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魔龙来了。
猎鹿人餐厅门外的桌椅板凳、开着蓝色小花的酒桶、还有那架莎拉小姐视作骄傲的推荐菜单,统统被罡风卷上云霄。
“小心啊——!”蒂玛乌斯奋力把苏拖进炼金小铺,两人各自抱了根柱子抵御强风。
蒙德城上空总是金灿灿的太阳完全被阴云遮蔽,宛如海面般湛蓝的晴空乌云密布,温度急剧下降,尘土和古怪的腥臭味伴随狂风肆意飘散。这样的天气里别说正常行走,体重稍微轻上那么一点就要担心自己会不会跟着一块上天接受免费“风之翼特别试炼”。
龙吟像风一样穿过空旷狼狈的街道,苏抬起头看到蓝绿相间的影子忽隐忽现,成对而生的三双翅膀狂乱扑闪,每一下都带来更多激烈气旋。悲愤痛苦的怒吼响彻天际,巨龙在空中不停翻滚,城池内路人四散奔逃,运气好的被就近的店家接纳保护,运气不好便只能抱头鼠窜听天由命。
前后大约持续了两小时风才慢慢停息,龙飞到远处去了。察觉到危机解除,道路两边的商店纷纷重新打开大门,老板们统计损失时发出的哀嚎同样震耳欲聋——
“我的花!”
“我的阳棚!”
“我的广告牌!”
“我的桌椅板凳!”
还好关门时提前把铺面收拾妥当,苏拍拍胸口走到炼金小铺门口向外张望,喷泉和路边漂亮整洁的小灌木蒙了层灰扑扑的尘土,乱糟糟仿佛被狠狠践踏过似的。破碎的广告牌凳子腿儿掉得哪里都是,酒桶满地乱滚。猫尾酒馆的促销单糊在猎鹿人的风信标上,蒂玛乌斯的炼金台旁多了只小木桶作伴——想必等会儿会有居民挨家挨户找它。
骑士们出现在街头维持秩序,人群里夹杂着不少绿色身影,那是接了委托前来帮忙的冒险家。
“总算过去了,真不知道那条龙究竟是怎么了,难道说龙也会牙疼?啊……苏小姐,不先回面包店看看吗?”蒂玛乌斯松开抱着柱子的手往地上看了一眼,脸色瞬间惨白犹如心脏病发作:“我的实验记录!老天爷!周末要交给阿贝多先生的!”
很显然他不需要回应,苏也不想再次刺激他。
“看来风停了,我还是得去趟歌德大酒店,委托不会因为龙来过就延时。”
苏辞别焦头烂额各处拯救实验记录的炼金学徒,打从心底祝愿他还能赶上导师给的最后期限。
默默念了句“加油”,科研全凭个人兴趣的面包店小老板走出炼金小铺。她微微提起裙角,小心翼翼绕过地面散落的各种私人物品,穿过有着清凉喷泉的小广场,远望而去白雪皑皑的龙脊雪山露出神秘侧颜,蒙德蓝得惊心动魄的天空映衬在雪山背后。
踏上台阶绕过高大的风车,冒险家协会的情报员艾尔菲不遗余力的招呼着每一个来往行人:“喂,你?对冒险有兴趣吗?”
“谢谢你,艾尔菲,我正要去歌德先生的酒店完成他的委托。”苏弯起嘴角冲她小小摆了下手,艾尔菲高高兴兴回应道:“好的!向~着~星辰与深渊!”
看来不久之前的风灾没有对她造成任何影响,少女元气满满的跑远了。
路旁的长椅上坐着葛罗丽,苏知道她出现在这里是为了从风中听到些关于恋人古德温的消息。这姑娘目不能视,自从恋人跟随法尔伽大团长出门远征后她就天天坐在这儿面向教堂和神像祈祷。
“风神啊,请护佑古德温早日回来……”
说实话,她还不如祈祷自己有朝一日重获光明。
苏一心二用左转踏上新一层台阶继续向上走,绕过一栋联排小楼又经过两边都是高墙的通道,最终来到歌德大酒店门口。刚冒出头她就被看门的愚人众护卫卢克先生迎面吼了一句:“看什么看,没事儿就离远点。这儿是愚人众的地盘,知道吗!”
