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者本以为是错觉但来回翻转依旧没有找出任何不同,仅仅是褪色显得老旧与布满着白痕。
“...如今的量产技术居然能够完美复刻颜料随机混合般的花纹。”他感叹道,随手开机确认该物品的主人,而跃入双眸中的第一张照片令他大脑瞬间一片空白,下一秒飞速点击按钮,查阅所有照片。
随着远方“嗒——”,“嗒——”细微的脚步声渐起,他的神色越发深沉,寒意从脚底徐徐弥漫全身。他喃喃道,“...这...是我的?”
流浪者断然摇头,他的留影机前不久刚被他亲自放进了国崩的背包里,而且这里面不仅有他先前拍的照片,还混着与素未谋面的人的合照,以及最初映入眼前,最终拍摄的那张...
耳边的声音开始清脆响亮,他平复紧绷的眉间的同时迅速将握着留影机的手伸入龙心借此掩饰此时的红光,烧毁至一丝灰烬都不剩。
转瞬,洞口的国崩发现此景快步奔上前将流浪者的手拉出龙心,连忙翻出工具,低头处理对方被深渊之力侵蚀的手臂,生气道:“为什么要碰那种东西?!”
“疼。”流浪者笑着低头注视给他包扎的国崩,扯开了话题。
国崩一怔,这个词到底有多久没向他说出了?那段暗无天日的数十年中,仿佛说尽。他抬头凝望对方,映入的是与过往截然相反的神情,仿佛...在那个夜晚流完了一生的眼泪。
“睡吧。”惯例的话语说毕,他捧着流浪者的手隔着纱布亲吻指尖,思绪远飘。从那日起,对方渐渐插手他在愚人众的公务,甚至举止也与他越来越靠近。
他垂眸,勾起的嘴角溢出苦涩。不与他相遇反而...他...只在勉强又为难着唯有好意与感谢的人偶。
流浪者凝望着国崩慢慢舔舐间陷入低沉,像是不经意说出:“都是你的错。”
“嗯?”国崩停下了安抚,捧着的手离去给了他额头清脆一弹,手的主人道,“人偶的报复心极强。”
对方最近多次莽撞的行为一下子在国崩脑中浮现,肉身闯入风雪墙,触碰黑树下的宝石,以及,现在。他长叹了一口气,许诺道:“我再也不会做出蒙德陨石时那种鲁莽的举动了,你也不能。”
“看你的表现。”
国崩微微皱眉,质疑道:“得寸进尺?”
“你能拿我怎么办?”流浪者勾起嘴角尽显高高在上,挥了挥被包好的手,“不好看,重来。”
国崩语塞只好把它拆了,但内疚开始被丝丝浮出水面的怒意取代,他看到被去除黑气后如今已恢复光滑的手臂,提议:“算了吧。”
“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流浪者神色万分嫌弃地吐出,随之注视着低沉被压抑的怒气替代,老老实实再次包扎的国崩,愉悦勾起嘴角。
那些仿佛预知后事的照片无所谓,甚至最终拍摄的那张,无法被消耗殆尽的他们,却在一片通红如火焰中逐渐粉碎也根本无所谓。毕竟,就算是那种结局他们也从未分离。
唯一不能的是,不能让国崩看到这个和他一样没有任何缘由降临此地的留影机。
流浪者思绪偏移,却用着完好无损的手扯着将他的手绑得越来越厚实的国崩的脸蛋,口中合适地冒出几句埋怨掩饰内心所想。
这个人偶绝不能再次被引起不安,这份他近五百年才使其淡化的不安。
真的淡化了吗?他有点苦恼,至今对方都不能接受他不见一会儿,还在害怕和突然出现一般,突然消失。
“痊愈了,解开。”流浪者再次故意捉弄国崩,而强忍怒意又乖巧执行的对方让他笑意加深,将传入耳腔的“适可而止”视若无睹,对方解完的下一刻,“好像还没痊...”
话音未落,国崩翻起了旧账:“飞走的帽子,‘拿’博士的研究资料,饲养深渊的...”他慢慢报数几百年内对方给他带来的麻烦,笑容越来越温柔而手臂崩出青筋,渐渐握紧的拳头咯噔响。
“啊,为什么那么一大条龙最后的心脏只有这么点大?”流浪者显而易见地转移了话题,棒读道。
国崩无奈地看向都不演一下的流浪者,中止战局:“估计是几百年间缩小了。”
他牵着对方往外走时,询问道:“进这个洞干什么?不会就为了让我反省吧。”
流浪者摇头否认:“帽子好像飞进来了。”
他环顾一周后凭借敏锐眼力在漆黑中发现那顶黑帽,上前几步后捡起将其给国崩带上,制止了对方想将帽子给他的举动:“好好戴着我倒是能再也不做那种事情。”
国崩只好将流浪者搂入怀中,头微微倾斜一起避雪,瞥了一眼对方:“锱铢必较。”
流浪者轻笑,威胁道:“那我现在出去淋雪?”
