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德,清泉镇
周围战斗的余波散去,气温开始回暖,覆盖着冰霜的枝叶与花草随着空间的微微颤动而碎裂,飘落,最后在轻风中逐渐消融。
“呼……呼……”清晰的喘息声随着胸口的起伏回荡在耳边,东方晴君微微低下头,有些无力地捂着腰间半跪下来。
“晴君!“身侧刚站稳的温迪连忙踉跄着去扶她。
“以你现在的状态,这样使用力量太乱来——”温迪的手还没有触碰到东方晴君,她的手已经抚上了他的脸。
温迪有一瞬间的失神,随即被一阵轻微的痛感强行拉回了现实。
东方晴君揪着温迪的脸颊,有些虚脱地抬眼盯着他:“疼吗?”
“啊啊疼、疼……”温迪佯装吃痛地咧着嘴,举着双手却不敢有什么动作,“我知道你很生气,但我并不是不想要你帮忙……”
“还会喊疼,还能嚷嚷……看来你状态还挺好。”东方晴君松开手,然后抬起胳膊环了上去,紧紧抱住了再次呆住的温迪。
“要是对方的目的不只是神之心……可怎么办?”东方晴君的的呼吸声隐忍而沉重,抓着温迪披风的手因脱力而颤抖着,“神明也会受伤……”
“神明……也会死的啊。”
温迪悬在半空中的手微抖了一下,随后小心地落在东方晴君腰间,凝聚出淡淡的青蓝色光芒:“啊,吓坏你了吗……抱歉,我忘了那对你来说还是不久前才发生的事。”
温迪将下巴轻轻抵在东方晴君的肩窝,手像是在安抚般柔缓地摩挲着她的衣角:“亲眼看着……雷神牺牲。”
东方晴君脑海中骤然浮现出大片飞溅的鲜血,一个紫色的纤细身影在碎裂的雷光中坠落。
“但你也忘了吗?”感受到怀里的人微微一颤,温迪轻缓地侧头贴着她,垂眸看着白金色的发丝从自己手指间滑落,“五百年前,我们还失去了你。”
东方晴君倏地抬起头,彼此的双眸中映着彼此的容颜。
他心酸,她无助。
温迪用手指轻触东方晴君泛红微湿的眼角,露出有些苦涩的浅笑:“所以我比你更加害怕——”
“风神大人!晴君大人!”
不远处的树林中,迪卢克与琴手持武器一前一后冲了出来。
迪卢克看见正站起身来的两人,停下了脚步,身后的琴神色焦急地跟上来:“你们受伤了吗!旅行者说这伙人是冲着风神大人来的?”
“我没事。”温迪拍了拍衣服上的冰碴,一脸轻松地笑了笑,“他们是来抢天空之琴的,不过领头的已经被我们打跑了。”,东方晴君瞟了眼他,没有出声。
说得难听点叫撒谎,说得好听点叫隐瞒实情,无论巴巴托斯是出自什么考虑,东方晴君觉得他在这方面的本领比起千年前要进步不少,当年为了让摩拉克斯放她出璃月可是用了不少奇奇怪怪的理由,如今至少看上去不再那么破绽百出。
“……根据我了解的情报,他们应该是愚人众。”迪卢克侧目看着周围残留的战斗痕迹,神情中多了一丝凝重。
琴微微松了口气,收回手中闪烁着青色光辉的风鹰剑:“看来他们对插手蒙德龙灾一事有着相当深的执念,这件事西风骑士团一定会追究到底。”
“他们并非要与蒙德为敌,况且两国少有来往,还是尽量避免冲突。”温迪抬着头似乎在遥望远方,淡淡开口,“等我们把天空之琴还回去,宣告危机已经解除,愚人众自然就会离开了——”
“他们已经离开了。”
“我能探知到的传送尽头是蒙德边境方向。”东方晴君皱眉盯着温迪,“他们……这样肆意地干涉蒙德内政,然后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全身而退了。”
不仅让那狂妄的金发女人得手,还得故作轻松地陪他演戏……“下次陪你好好玩玩”,想起来就冒火。
灼灼的目光令温迪下意识地闪躲:“你是完全不打算放过他们呀……”
她果然生气了。
“我的立场与蒙德无关,就没必要参考风神大人的意见了吧。”东方晴君抱臂,语气冷淡。
温迪瞬间被噎住,有些冒汗地乖乖站好:“呃……那是当然……”
温迪非常清楚,当东方晴君对他的称呼变成“风神大人”时,事态就处于非常严重的状态了,就如同她所说的那样,她会完全无视他的任何说辞,根据自己的判断行事。
事实上他也可以理解东方晴君此刻的心情,因为这种堪称耻辱的经历是她从未有过的,如果不是状态受限,她会立刻去追杀那群愚人众……或者更准确地说,她根本不会让他们活着离开。
身为掌管空间的神,她最擅长的就是追捕,对敌人赶尽杀绝。
“至于当今蒙德的管理者们要如何应对这件事……”东方晴君轻哼一声,看向琴和迪卢克,“那是你们的自由。”
琴振奋了一下,随即恭敬地行礼:“是,请放心交给我们吧。”,迪卢克一边收回武器一边也郑重地低下了头。
温迪尝试靠近东方晴君:“我也相信他们能妥善处理的,总之大家都平安就好嘛……”,东方晴君偏过头去不看他:“话说旅行者和派蒙呢?”
