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擅长讲冷笑话。
比如说,天理打不赢我,我也打不赢天理。史莱姆打不赢我,我也打不赢史莱姆。
我把这个令人憋屈的现象称为五五开。
天理与我五五开,史莱姆与我也五五开,那么按照等式关系,天理与史莱姆五五开——这就是冰之女皇召集我反抗天理的原因。
1.
感谢不卜庐神医白术先生的治疗,我的发烧好得很快。他说,如果我再晚个半天去,这病就自己好了。
医者不自医。白术医生一边咳嗽一边为其他病患探病摸脉时,我多给了僵尸萝莉一枚摩拉,离开了不卜庐。
不卜庐的门前有很长的台阶,我其实觉得奇怪。
如果病人体弱,爬这么高的楼梯,一定很不方便。
我无聊地在玉京台某处坐下,伸手折了一株花,用它拨弄起池中游鱼。
达达利亚在四处奔波——他不仅不带我,还特地威胁过我,威胁我最后不许出手……
花枝搅乱水池,锦鲤慢悠悠地游走,一点也不怕人。
“小虞?”
我抬头,见到青年低头打量着我。
璃月港的天气比至冬好受得多,阳光微微刺眼,钟离站在我身旁,遮了许多照过来的光。
发尾被光渡上浅金色,耳边的耳坠在空中被风吹得一直来回晃,他的目光停留在我手上,“怎么忽得折花?”
池里的鱼跳出水面,溅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冷不丁被鱼啄了,我才回神,举起这枝花,回他:“这花要死了。”
“嗯……何以见得?”男人很好奇。
别的花周围都很干净,土被松过,唯独这株,周围是比它还高的杂草,花开得也不好。
“原来如此,小虞倒是细心。”
我刚想说没有,还没来得及谦虚,就听见一句年迈的女声——
“小姑娘,你怎么拔了我的花?”
老婆婆的话并不重,只是语气很疑问。
她很和蔼地问我,我听着却仿佛震耳欲聋。
“……”
好丢脸。
隐隐约约,我余光瞧到钟离一只手掩在嘴边。
他好像在偷笑。
为了向老婆婆赔罪,我提议用摩拉买下这株花。她摆摆手,说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若是喜欢,可以直接拿走。
离开玉京台,我抹掉额头上因尴尬而泌出的汗,“让钟离先生平白看了笑话……”
他安慰我:“算不上。”
收好这种叫做“琉璃百合”的花,我问他,“钟离先生刚好散步到这边吗?”
钟离心情不错地解释:“自天衡山回来,便在玉京台瞧见了小虞。好奇你在做什么,擅自打了招呼。”
与他并肩走在街头,我想起前两日说过的客套话,“难得偶遇,我请您吃饭吧。”
他有些犹豫,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事情,回绝道:“在下今日倒是不太方便……改日如何?”
为表示自己不是有意回绝,他又补充道:“过两日,我请你。”
“看先生你何时有空就好,”毕竟也不是所有人都像我这样闲散又无所事事,我十分善解人意,“我如今住在白驹逆旅,先生有空来找我就好。”
2.
忘记谁说的了,吃饭和借书,都是极其暧昧的两件事。
自玉京台偶遇的两日过后,钟离先生如实守约地前往了白驹逆旅。
他并没有进旅馆内,而是站在外面。我下楼时,钟离托着下巴,正在打量旅馆门前的那块牌子。
见到我下楼,青年收回目光,眼眸含笑,介绍起来:“今日万民堂是个好去处。”
我摘掉牌子上缠着的一根草,把几日前他落在小摊上的折扇递给他,“有什么说法吗?”
