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桌上大大小小的青瓷盘盛满了各色璃月美食,爆炒肉片椒香麻辣,辣而不燥的水煮黑背鲈,香嫩椒椒鸡鲜美多汁,简单脆爽的轻策农家菜。如果嫌辣了,还有温润清新的翡翠白玉汤,饼酥肉嫩的摩拉肉,酸甜味的松鼠鱼,普通家常的山珍热卤面……不过派蒙最喜欢的,是沉玉谷那边的名菜蜜汁叉烧,颜色是油润润的红,入口是甜甜的肉香,就是吃撑了也不肯罢手,还要把筷子放嘴里狠狠嘬一口,把所有甜味吸干净了才作罢。
“嘿嘿,希望这种好事多来点,嗝。”派蒙拍拍圆滚滚的肚皮,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哈哈哈,喜欢吃的话可以常来,别客气!”主人家也穿得喜庆,鲜亮的绸缎绣着荧叫不出名字来的花样,她怀里宴席的小小主人挂着银亮的银饰,身上小小一件衣服用各种各样的布头缝成花花绿绿的模样,荧听派蒙说,这叫百家衣,祝福孩子健康平安的。
虽然到璃月已经快半年,这里的一切仍然让荧觉得新鲜,她好奇地看着小孩子身上挂的锁样的银饰,问那满脸喜气的主人家:“这是锁吗?”
“这是长命锁,挂了它,小孩子就能无病无灾,长命百岁!”主人家有张红润的脸,带着些许饱经阳光偏爱的黑,笑起来眼角浮现起细细的皱纹,“荧姑娘要是以后结婚生了小孩,我们家也给你孩子打个大的!”
荧有些尴尬,小声应了句不用。
“客气什么,上回这娃儿发高热,多亏了姑娘你大半夜去城里请医生。这么大的恩德一个长命锁算什么,我……”
就在荧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那小孩子不知道是烦了还是饿了,脸蛋忽地一皱,淡得几乎没有的眉毛倒竖过来,嘴巴一张就“呜啊”地嚎了起来,打断了主人家的长篇大论。
“哎呦我的小祖宗……喔喔喔,不哭喔……”
“那个,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诶以后常来啊。”
荧提起还在嘬筷子的派蒙,迈开腿用最快地速度离开了那热热闹闹的大院。
“荧你原来这么怕被唠叨啊。”派蒙打着嗝摸着肚子,飞得比平时低了不少,砸吧着嘴揶揄荧。
“我再待一会,她就要给我说媒了。”荧扶额,一脸沉痛。
“哎呀老人家就这样,不过她家大厨做的饭是真好吃啊。”派蒙幸福地拍着肚皮,“这次是她家孩子的周岁宴,你说以后会不会有两岁宴,三岁宴?我还要来吃!”
荧抓着她的后领把她提了起来:“这样,我把你送到她家当女儿,天天吃。”
“呜啊派蒙不要——”
……
正是赶集的时候,市场上人影往来,吆喝声此起彼伏。新鲜的瓜果蔬菜,活禽兽肉,铁犁木器,刺绣玩偶,如此种种琳琅满目。派蒙拉着荧的手,一个个摊位地看过去,看得头晕眼花。
“挑手信真是累人。”派蒙擦了擦不存在的汗珠,“我想想,凯亚、诺艾尔、琴、温迪、迪卢克、丽莎、阿贝多、万叶、刻晴、凝光、钟离、遥遥……好多人!我们带得了这么多吗?”派蒙摆着手指数,数到后面手指都不够用了,眼睛都要变成蚊香圈圈了。
“上回在沉玉谷买的茶叶他们估计还没喝完呢,下回再送点新鲜的吧,老走行秋的关系不付邮费也不好,不过……”
茶叶摊位的老板察觉了她的目光,嘴角上扬牵起层层的细纹:“姑娘要不要来看看沉玉谷的茶叶?翘英庄春茗茶坊的上等货!正好办重九节活动,十盒半价哦。”
“一盒就好。”荧摸出她的荷包。
“真的不多买几盒吗?这样,八盒我也给姑娘你算个半价怎么样?节日里走亲访友总用得上嘛……”
荧放回了荷包:“派蒙,我们走吧。”
“哎姑娘,”那商人长叹了一口气,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一脸的肉痛,“这样,五盒给您算七折!”
“我用不了那么多,您还是跟别人说吧。”荧气定神闲地握着手里的钱包。
“哎呀我懂的,小姑娘还没成家,但是重九节肯定也得拜访长辈,这样,四盒沉香玉茗,喝不了可以慢慢喝,茶叶也不容易放坏嘛……”
荧这才取出荷包,拿摩拉换了四盒有过度包装之嫌的茶叶。
等走远了,派蒙贴着荧的耳朵小声嘀咕:“荧你不是说下回才给蒙德的大家买茶叶吗?这么多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喝完啊?”
“不是给他们买的,万叶喜欢喝茶,我给他带一盒,剩下的可以送人也可以留着自己用。我记得你之前想吃‘茶好月圆’,有空正好做几个给你吃。”
“嘿嘿谢谢你,”派蒙殷勤地凑过来替荧提起了茶叶,“除了我以外,你对万叶的喜好也记得好清楚,他真的那么像你哥哥吗?”
