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在你准备离开的前一天,终于后知后觉你是真的要跑路的达达利亚孤身来到了你的住房门口。
他叩响你住所的大门,难得乖巧地站在门口等待,直到你的女佣轻轻将门拉开了一条缝隙,来确认会在这种天气来访的人到底是谁。
在风雪中乖乖站立了许久的男人肩头落满了暗沉的水痕,他柔软的橙发间夹杂着半透明的冰粒,就连睫毛都悄悄打上了纯白的霜,为他带去了几分清冷与疏离。
不过他脸上的表情依然明媚。
在认出为他开门的人正是你的女佣时,达达利亚弯起眉眼,笑道,“你好,米歇尔在吗?”
“别让他进来!!”
他的话音还没落下,从走廊里就传来了少年的惊呼。
你连自己手头的东西都来不及整理好,只是一听到达达利亚的声音就着急忙慌地跑了过来,全力以赴地要将自己那扇红木的大门给关上。
“诶诶!干什么啊,没必要这么绝情吧!”外头的男人迅速用手掌卡住门缝,在发现你的力气不如他后,他索性把整条腿都挤了进来,然后就是他那张漂亮的面庞。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来干什么吗!”你隔着门缝和他对峙,右手拼命扒拉着他按在你门板上的手指,试图把这家伙从你家给赶出去。
两位女佣就站在你的身边,满脸都写着惊慌失措却又不敢上前阻拦。
在她们的眼里看来,一个是新上任的执行官,一个又是看着年纪不大,脾气却爆得可怕的主人,此刻你还像刺猬似的浑身炸了毛,指不定会对她们做出什么来。
好在最后胜利是属于你的。
你用神圣力推着达达利亚的肩膀将他吹飞了两步,然后趁他一个不注意就将门板用力合了起来。
虽然外头很快就传来了那家伙阴魂不散的敲门声,以及那句听着居然有些可怜巴巴的,“喂!不要把我一个人留在冰天雪地里啊!”
“那个,米歇尔先生,就这样把他留在外面可以吗?毕竟是执行官大人……”
小姑娘的脸色看着有些僵硬,与你说话时她连头都不敢抬,甚至还下意识地搓揉着手指,紧张无比。
当然你才不会在意其他人的死活,更何况那人还是达达利亚。
“不用管他,冻死最好。”你冷哼一声,转身就走,只留下个决绝的背影。
并且不出你所料的,你人还没有走到大厅,从后头就传来了他不甘心的叫嚷,“米歇尔,你别逃避我啊,我们再打一场吧!”
“你都要离开至冬了,最后再跟我打一场不行吗?”
“让我留个念想啊!!”
……
富丽堂皇的房间内,数枚金饰的狮头正在向硕大一汪浴池注入清泉。
多托雷给予你的供暖设备就被放置在浴池的一侧,淡淡的热气从中喷出,但依然无法温暖房间里的气温分毫。
每当这个时候,你就无比感谢你那老祖宗为你“打下的江山”,被精灵祝福过的恒温体质,至少不会让你在至冬国的极寒温度下一边洗冷水澡,一边哭泣“真让人宫寒”。
明天就是你离开这里的日子,就当做是为了迎接属于你即将到来的新生活,你觉得洗一把澡是有必要的。
坐在毫无热气的浴池旁,你指尖因无聊而敲打着地面的瓷砖,发出有些清脆的“哒哒”声响,直到那几枚狮头不再吐出清水,你才幽幽叹了口气,从地上站了起来。
你扯开圣职装高领的细扣,取下肩头的圣带,像卸下披风那样甩脱了自己的外套,又脱下最里头的纯黑紧身底衣。
只不过在准备解开腰封时,你下意识地抬眸看了眼身旁的镜子。
少年人的身材在浴池对面的镜中被你一览无余。
大抵是受了你本体训练有素的影响,这具男性躯体虽然年龄与身材都看着不算成熟,但肌理线条足够完美,甚至因为少年的外貌而散发着几分与你气质截然不同的朝气。
在你产生“以后找男朋友不如就找我自己这样”的奇怪想法之后,你又无奈地叹了口气。
几百年了,你居然承受这种稀烂的体质几百年了,现在甚至都已经习惯这种设定到了能自娱自乐的地步了吗……
脱下最后的衣服,你欠身坐入浴池。
冰冷的清水从四面八方涌动而来,沿着你的肌肤勾勒出一条条暧昧的轮廓。
感受不到太多温度的你倚靠在浴池的边缘,微微扬起下颌,感受着这份难得的舒适。
对于你这样就算身处自己世界也依然颠沛流离的圣职者来说,告别一个地方并不会让你感到多少伤心。
当然……也主要是因为这里实在找不到多少能够让你觉得留念的东西。
人,事物,环境,至冬国的一切都像是从冰雪中诞生出来的结晶,他们高贵,优雅,美丽,却也无比的寒冷。
甚至在每一次的任务时,民众那一张张高喊着“女皇万岁”的面庞里,你也读不到多少他们对于这位女皇的信仰。
不过没关系,你马上就要离开这了,并且目的明确。
你要去往深渊,找到那个金头发的少年,好好逼问清楚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回事,而你的灵魂碎片又到底在哪里。
如果是他的话,一定知道些什么。
“呼……好累。”
你靠在浴池边仰头叹了口气,放空了思绪,决定什么麻烦的事情都先别想。
只不过这份让你觉得舒适的闲暇仅仅持续了一分钟,就被浴池外头那清脆的声线给打断了——
“米歇尔,你不想和我打架,原来是因为要洗澡啊,早说就好了啊!”