“她们也没事。”琴抬头,指向后方,“旅行者留守在马车附近帮派蒙解冻。”
东方晴君点了点头,被忽视的温迪有些泄气:“这样啊……对了,迪卢克老爷怎么也赶过来了?”
虽然她真的很不高兴,但没有戳穿他,一方面应该也是不想把凡人卷进神明之间的纷争,另一方面……或许是因为看他尽力掩饰着虚弱,才选择了迁就。
她很容易心软,尤其是对亲近的人。
温迪重新振作起来,露出可怜巴巴的模样,东方晴君皱眉瞥了他一眼。
又来这套,不好使。
迪卢克若有所思地视线来回落在温迪与东方晴君身上:“……其实昨夜酒庄附近出现过可疑人影,所以先前我特意不与你们同行,而是分开后从另外的小道跟过来,就是为了降低敌人的警惕,并以防突袭。”
“但还是低估了对方,来迟了些,是我的失策……”迪卢克的目光落在东方晴君的腰间,“晴君大人,您还好吗?”
“嗯?啊……收拾那群混账的动作幅度稍大了点,扯到了伤口,不碍事的。”东方晴君察觉到迪卢克的视线,露出带着欣赏的笑,“多谢关心,你们来的很及时了,非常出色的决断。”
“不敢当。”迪卢克微微垂眸,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握紧。
一旁的琴略显局促:“说来惭愧,我随那女子走出一段距离才隐约觉得她言行可疑,正要追问时她就突然发动了攻击。”
“我本想脱身,但暗处出现了更多敌人,不过他们似乎只想拖住我,幸好迪卢克赶到了……”
温迪抬手轻轻拍了拍琴的肩膀:“你只是确保了没有蒙德子民遇到危险,做得很好。”
琴抿了抿唇,挤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轻声回答着:“……是,风神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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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
马车上,还有些打哆嗦的派蒙坐在荧腿上,气鼓鼓地握紧小拳头:“居然又是愚人众!他们真是太可恶了!”
“但他们来自于至冬国,是听令于冰神的吧?冰神……不也是七神之一吗?”派蒙扭头看向温迪,眼神中充满疑问。
温迪正用余光偷瞄着身旁的东方晴君:“很遗憾,自从……五百年前的那场灾难后,我就和她完全失去联络了。事实上,她也一直是我接触最少的神明。”
其实他并不想在东方晴君面前提及任何关于冰神的事,只能说此次她出现的时机有些命中注定,避无可避的意味。不过事已至此,也不是很重要了,只要她好好的,坐在自己身边,就够了。
一旁的琴沉思道:“根据骑士团的调查,愚人众便是冰神在大约五百年前创立的,自那以后他们就逐渐成为冰神直属的最高权力团体,代为管理至冬国。”
又是五百年前,难道那个疯女人……
东方晴君有些烦躁地皱眉,突然注意到派蒙投来询问的目光:“呃……我和冰神一向合不来,恐怕给不出能参考的答案。”
派蒙逮到关键词,立刻抬高了语调:“合不来?果然她性格很差吧!真是什么样的上司才会有什么样的下属!”