荧的脚步停了下来,她看着派蒙手里的茶叶沉默地思索了一会,轻声回答道:“眉眼确实挺像的,我之前和你说过。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万叶和我们一样,是失去家乡独自漂泊的人,气质上有点像吧。”
“不过,”荧弹了一下派蒙的脑门,“你是不是稻妻的轻小说看多了?我记得他喜欢什么是因为我们是朋友,可不是因为他和空像。”
“这怎么能怪我看稻妻的轻小说嘛,”派蒙捂着额头撅着嘴,“不过那本《转生从替身化为白月光》真的超级好看!反转简直经典!你不看真是太可惜了,我都没人讨论还得憋着不能跟你剧透……”
“好啦好啦,我们还有其他东西要买呢……”荧的目光在一个个摊位上掠过,忽然瞧见了一只小兔模样的毛绒玩偶,“派蒙你看,这个是不是很适合瑶瑶?”
派蒙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这个兔子黄澄澄的,像瑶瑶老带的那两个铃铛。我们买给她吧!”
“听说刻晴她们准备根据先祖法蜕做个毛绒玩偶,海灯节的时候卖。”派蒙又说,嘿嘿笑着搓搓手,“荧……”
“好啦好啦,到时候给你买一个。”
守摊的是个鬓发斑白的老人家,手上捏着针和线,正缝着一个色彩鲜亮的虎头帽,看那大小,是给孩子缝的。
于是兜里的摩拉少了些,背包里多了一只有着晨曦一般颜色的兔子玩偶。
“凝光……集市上摊位有的东西,她估计没一个看得上的。”荧有些苦恼,站在市集中四处看了又看。
“哎呀,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嘛!”派蒙嘻嘻地笑着,随手指了一家卖活禽的摊位,刚好就有那么两笼鹅。
“有道理……我们送她们点零嘴吧,买几盒酥饼带回去好了。”
拳头大小的酥饼一个个挨挨挤挤地摆在案板上,外表微微焦黄,上面撒着些许黑芝麻。由于是现做的,还带着点热气。酥饼有个美丽的名字:“一枝春”。
“那现在还有什么要买的吗?”派蒙付了钱,拎着一袋子酥饼,一下子飞低了不少。
“先生说,在璃月,有些人会给过世的人送菊花,走吧,我们去买。”
卖花的小姑娘有着一张被太阳晒得黝黑的脸,表情绷得紧紧的,一副大人摸样,接过钱时,一枚一枚算得分明。
然后荧和派蒙就出发了,循着刻晴给的地图,从大路走到小路,再到只有些被前人踩出来的空地。山间散布着璃月人的墓碑,有的大且华丽,刻着“考妣”以及墓主人的姓与名,也有小而简陋的。无论墓主人生前如何,此刻它们都一同沉睡在山间,笼罩在渐落的秋木阴影之下。
“这大概就是璃月人的‘生同衾,死同穴’吧,要是钟离先生在的话,会和我们讲很多璃月的民俗吧。”荧并不觉得墓园可怖,在她的旅途之中,死亡并不少见,它一直与生者同行。
“这么多墓碑,哪个才是安柏爷爷的啊。”眼见着快到了刻晴画标记的地方,入目林林总总一片墓碑,看得派蒙眼前一黑,“我们该不会每个都得拜过去吧。”
“那倒不至于,刻晴说了,这一块只有一个无名碑,应该最初立碑的人就想到了有后人来找。看到没,就在那里。”
那确实是个没有刻名字的墓碑,同四周“考”“妣”下皆有姓名的墓穴不同,它孤零零地等在那里,墓前荒草漫长,显然已经久久无人祭拜过。
金发的旅人拔出她的微光剑,弯下腰除草。派蒙则开始在包裹里扒拉,扒拉出一个大大的红色玩偶,将它靠在了墓碑上。
“兔兔伯爵到了,就算是安柏到了。”派蒙拍拍兔兔伯爵的头,“终于团圆了呀……”
除完草,荧把方才买的酥饼,茶叶,连同派蒙平时堆积的小零食一起摆在墓前的空地上,取出跟往生堂借的香烟纸钱,不太熟练地操作起来。
风吹斜了冒起的青烟,眼前的霞光浮上天际,过去的晚风穿越山间,落木萧萧而下,织就一片金秋的地毯。
替安柏寻找亲人的过程并不顺利,几经波折,才查到在安柏爷爷离开蒙德时间附近,恰好发水患,有个小村子举村逃难,遇上魔物袭击,有一位蒙德穿着,轻策庄口音的老者引开了暴动的魔物,再找到时,只留下一副尸骨。因为尸骨久久无人认领,被救的人家便筹钱为他办了后事。
当地的里长将此事记入了地方志,刻晴按着时间翻了许久,才找到这桩旧闻。
“安柏的爷爷到底为什么要回璃月呢?”烟灭之后,派蒙和荧开始收拾东西,在塞包裹的间隙,派蒙依然对故事中空缺的部分耿耿于怀。
“这个问题,或许我们永远都不会知道了,”荧将沉重的背包挂上肩膀,手上提起了四盒茶叶,笑着打趣,“不过你可以问问安柏爷爷,说不定他老人家心情一好就回答你了。”
“不要不要!太恐怖了!”派蒙拽着酥饼飞起来,向来时的方向飞去。
有些故事已经结束,有些故事正要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