗澡水。
“去天衡山走一走吧,往生堂可放不下。”钟离轻轻摇了摇头,盖上茶杯盖,正好将某只活泼过头的小龙尾巴压住,“这茶才喝了一半,要是被堂主看见,说不得又要言我浪费了。”
艾尼德张牙舞爪的冲了一半,发现自己停住了,怎么都飞不上去,于是使劲往前往上蹦跶,却无论如何都挣不脱那个小小的茶杯盖。
钟离起身往外走去,崔息连忙揪起还在跟茶杯盖斗争把自己挣扎成一团的艾尼德跟了上去,顺便给小二塞了一把摩拉付了茶钱。
走到璃月港的门楼外,崔息还顺便扔了一块肉干给附近的小狗。
“它就是杜林么?”钟离看着这只在崔息头上翻滚的艾尼德,失笑,“它倒是很喜欢你。”
崔息一边拽艾尼德尾巴试图把这个黏人的家伙拽下来,一边尴尬的回答道:“是,现在叫艾尼德。”
“哦?你为它取的新名字吗?”钟离道。
崔息连忙摇头:“它自己非要叫这个,说杜林已经死了,它现在叫艾尼德。我觉得是有人教过,不然这家伙肯定说不出这番话。它心智似乎只与七八岁的小孩子相当,有时候明明能听懂,但是就一心只想着疯玩。”
“这几日我感受到地脉的震动分外剧烈,蒙德那边局势如何?”钟离目光微凝,负手看向蒙德的方向。
崔息将自己这几日经历用精简的语言讲述了一遍,然后才回答这个问题:“……然后,蒙德一切如昨。”
他加重了“如昨”两个字。
“嗯,确实有些意料之外。蒙德的神明虽说性子实在不稳重,但并不是会采取这种极端退位方式的性格。”钟离显然不认同风神的陨落,“就算真的离开,他也只会像风一样,某一日吹向远方,便再也没有讯息。但是他既然没有立即做出应对,想来是有人做了什么,又或是……得到了什么讯息。”
看吧,又是这样。
这种熟稔的语气和评价,崔息跟应止说客卿大概率是仙人的猜测已经是极度保守了。
之前客卿大概是没说到这方面,现在这话一出,崔息想否认自己碰上的就是那位岩神都不行了,因为他找不到理由说服自己,自然也没办法说服别人。
而且,客卿这么信任“往生堂的崔息”吗?
连堂主都不太清楚客卿的身份吧?还是说堂主演技太好了或是根本不在乎这些?
他到底干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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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带来的塞西莉亚开花了。”灰发人一边削竹条,一边笑着跟特瓦林闲聊,这些年他身边也就两条龙一直陪着。
特瓦林趴在湖边,懒懒的甩了甩尾巴,眼睛都没睁开,淡淡道:“呵,你以为我还会上当么?我已经不需要塞西莉亚花了,巴巴托斯已经回来了!而且,那些种子我上次去看的时候都还没发芽!”
灰发人哭笑不得:“距离你上次去看已经过去几十年了吧?真的开花了,不骗你。对了,你跟风之神的重逢怎么样了?”
特瓦林微微掀开眼皮,露出湛蓝的眼瞳幽幽盯着对面的身影。
“时间不够,我就先回来了。”
要不是因为时间不够,它说什么也要从那个璃月人手里把杜林抢回来!
“哎呀,这么可怜的。不过回都回来了,帮我个忙如何?”
特瓦林都懒的出声,只是甩了一下尾巴表示有事直说。
“帮我请莱茵多特过来一趟吧。”灰发的祭司用笔在竹节上出勾画出繁复而玄奥的纹路,“顺便找一找炼制小艾尼德身体的材料,可以在外面多待一段时间哦。不小心遇上一两个熟人聊聊天也完全可以的。”
特瓦林立马支棱起来,森林里的树一阵东倒西歪,然后才精神抖擞的飞上天空,在祭司头顶上方的深紫色天空中盘旋。
“你又要跟那个神经病见面?她上次还试图让你承认杜林是你兄弟呢!对了,艾尼德是谁?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祭司落下最后一笔,完成了这个符文的绘制:“我给杜林取的新名字,好听吗?”
特瓦林还在思考自己到底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突然灵光一闪:“这不是至冬国那个「顾问」的名字吗?你到底是什么恶趣味?”
祭司挑眉:“这本来就是给小艾尼德的名字,纯洁而无暇的灵魂,简直为它量身定做。至于「顾问」,时机一到,我自然会让他消失的。”
特瓦林:“……”
“别这幅表情,我这个人很有契约精神的,契约已成,自然不会违反。你的风神大人不是好好的吗?”祭司笑着安慰了一下特瓦林。
特瓦林认同他的某些理念和作为,甚至可以勉强说一句共犯,为了更深重、更远大的理想,为了彻底的自由。
所以如非必要,特瓦林并不会违抗他的要求。
特瓦林并不在乎祭司是不是要让某个至冬人消失,也已经习惯了他的说话方式,于是保持着好心情去找莱茵多特了。
传个信的事而已,它只需要选个方向一直飞就好了,反正那家伙想要见谁,总是能很轻易的见到,就算是让别人代替去找也是一样的。
“聊天这种事,还是各聊各的比较好,你说是吧?”
特瓦林离开后,灰发的祭司站起身,他穿着一身形制古怪的白色祭司长袍,蓝色的花纹在衣摆若隐若现,像是被一层雾笼罩着,露出的锁骨和脖颈蔓延着一大片像木头裂开一般的疤痕,水墨勾画出简单的符文,远远看去像是一丛盛开的因提瓦特。
湖中堆积的废弃物缓缓消融,仔细看去,树干上褐色的纹路,叶片上深绿的脉络,连同静静伫立的飞鸟、翩飞的蝴蝶和舒展的花草,都轻轻流动起来。
这是一片雾做的森林。
雾中走出一个青年,推了一下眼镜:“这只能算自言自语吧?”
莱茵多特:叫妈。
祭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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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塞西莉亚之章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