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唧唧唧!”趴在龟壳上的幼崽发出一串惨叫声,巨大的龟龟在地窖横冲直撞,跟某种杀伤力极强的重武器一样,年久失修的围栏地板都被碾碎,道路都被破坏光了。
万万没想到,只是叫岩龟增大点体型,没想到能这么大啊!
幼崽缩起四肢躲着碎石头,想着怎么让受惊的龟龟冷静下来,它存在感太小,趴在上面跟没有一样,声音也盖不过塌方的声响。
就只能等到全世界安静了,才能哆哆嗦嗦站起来,对着不惊吓的老龟指指点点。
“你看到……我的孩子了吗?”缥缈的女声伴随着冷风接近,惊起一片鸡皮疙瘩,崽子瞬间如被冰元素力冻住,硬邦邦得无法做出动作,更别说逃跑了。
它倏然倒地,直接装死。
白衣女鬼没有走,就俯视着它许久。
一分钟过去……
“阿秋!”灰尘钻进幼崽鼻子里,痒得它不停打喷嚏,龟龟也从惊吓状态平复下来,发出低沉的吼声,声音太小,像是打嗝一样。
崽子爬起来跟没有恶意的女鬼对视,手舞足蹈比划:“唧唧!”你找人,我也找人,这不是巧了吗?所以各找各的,别缠着我了!
女鬼充耳不闻,执意紧紧跟随着小不点,幼崽跳起来都没她的膝盖高。卡死在岩壁的岩铠龙龟陷入婴儿般的睡眠,崽子就只能迈开两条小短腿钻过被山石封住,只有一条狭小洞口能够通过。
鬼魂并非实体,也能够轻飘飘穿过障碍物,她如自带定位系统,默默自动跟随着幼崽。
它实在是……太胖了。
体力又低,就算给它一双两米长的筷子腿也不能快多少。
它累到对灵异类鬼怪都无所畏惧了,对着女鬼张开两只短小前爪,女鬼停顿了一下,弯腰抱起它。崽子对温度不敏感,还是被她自身的寒冷气息冻了一下。
女鬼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能抱的住小家伙,她母性大发,收敛着恐怖的气息默默前行。还好前面的路没有遭到破坏,并不限制她游走。
女儿刚出生的时候,也是这么小,刚好能抱在怀里。
崽子被女鬼轻拍着熟睡过去。
它又做了个香甜的梦。
梦里什么都有,还有那个很照顾它的男人,只不过他年岁很大了,头发花白,眼睛是迷人的浅紫色,崽子一时沉迷于他罗兰紫的漂亮眼眸里。
男人立于一片花海之中,回头看到它就站着蹲下展开双臂,还亲切喊道:“小家伙,过来吧。”
崽子给激动坏了,如按了引擎疯狂迈开四肢冲过去,它扑进怀抱,把男人撞散了……不,应该是穿过了他的身体,他如灰烬一样消散于天际。
幼崽不可置信,愣住了好一会。
怀里的小家伙四条短腿疯狂蹬起来,女人赶紧抚慰它,“做噩梦了吗?不要怕,孩子,还有我在呢。”
崽子圆圆的肚子发出咕咕声,女人知道它是饿着了,受限于地方,一时没有办法施展厨艺,只能哼着摇篮曲助它入眠。
她越看崽子越可爱,呢喃着:“倘若你是我的儿子,也好给静儿做个伴,四郎也不会离我而去,我们一家四口其乐融融,也算是圆满。可惜,可惜……小家伙,如果你真的没有地方去了,就跟着我吧,我们一起找静儿,好不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
死亡之气更加蔓延开,却不是从小女孩身上散发出来的,跟她身上的气息也差不多,但是更强大一些。
也许那就是她时时在意的母亲。
不是很确定。
刃突然停下脚步,前面的小女孩疑惑问:“还没找到出去的路呢,你打算半途而废了吗?”
男人笔直的脊背弯折下去,钢铁般的身躯晃了晃,直挺挺往后倒在墙壁,顺着墙根坐下了。
他的呼吸浅到几乎不可闻,小女孩一度怀疑他猝死过去,随后又见男人胸口猛地上下起伏了一会。
他还活着,却跟死了没有任何区别。
“叔叔,你还好吗?”
短暂的死寂让刃暂时放弃了思考,这是他为数不多接触死亡的时候,又无数次猛然醒来,他的表情从失望变得麻木。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
他本该早早死去的,偏就是这个该死的丰饶,扼杀了他死亡的权利,还美其名曰永生!