这牌子被达达利亚动过手脚。
“找了许久,原是在小虞这里,这些日子多谢小虞代为保管了。”他接过折扇,很了解璃月港内的趣事,“外出远游的香菱大厨学成归来,今日在万民堂掌勺。”
哪家点心铺的糕点味道独特,想听闲趣的书要去哪家茶馆。璃菜和月菜的口味区别,近来很巧思的创新……钟离讲得很有趣。
听他讲完,我忽然想起旅馆里那个战斗狂。
至冬人对甜食的糖度追求很高,但我几乎吃不出来区别。
身旁的钟离先生忽然唤我道:“小虞。”
我回过神来,应了一声,听他说:“天色已晚,我送小虞回去吧。”
今夜无月,星星在夜空中零零散散。
晚饭结束回来时,达达利亚也在旅店内,他恰好在二楼的露台看到了钟离送我回来的这一幕,于是他问我,那个打扮精致、服装华贵的男人是谁。
我无言了许久。
青年很快看穿了我的沉默,他有些不可置信:“小虞,你不会还不知道他的身份吧?”
“……”我张张嘴,思考如何将这件事说得合理,想来想去,我决定告诉他我的猜测,“或许不会太有钱。”
在万民堂结账时,钟离说的是账单寄往往生堂。如果钟离先生很穷的话,那岂不是我可以用金钱套近关系……
嗯,是个好办法。
3.
达达利亚执着于在岩神的心脏来上一刀。
岩神的心脏——自然是那座几千年的港城。
白驹逆旅门前那棵树的树枝上抽出新芽时,我意识到,春天快到了。
愚人众在璃月港的工作有条不紊地运行着,达达利亚通过愚人众布置在璃月港的眼线得知了钟离先生的身份。
他如今是往生堂的一名客卿。
往生堂,掌管着璃月港大大小小的丧葬事务,不论是荒野的无名尸,还是满负盛名的贤人,死后之事皆由往生堂操办。
达达利亚说,钟离先生是个“璃月通”。钟离先生结交的朋友多,知道的历史也多,和他打好关系有利于计划地进行。
但我不关心。
我在万民堂坐了四天,试图偶遇钟离先生与他共进早、午、晚其中任意一顿饭。
期间,达达利亚来找过我。
最年轻的执行官忍不住问我:“小虞,你脑子里都装着什么东西?”
我理所当然:“黄色废料啊,那不然呢?难道用来装物理知识与高等元素反应论?”
达达利亚觉得我是弱智。
我不好说,因为他刚成为执行官那几年得知任何存在都打不赢我,他不信,于是天天找我干架。
忍无可忍的我找去他家,在他父母的见证下成为了——结拜兄妹。好吧,其实我本来是想当姐姐的,但这个*怎么也不同意。
达达利亚每次要找我干架我都拿他家人的身份要挟他,比如:“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你居然要打你的好妹妹?”
因此,达达利亚觉得我是弱智。
我的运气不错,在万民堂的第四日,遇到了来这里吃午饭的钟离先生。
但没那么好,他是和达达利亚一起来的。
两人在香菱的介绍下走进万民堂,达达利亚见到我还坐在万民堂的椅子上,万般无奈地捂住了额头。
“小虞?”钟离见到我,有几分意外,稍后与我分享道,“万民堂今日的水煮黑背鲈很是不错。”
公子扶额叹气,最后拿我没办法:“既然小虞在这里,那陪钟离先生吃饭就交给你了。”
他朝我扔过来一个钱袋子。
我接住袋子,里面的摩拉沉甸甸的。
等菜上桌的间隙,香菱上了一壶茶。
钟离先生为我倒了茶,我盯着他白色衬衫上的黄色菱形宝石,想起扑克里的方块。
于是我决定给他变个魔术。
“钟离先生知道‘Jester’吗?”我掏出由枫丹买来的扑克,洗乱之后,将它们递向钟离,示意抽出一张,“魔术表演,挑一个喜欢的?”
青年抽走了一张红桃A,挑挑眉:“弄臣?”