你:“!?”
你从浴池里瞬间站了起来,不敢置信地看着浴室紧合的大门。
为什么!?
你刚才明明把达达利亚给赶出去了,他怎么还能……
“对不起,米歇尔先生……公子大人说他是执行官,有权限命令我们放他进来,因为,因为……”小女佣说到这里,似乎因为尴尬而有些羞于启齿。
直到达达利亚替她补完了那句她没好意思说完的话,“因为你是低阶佣兵,我的权限比你高。”
咚!!
从浴池内传来了什么东西重重落到地上的声响。
可能是有个可怜的家伙滑倒了,也可能是他暴怒的一拳砸到了瓷砖地上。
你很想用神圣力冲破浴室的大门,把门口的家伙全部肃清,但现在你浑身上下□□,再加上那两个小女仆看着也挺无辜的,你只得就地坐回了水里,不再作声。
须臾后,从门外传来了有谁匆匆离开的脚步声,接着一切归于寂静,让你产生了几分达达利亚是不是知难而退的错觉。
但很快这种想法就破碎了。
门板被人从外侧轻轻撞击了两下,旋即一道黑影堵住了门缝下的光线,你猜想大抵是有谁在那儿席地坐下了。
并且下一秒,男人沉磁的声线就从外头传了过来,“你真的要走吗?”
达达利亚的语气难得听着没有平时那么浮躁,他似乎是在诚心问你这个问题。
所以像是被他这怪异的气氛所感染般,你也难能可贵地同他好好说话了,“是的。”
你话音落下时,达达利亚保持了沉默,一时之间这里只剩下浴池里清水汩汩流淌的动响,让你的心情都莫名跟着失落了下来。
为什么呢?
你总感觉自己似乎要失去一些很重要的东西了,但又不是那种叫你抓心挠肝的不舍。
而是一种缓缓的,犹如慢性病毒般的入侵感,在让你一想到自己就要再也见不到达达利亚时,而产生了孤独与落差。
“……米歇尔,你真的很强。”从门外传来了达达利亚的声音,他的语气略显深沉,甚至带了点悲伤。
你不作声,他便继续一边回忆,一边同你感慨,“在成为执行官后,我又被安排去了很多地方执行任务,那其中也包括之前那条冰龙肯普思的巢穴。”
“它复活了?”你缩了缩瞳孔,有些惊讶。
“当然没有,它被你的神圣力诅咒了,连自我再生都用不了,早就灰飞烟灭了。”达达利亚在门的对面笑得愉悦,似乎回想起那场让他酣畅淋漓的战斗,时至今日他还是有些兴奋。
然后在你的沉默中,他又开口,“那些寄居在巢穴里的龙嗣,在肯普思死后疯狂地啃食掉了它的尸体,吸收了它的力量,在一夜之间成长为了足以毁灭一座村庄的巨兽。”
而被派去执行任务的他,在这场看似根本就没有获胜希望的战斗中一人浴血奋战了整整十天。
他越杀越兴奋,越杀越疯癫,哪怕身体在这群野兽的撕扯中都快支离破碎了,但他的血液却只会无限地沸腾。
“……”
你默默地浇了把冷水在自己的身上,对于达达利亚的疯批发言保持沉默。
你当然知道这种虐杀的快感,他很疯,但你会比他更疯,并且你不是很想认同他的发疯文学,因为这会被你那个“年轻”老爹给凶上一句“不淑女”。
只是在你打算让达达利亚自由发挥到他爽为止时,他又用一种非常古怪的语气补充道,“但我去过比那里更加恐怖的地方。”
“……”
“漆黑,无声,甚至连光都没有。但偶尔也会像在沙漠中找到绿洲那样,发现一片光亮的环境,不过依然很冷。那是一个比至冬国还要冷上好几倍的极寒炼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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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至冬国(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