病魔伴随着痛苦始终折磨着他,好似他生来就该如此活着。
他有点怀念幼崽了。
它虽然贪生怕死又爱吃,总归能够给他带偏一点注意力,不至于时时为了魔阴身而苦恼。
它现在……怎么还没过来?
女人抱着熟睡的幼崽穿过重重隧道,过度开发的矿道里少数矿石发着亮光,因太过阴森,老鼠蟑螂都很少光顾。
一点食物都没有,可怎么办呢?
女人干脆就把身上的煞气喂给了它,崽子睡觉的不安分也慢慢减少,岩土黄的鳞片则更暗沉了一些。
她隐隐察觉到前面有着什么人,加快了脚步过去,途经拐角,撞见一双不带感情的猩红色眼眸,正直勾勾盯着他,似正等着她到来。
看到她怀抱着的小家伙时,瞳孔震缩一下,莫大的敌意和警惕的目光几乎把她扎成刺猬。
“别紧张,我并无恶意。”
女人放下了幼崽往后退开,同时小女孩喜悦叫着扑进她怀里:“妈妈!”
“妈妈回来了,静儿。”两道半透明的躯体紧紧拥抱着,就算知道无法触碰对方,她们还是维持着拥抱的姿势。
崽子睡得太熟,还打鼾。
刃走过去踢了它一脚。
崽子没醒,反而还咂咂嘴翻了个身,睡得还挺死的。
一股子火气往上蹿,刃冷着脸用鞋尖碾它的小尾巴,稍稍用了点力气,崽子因痛苦而卷起身子,后腿蹬了蹬,还是没醒。
“不要伤害它!”
阴风倏然扫过来,吹得刃头发凌乱,突然从慈爱变得可怖的女人壮大了身形,一旁的小女孩给看傻了:“妈、妈妈?”
“放开我的孩子!”白衣女鬼看到幼崽痛苦的样子而气恼不已,掀起狂风吹开灰尘,无边的气势朝着刃压下来。
……
幼崽只觉得一股寒意掠过尾巴尖,吹开了说不上是美梦还是噩梦的梦境,它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要找的男人伤痕累累,正跟一名灵体鬼怪打斗得厉害。
一旁的小鬼无从插手,急得转来转去,余光见它醒来,赶紧去拽它尾巴,而手却穿了过去,她呆了下,又说:“醒了就赶紧去阻止他们,别打得这里都塌了!塌了的话我们就活不下去了!”
“唧?”幼崽还不明所以,投以疑惑的目光。
“哎呀别顾着疑惑了,赶紧去吧!”
一阵风托起了幼崽,将它丢了出去。
刃心中无所畏惧,女鬼的恐怖招数都几乎对他无效,而他又打不到灵体,长剑反而成为了最无用之物。迎面见着暗器飞过来,他也不多想就飞起一剑,待看清“暗器”是什么东西后,想要收起攻势已经来不及了。
剑气将要把幼崽劈成两半,纵然不死,也是半活。而在此之前,一抹白影坚决挡在了前面,按道理来说魂体能穿实物,连剑气都挡不住才对,女鬼却爆发一声惨痛的尖叫声,被劈开的胸膛空缺了好大一块。
女鬼受了重伤,还是把抖个不停的崽子护得死死的,这么一看,反而是刃冷酷无情了。
“唧唧!”幼崽担忧扒拉她的手指,又看了看刃,想跑过去。
女鬼拦住他,“别过去!他身负煞气,我等不是对手。他今日能刺你一剑,明日就能取你性命!”
“唧唧唧!”
“你说……他是你朋友?不,朋友又怎么会痛下杀手,你差一点就死了——”
幼崽不听劝阻,轻盈一跳,笨重的身子竟以很快的速度撞进长发男人挺阔的胸膛,爪子死死扒拉着绣花面料,发出极为悲怆又怀念的吼声。
“唧!”我好想你!
男人眉头一抖,也抬手温和托住它的底盘,动作熟稔自然,可见足练了几十上百回。
女人愣愣看着他们,似还没回过神,幼崽回头对她拍手轻笑,解释说这是一场误会。
“娘……”小女孩怯怯站在她面前,“你受伤了,好多好多血。”
女人低下头,墨色长发如瀑倾泻而下,几乎盖过被血染红的胸膛,她闷声咳嗽起来,越咳越厉害。
而另一面墙又传来不小的动静,凿墙猛烈,如鬼敲门。
女人倏然回神,冲女儿喊:“快跑,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