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得见仙人风韵,荧多少有了些仙气。
但这也不过是她与旅伴之间的笑语。若是遇见仙人子弟,难免说不出口。而若是碰上某位客卿,那玩笑更是不攻自破。
太阳晒过来,躺上了少女玉润的后背,又懒洋洋地向旁边弥散。由于工作性质,白日的往生堂没什么客人来往,安静而详和。金发的旅人端正坐在堂内,干什么呢
——就是看桌。
她这次拜访往生堂没什么特殊缘由,本想着与钟离简单见个面,可没想钟离留下一句稍等,便彻底不见了踪影。
荧再次看向那道身影消失的方向。
视线缓慢掠过房间各处:这是往生堂专门给客卿准备的单间。单看算不上豪华,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仔细辨认还能发现几样无价之宝正随意住在某处的角落,叫人忍不住睁大眼睛。
璃月年深岁久,地大物博,即便荧算见过世面之人,也不敢夸言见识所有。回想起上次小派蒙一个打转差点打碎的据说千年的瓷器,荧就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身旁的红木桌面上摆着副青釉茶杯,看品质就非同一般,亦能看出被养护得极为用心。荧小心端起一只端详,拿在手还没来得及温热,房门忽地就开了。
她望去,瞧见那身暗黄衣裳走进莫名有些心虚,她放下杯子解释:“我就瞧瞧,哈哈……”话说出来干巴巴,倒觉得有些说不清道不明来。
钟离看她手中杯盏微微拉起嘴角,他反手合起门道:
“无事,你若喜欢我便拿个盒子装了给你拿去。我这里还有其他茶盏,少一套也无碍。”
这好意来得猝不及防,荧虽心动,但还是摆手,“不用了,我这人到处跑的,这副茶具跟着我也是受罪。还不如跟着先生,物尽所用。”
钟离轻笑,不再游说,而是端来一壶茶。他坐到桌的东边,将茶杯掀起,杯壁碰撞,发出清透的脆响。荧接过其中一只茶杯,问:“钟离先生方才是去了何处?”
直到用火柴点燃煮茶小炉,钟离才回:“我方才去了趟奥藏山,同老友要个旧物。”
一刻钟从璃月港到奥藏山?荧微瞪眼,一时忘了回应。这距离可不是开玩笑,也就钟离能如此云淡风轻地说出。
“你不是羡得仙气么?”钟离将紫砂壶放上炉顶悠悠问道。
荧一怔,“啊?”她的小脑袋瓜冒出无数个圆场方法,但最后什么也没有说。似乎往往最在需要解释的时候,人就容易断片。
约摸过了一分钟,钟离将滚好的茶壶放到茶垫上,俯首灭去小炉里的火焰,说:
“我听说此物可保平安,佩戴久了,还能祛病消灾,多有裨益。所以我特意找理水叠山要了一块过来,想着你在外得份保障。”
钟离温笑着从衣间口袋拿出一枚打磨温润的青白玉佩。玉佩顶端拉上了红线,只要想,它随时能成为一个好饰品。他伸出手掌,荧愣怔,下意识伸出手去。
她看着钟离托起自己的手背,将玉佩稳稳置于掌心。玉半掌大,入手润泽,很是讨人喜欢。
尽管如此,荧还是说:“那只是我的玩笑话,钟离先生怎么当了真,这玉我还是……”
钟离悠悠然松开了手,敛下眼开始倒水清洗两人的茶杯,就是不去看那双还停留在原位的手,这让荧一阵头疼。
“旅行者不必有什么负担,此玉赠你,算是作为迟礼。”
钟离放杯看来,他的眼眸在阳光下熠熠,荧霎时间移不开视线。
“迟礼?”她的语气里塞满了不解。
“呵呵,你去年难道不曾赠我生礼?”
几声低笑勾出脑海里一段蒙尘记忆,那套自己在稻妻制作的白玉茶杯一闪而过,速度快得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荧惊呼:“先生是说我上次送来的茶杯?”
见钟离点头,荧扶额,“那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了,钟离先生还这般客气,再说我也没见先生使用过那套茶杯,还以为您不喜欢呢……”
自己送出时就没想着谢礼一事,如今得到玉佩,反倒让人受之有愧了。钟离倒是没事人,他低首给两只茶杯倾倒茶水。茶香氤氲,顿时模糊了旅人视线。
“说到客气,旅行者不也是么?”钟离放下茶壶。
“什么时候都无异,那茶杯没有什么不好,我只是将它好好收了起来而已。”
荧扑闪眼,茶面泛起圈圈涟漪。堂内安静极了,然而掌心鼓动,玉石温热,竟不觉暖了心头。
“原来如此……”她低声喃喃,接着忍不住莞尔。
“那…我便不客气,谢谢先生的好意了。”荧将玉佩收到胸前。
钟离眼中含笑,蓦地,点点头。他举杯示意,荧这才反应过来端起茶杯。她轻抿了一口,清茶入口醇香,瞬间涤去全身的疲累与烦闷。
她不忍感叹:“哇,这茶好香,钟离先生是从何处买得的?”
“喜欢便好。这是自翘英庄采摘的第一批椿芽,配以晨间取得的天衡山泉,和老匠人独制的紫砂壶烹煮一炷香的时间……”
钟离还在细说茶的诞生,但荧已无心在听。她在思算着这一杯下肚得要去多少摩拉,如果派蒙来的话,她能承受住几杯。
钟离忽然止住话头,重新拿起茶壶给荧续上茶水,接着再注满自己的小茶杯。
“下次也可以邀请你的小旅伴一起。”钟离好似知晓心思般,微笑道:“这茶,这景,这人都会在这里,在外奔波疲倦了,亦可回璃月港来,我会再为你煎茶。”
青釉杯中映上着两人面庞,少女弯了眉眼,只答早已把璃月当作家,定会常回来看看。窗外清风和畅,吹动潭中绿杨摇曳。
茶香云梦,飘向柜中。透过红木礼盒,内里的一对白玉茶杯静躺其中,一如往常。杯壁打磨得不算圆滑,可见斑驳瑕疵,但依旧被保护极好。
制杯之人兴许不知,这便是钟离唯一没有展示出来的珍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