卢克先生也许是独自站在这里站得太久,疑神疑鬼的哪怕一只松鼠路过也会被他呵斥驱赶。歌德大酒店门口有个和猎鹿人门前一模一样的喷泉,不过这里可比那边要冷清多了,唯一的吟游诗人受不了方才的狂风不知所踪,眼下除了护卫和苏这片空地上再也没有第三个人。
至少肉眼可及之处没有。
来自至冬国的外交使团包场了整座酒店,碍于双方相差甚远的文化与性格,附近成了很少有人愿意踏足问津的僻静街巷。很多开在这里的店铺要么关门大吉另寻宝地,要么不得不低价将商品处理给随团而来的至冬商人以至于亏了一大笔,为着这些两边关系也越来越紧张——蒙德人不管有多自由浪漫饭也是要吃的,碗里的食物逐渐变差,再潇洒的人也难免皱紧眉头。
不过苏并不讨厌至冬人,绝大多数至冬人和他们的使团……或者说绝大多数至冬普通人和愚人众并不一样。他们与普通的蒙德人没有太大区别,会哭会笑,会为了孩子取得的成就喜悦欢庆,也会为长者离世而哭泣悲伤。这很好理解,入伍服役与居家过日子,不管怎么想状态都不可能一模一样。她不喜欢靠近这里的主要原因在于不大能接受大多数使团低级成员们身上裹挟的味道——苦甜苦甜的,辛辣灼热却又如同冰雪般沁凉。
痛苦与甜蜜纠缠,有种一朝不慎理性就会脱轨崩落的危险感,对学者而言于研究有碍。
但是接了任务,不在时限内完成也不行,苏不想在自己的冒险之证上留下“任务失败”的记录。
她理理头发,在卢克先生鹰隼般的目光中上前亮出证件:“我是接了歌德先生委托的冒险家,任务目标限于对酒店外立面……以及附属花园中植物的整理。”
至冬人接过她的冒险之证一页一页翻看,看到照片时还要将证件比到本人面前吹毛求疵的反复仔细对照,相形之下蒙德城门口的劳伦斯和斯万简直就是光明正大的摸鱼。
“明白了,等阿克列进去说一声您就可以开始工作了。另外我必须提醒您一句,小姐,不该看的别看,不该听的别听,不该说的……也别说。别想从我这儿套出去任何话!”
守卫将冒险之证还给苏,女子拉起裙角两侧略微做了个向下的趋势又立刻恢复:“感谢您的忠告先生,该怎么说呢?至冬在蒙德的一切行动都与我这个须弥人无关,只要您和您住在酒店里的同事们管好自己关紧窗户,没人在乎诸位说什么做什么。”
双方礼貌克制且坦然的交换了一番态度,卢克先生抿紧嘴再也不肯吐出一个字,苏看也不看他扭头坐在不远处的长椅上等待——至冬人就是那样,用公事公办的态度对待他们就好。
*
草系神之眼持有者打理花园不算是件困难事,歌德大酒店附带的花园绿地面积也不大。等守卫们确定好了苏就当着他们的面打开捕风瓶,借助风种子的风场轻松飞过顶层露台来到有着木雕造型的酒店楼顶。鉴于蒙德城多风且倾斜的地理特征,屋顶夹角度数大多较小。歌德先生名下的这座酒店也是如此,它有着漂亮的蓝色瓦片,外墙也比普通民居华丽许多,摘掉几朵悄悄随风而来的慕风蘑菇,苏看到脚下不远处的露台上卧了只懒洋洋晒太阳的黑猫。缺了盖子的酒瓶胡乱倒着,地上还有颗完整的苹果……苏猜那是风龙来之前没能吃完的小点心。
由于提前收到消息,连通露台与房间的木门紧闭着,隐约有两道身影藏在影影绰绰的沙质窗帘后。
没有穿统一制服的两个愚人众?