“事实上……”东方晴君挑了挑眉,有些不情愿地撇过头去,“她脾气还挺好的……至少在至冬,她肯定深受爱戴。”
“啊??”除了温迪以外的其他人都很疑惑,连正在驾驶马车的迪卢克都侧过头来。
东方晴君叹了口气,抗拒着某些糟糕的回忆:“或许你们要经历过才能明白……有时温柔面具下隐藏的冰寒才更残忍。”
“打着善意的名号去歌颂牺牲……说起来都让我想吐。”
“唔,听不太懂……”派蒙有些苦恼地托着小脑袋,“但感觉冰神是个很复杂的神明呢。”
一旁的琴也皱着眉:“嗯……虽然此次愚人众给我们留下的印象非常糟糕,但我认为这并不足以去否定同为七神之一的冰神。”
“如你所言,冰神派出愚人众的目的一定不会出自纯粹的恶意。”东方晴君的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反感,“但因此就放任作恶之人行所谓善举,自以为能背负一切罪孽……所以我才讨厌她。”
温迪露出无奈的笑,悄悄地拿起东方晴君的一缕长发编起了辫子:“哈,还是直白地说出来了啊……总之如今的冰神我们并不熟悉,如果日后你们有机会见到她,自然会有自己的判断。”
派蒙仰起头和低下头的荧对视一眼,派蒙:“可这次我们也算是和愚人众为敌了,要是到了至冬他们肯定会找我们麻烦吧……”
“那就得看你们的本事了。”东方晴君微微歪着头,嘴角上扬,“但想要直面神明之人,又怎会被凡人之躯阻拦?”
派蒙仰起头:“呜哇,这么嚣张的话是在形容我们吗……”,荧则是与东方晴君对视,没有躲避她带着侵略性的目光:“我只想找到哥哥。”
荧的声音很轻,但非常坚决:“哪怕为此,要与神明为敌。”
“哈哈哈。”东方晴君抬手托着下巴,眼中泛起盎然的笑意,“我很中意你,你们今后的旅程注定不会平坦,但一定非常精彩。”
要不我再多帮她们一点——
“喂……”温迪贴近东方晴君耳边,压低了声音,“每次你准备要闯祸时,就会露出这种表情。”
东方晴君立刻扭过头去瞪了温迪一眼,并从他手中抽回交织在一起变得有点炸毛的头发,温迪吐了吐舌头,赶紧又挪回一旁。
“听上去真是让人又期待又担心啊。”派蒙瘫在荧怀里,荧笑着点了点头。
“除了冰神之外,其他国家的神明还是很好相处的——啊。”东方晴君正低头拆解着发辫,手上动作突然停滞了一下,“……如今统治稻妻的雷神,可能稍微特殊一点……”
失去了深爱的姐姐,这些年她一定过得很痛苦。
“晴君……”温迪很是犹豫地抬眼,手指来回搓动着,“本来想找个再合适一点的机会……还是尽早告诉你吧。”
东方晴君心里咯噔了一下,抬起了头。
“水神……也换代了。”
东方晴君缓缓睁大双眼,反复尝试着理解这几个字,难掩哭腔:“什——厄歌莉娅她?”
气氛骤然变得沉闷,众人相视无言。
温迪长叹一口气,点了点头:“在你之后,她也拼尽了一切,与灾厄一同永远沉睡在了枫丹之外的大漠。”
东方晴君怔了片刻,然后再次低下头,白金色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散落,她哽咽着,没让眼泪掉下来:“……是吗。”
她也不在了啊……
“她没能回到枫丹,但她直到最后一刻……也一定没有停止过牵挂自己的子民。”
“她就是那样温柔的神明。”
——湛蓝的天,碧色的水。
披着白纱的深蓝发女子坐在河畔旁,点缀着金丝的雪白长裙像是人鱼尾般散开在浅色的碎石沙滩上,她手中蜷缩着一个小小的纯水精灵:“多亏了你,这孩子才能活下来。”
她的双眸像山中湖泊般宁静,柔和的声音宛若歌谣。
“不如就由你来为她取一个名字吧,小晴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