“扑克牌中有一对牌的牌面是Joker,这对是王牌,也被称为小丑牌。”丑角说Jester适合我,就是在开这样的玩笑。
愚人众将我视作一枚棋子,这没什么值得大书特书的。
我与女皇殿下并无效忠、信仰,只是各取所需的关系。
世界保护我的同时也拒绝了我,因此,大部分攻击都无法伤害到我,小部分则是……痛苦等效化分摊到伤害我的人身上。
我来璃月港有其他目的。
按照本次计划,我负责解决最棘手、最难办的情况——倘若夺取神之心失败,神明动怒的话……
我要挨他的打。
死不了就是了,反正都会很痛。
说得好听些,我是“对策牌”,实际上,我是沙包。
希望摩拉克斯揍人没那么疼。
钟离没忍住笑了起来,我问他在笑什么,他摇摇头,也不说,只夸我:“倒是手巧。”
“对吧,这个魔术变起来很有意思的。”我再一次洗好扑克,与他分享这个魔术的手法。
钟离先生夸我了。
他心里一定有我。
4.
一年一度的七星请仙典仪快到了,我在与达达利亚的交锋中暂时占了上风。
——指凭借比他更早一点认识钟离,从而包揽了陪钟离先生每日逛街的事情。
我难得打包票:“请客吃饭这种事交给我就好。”
公子并不放心将这件事交给我这个可以说是“恋爱脑”的存在,他强调道:“小虞,你记清楚——”
了解璃月港的历史、璃月仙人的分布与传说、七星请仙典仪的流程与大型活动的具体规章……
还有,必要的时候从钟离口中套话。
毕竟我们是愚人众,不是做慈善的。
我猜测,璃月人大概难以将海灯节与岩王帝君的请仙典评出个轻重急缓出来。
海灯节是璃月人的年,摩拉克斯是璃月人的神。
璃月港上上下下都忙碌起来,璃月港的商人期待着今年的神谕,商家们赶制着与请仙典仪和摩拉克斯相关的商品,就连码头卸货的水手都难以歇息。
唯一还能无忧无虑的,大概只有小孩子。
夕阳的余晖映照、染红了海面,结束今日的工作,钟离先生照旧送我回白驹逆旅。
码头的小孩彼此玩着海盗游戏,吃虎岩的小孩三三两两跑来跑去,嘴里哼着歌谣。
“海中月,天上星;落水中,就不见……”
“心上人,乘船去;船儿漂,飘呀飘……”
“何时归……”
“你听呀、你听……”
没听过的歌谣,但从听来的字面意思,似乎有些故事。
身边这个家伙是“璃月通”,我不想放过,于是请教他:“这是什么歌?”
“璃月的一首民谣,”钟离先生耐心地为我讲解,“故事中的女子等待着乘船离开的爱人。”
说完,他又补充道:“与至冬的民谣儿歌差别极大,小虞或许会不喜欢。”
小孩的歌谣还未唱完,他忽然凑近我,伸过来一只手。
男人身上的香味一下子抢夺了全部氧气,我盯着他伸出手,直到抚上我的头顶,才慢半拍地想要制止——
他拿下了一枚树叶。新鲜的绿叶,不明白是如何掉下来的。
钟离拿下落叶的动作只是一瞬,酥酥麻麻的过电感却持续了许久。
注意到我想要阻止的动作,他抱歉地笑了笑,“方才落下的,惭愧,应当问过你再拿的。”
我并没有回他。
直到十几秒后,我才从将要溺死我的香味中回神。再次汲取到氧气,我眨眨眼,莫名冒出一句:“钟离先生当是人间第一流。”
他的表情些许惊讶,“哦?如此谬赞,倒是令在下有些好奇了。”
我不问。
适当的神秘感是培养对方探寻自己的必要因素,我才不问他哪里好奇。
我语气得意洋洋地接了下一句:“一句改诗罢了。何须浅碧轻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青年眯起金色的眼睛,轻笑道:“好诗。”
吃饭和借书,都是极其暧昧的两件事,一借一还,一请一去,情分就这么结下了。——钱锺书。
何须浅碧轻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鹧鸪天·桂花》李清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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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琼林第一枝(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