算了,少听少看少问少管。
“瞧瞧我发现了什么,一位春天般可爱的姑娘。”
站在窗帘后的两人早已从传令兵哪儿得知会有冒险家来收拾酒店外头的植物。绿色头发的青年男子单手背后,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透过那个鸟嘴面具看到窗外风景的。
站在他不远处,靠在书桌上双手环胸的紫发少年阴阳怪气道:“你确定你说的不是春天般可爱的试验品?”
他故意在“春天”与“可爱”两个词上加重语气,讽刺感扑面而来。
青年慢吞吞扯着手套下沿整理袖口,语气优雅而危险:“你才是我最喜欢的试验品,斯卡拉姆齐,暂时还不必担心别人会取代你的地位。”
“毕竟……我还没有得到她。”
*
清理干净屋顶上所有的植物,苏借助高度差展开风之翼跳下去围着酒店飞了一圈,盘旋到风种子的风场上方重新腾空而起。
风花节刚过,蒙德的春天悄悄降临,酒店外墙上有些小住客吐露出绿色的枝丫,怯生生仿佛生怕被人拒绝心意的少女。苏心狠手辣干掉这些献给春天的热情告白,一个走神风之翼没能及时赶上风种子带来的最后一缕风息。
这种更类似滑翔翼的工具只能让它的主人降落地面,苏用爱莫能助的眼神看着最后一朵慕风蘑菇徒叹奈何。
像条蜥蜴那样爬在别人窗外这种事她是拒绝的,实在太傻了,有损生论派优秀学子的颜面。
“呦吼~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再次相遇。”
穿绿披风的少年单手托腮,趴在路对面的护栏上朝苏眨眼,“可爱的点心小姐,有什么我这个吟游诗人能为您效劳的吗?”
他像个在树梢间顽皮嬉闹的精灵,优哉游哉吃饱肚子就想找个认识的人惬意聊聊天好打发掉冗长的午后时光。
“是你啊,流浪的诗人。”
苏冲他摊开手,“如你所见我刚才遇到了点小小的麻烦,正在思考是继续努力一下还是干脆放弃明天再说。不过……我现在已经做出决定了。”
她收起空空如也的捕风瓶和风之翼:“再见,诗人先生。”
“你可以喊我温迪,”少年白皙的脸颊因为动作凸起来一块,他侧过脸笑得狡黠,“点心小姐。”
“这个称呼真甜蜜,”苏侧身摇摇手,“你可以喊我苏,诗人先生。”
“那么……互相交换过名字我们就是朋友了,为朋友排忧解难是应该的,不要太过感谢我哦。”他掏出吟游诗人必备的木琴随意拨弄,苏脚下出现了一个风场,“你可得快点,毕竟我不太擅长操控风元素。”
他摆明就是要看热闹,这下风场有了,苏再想偷懒也找不到理由,头顶上那个可爱的慕风蘑菇顿时变得面目可憎。她操纵风之翼飞上去狠狠拍扁它,落回地面后咬牙切齿笑问:“我想好了一道新点心,椒盐炸蘑菇,你要尝尝不?”
“当然!我还可以带上瓶好酒,不过你真的到了能喝酒的年纪吗?”他像变戏法一样从斗篷里拎出半瓶酒,苏仔细看了一眼,居然还是晨曦酒庄的招牌蒲公英酒。
晨曦酒庄是迪卢克先生家的产业,迪卢克先生控制着蒙德酒业的命脉,是小迪奥娜的头号敌人。
讲个笑话——温迪说他不擅长操纵风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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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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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