国崩默然,将流浪者再往怀里搂了搂带着对方前往停靠于海岸的船上。
流浪者并没趁胜追击,头往国崩那边靠后询问道:“丑角找我们有什么事?”
“稻妻的神之心出现了点意外,它并没有在那个执政的人偶身上。”
“啧,麻烦。”
国崩微微颔头:“不过持有神之心的人选应该只有一个,鸣神大社的女巫,那只油腔滑调的狐狸。”
流浪者想起女巫完全知道他们暗地里的动作却丝毫不加阻拦,只为了一丝让神明离开一心净土的希望。他嘲讽道:“呵,为博神明的青睐,将自己伪装成关心人类的样子。”
“她手中的话?硬抢?”
“丑角的意思是以交易的方式获取。”
“...有人和他告密我们曾经想杀了旅行者?”听到麻烦了许多的方式流浪者提出了猜测,拍了拍国崩的手安慰道,“就算让他们利用她也不一定能将那个荒唐的神明弄出一心净土。”
“而且或许她不会插手稻妻的事。”
国崩进舱后取下头上的帽子搁置一旁,扭头以眼神答复,你信?
流浪者微微开唇后闭合,他不信。
“自己都不信的话就别讲出来。”国崩双手揉乱了流浪者的头发。
流浪者嫌弃地瞥了一眼国崩:“我好歹有组织语言的能力,你呢,你有什么?你只有两个字。”
双方同时沉默感受到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冲击,不知是谁先提起抵达至冬后立刻就有执行官的会议打破了这份寂静,默契前去放松一下因多日风雪载途而紧绷的神经。
此刻,身穿白色里衣的流浪者盘坐在床上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帮他擦着湿漉漉长发,身后同样穿着跪坐的国崩搭话,而目光迷茫地凝视白色床单,脑海里反复回放那份诡异的冲动,片刻后试探道:“那个神明制造我们的时候是不是出了些问题?”
国崩连忙双手将流浪者转到自己面前,扣紧对方的肩膀:“哪里不舒服?!”
流浪者呆滞地仰视国崩,无法偏移目光只能凝望着那张与他如出一辙布满焦虑的面容,他缓缓摇头压下刹那闯入脑海的热气,否认了是神明的误操作导致他如今这般奇怪,他奇怪的原因,是眼前的这个人偶。
“那个神明制造我们之前就是那种性格,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所以...”
如此不在频道上的句子却让流浪者靠到国崩怀里嘴角浅笑。两个都这么没用,安慰的话没一个起效的。
国崩抱着流浪者继续轻柔地给对方擦干头发,上扬的嘴角暗指他此时的想法。他显然更懂安慰,轻而易举让对方恢复心情,全然不知流浪者已经开始借着那堆奇怪的照片打断所有遐想。
他攥紧国崩的衣服试图屏蔽此时的嗅觉,那张焚尽他们的照片里奇怪的点不止是一处,与国崩相拥的他身上的衣服却不是如今黑色这件,而是几百年前早已销毁的白色狩衣。
真的和他一个来源那为什么没有和他一起?那么是扰乱他们的陷阱,某人阴谋?但这片大陆有这项技术吗?...天空岛对他们知道秘密后降临的判罚?通红一片的地方到底在哪?火之国,纳塔?...
多重猜测下流浪者的大脑越发清晰,反复推敲着如何处理这件事情,首先否认了让愚人众士兵去搜集信息,这种行为怕不是生怕国崩不知道。
“好了。”国崩擦干了流浪者的长发,搂着对方躺到床上,“睡吧。”
宛若催眠符降临,流浪者在对方如往日般的拍抚中思绪弥散,大脑逐渐昏沉,只剩下断断续续的,那个王子...是时候...还他的人情了...
这个人偶绝对在隐瞒他一些什么。国崩再也无法遏制眼眸中的阴戾,肆意地抚摸着安详沉睡中流浪者的脸颊。
他一声冷笑,你大概以为你隐藏得很好。他加重了大拇指揉搓对方嘴唇的力度,但你忘记了,你向来只用举止点醒一切。
国崩如阴冷的毒蛇般缠绕着流浪者,激起已无意识的对方丝丝颤栗。他关上了眼帘,再度缠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