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成都/罗成】清极不知寒 第4章 三。涿郡

大业九年

巍峨的宫殿，虽不比长安洛阳的皇城那般恢宏，但也充分展现着帝王的威严，

文武列班，黄门立侍，大隋大业皇帝陛下，万国臣服的圣人可汗，正端坐于上。

与这一切有些格格不入的是庭间一个飞扬的少年。

这是大业皇帝二征高丽的圣驾，庭间的少年是替父领兵而来的北平王世子。

北平王抱恙，虽世子年幼，但有大将随行而来，倒也稳妥，可谁也没想到圣人点将之时，这少年会主动请缨。

圣人倒也不以为忤，

“小爱卿年少英雄，立功报国之心切，只是，战场瞬息万变，小爱卿尚且年幼，不妨将功劳还是先让与你父王麾下诸将吧”

“臣！…回陛下，臣虽年幼，但弓马娴熟，上得战场的！陛下若不信，臣可为陛下演示！”

少年一双明亮的眼睛，坚定中透着几分压抑着的急切激动，让人不忍回绝。

也许圣上也是这样想的，在他挥手示意之后不久，众人皆到了屋外

再看方才那张扬的少年，已换了一身戎装，里外三层铠甲，几十斤重，压在少年并不宽大的身板上，却似轻如无物。

少年翻身上马，从侍从手中接过一杆亮银枪，拿在手中舞了两个枪花，便催马在侍卫围出的场地中驰骋起来。

重甲长兵，骏马飞驰，也丝毫没有妨碍他闪转腾挪时的流畅动作。

铠甲下露出的白袍便在那赤红色的马背上来回翻转，好似这兵戈之乐下最飘逸的舞姿，银枪卷着风声，在他手中舞的既是好看又是威风。

直让人看的呆了

忽然间，周遭的声音俱远，那骏马已向观望中的他全速冲将过来，

他大惊，以为是马儿受惊发狂，立时出手以蛮力勒马，马儿长啸一声人立而起，

他心中慌张，正不知马上之人是否无恙，马儿又因何受惊，便见一点寒光射向自己面门，

寒光之后，那手握银枪的少年眼中，满是肃杀之意！

宇文成都一声短喝，终于自梦中惊醒。

扶一下额头冷汗，不禁叹了一口气。

他一向少梦，小时候的噩梦多是父亲白日的责骂打罚，

五年前榆林一场斗勇，得了封号，皇上赏识，父亲不再时常打骂他，而是终于重视起了这个文无天分的长子，

他也便开始因着这样的重视，做了许多，他习武时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去做的事。

梦境，便多了许多淋漓的尸体，索命的冤魂。

如今…自去年辽东城下，杀场扬名，皇上便借故大举提拔了他，今年二征高丽，更是令他统领骁果戍卫之职，忙的不可开交。

却不想，为何近日竟会梦到那北平王世子…

四年前，冀州边境那乖张的少年，他虽然只相处了半日，却深深记在了心里。

说不上是为他的狠辣的武艺还是张扬的气度，

又或者，是他这几年见识了太多乌烟瘴气的权谋角斗，便在心底默默存着了那个喜怒随性，满口江湖道义的小小白影。

他很快就查到了他是北平王的独子，不过只是为了印证一下自己引幽燕骑兵去寻他的做法不会害他。

其余的，他没有多想。

皇帝的亲卫和封疆大吏的独子，只怕很难真的做朋友吧，且不说身份悬殊，何况当今圣上自登基以来便满腹集权之思，对手握重兵的北平王的恭顺也迟迟未明确表态。他亦不知日后会有什么变故

揉了揉眉心，心事涌起，他索性不再睡，起身披了件外衣，想到院中舞一通刀来排解思绪。

想起这院子，只能道是皇恩浩荡。

自去年受封，皇上为示恩宠，又或者是不欲宇文家势力太增，便让他搬出了宇文府，在长安洛阳两京都赏赐了府苑仆从，就是在这远在燕北的临朔行宫，也破例赏赐了一座小院，以便随时传召。

衣帛吃食，更是多有皇上恩赏，尽皆是各地进贡上的，贡皇上享用的极品，

甚至有些是皇上用过并十分喜爱，而特意赏下给他的。他为臣子，受的这份恩宠，真可谓无人能及。

佩刀出鞘，向夜里沉静的空气劈去，刀身朴素，起手也没有多么复杂的刀花，招式大开大合，在这奢华行宫一角的小院里舞将起来。

思绪随刀意收敛，他就忍不住回味了一下方才那个梦。好好的事，偏让他做成了噩梦，

几日前北平王世子圣前请战的时候，他确实亦在武将一班中观看，

那人比四年前长高了不少，武艺也有了很大的精进，戎装加身，英气逼人，一双眸子里，却不减当年那份灵动皎洁

只见他舞枪纵马，绕场三圈，百官喝彩，龙颜大悦。

他方下马去甲，重新拜倒在皇上驾前，没有了方才繁冗的官服，只一身干净的白色底袍，更显出少年人的英气来。

皇上近前亲切的将人扶起身来，

“小爱卿果真好武艺啊”

立刻便有察言观色的人纷纷道彩

“哎呀，真是虎父无犬子啊”

“罗少保如此忠勇，恭喜皇上，我大隋又多一猛将啊”

“是啊是啊，少保武艺，可比当年的宇文将军吧，我大隋猛将如云，何愁那蛮夷不服管教”

宇文成都自知自己的越级提拔与重用一向惹人眼红，平日也不愿与人多做计较，

如今又被那爱看戏的人提起来，往事头上扔，他却不知为何不复往日那般淡定了

还未回过神来，耳边就听得帝王饶有趣味的声音

“哦，朕倒想起来了，当年宇文爱卿战胜突厥勇士时也是未及弱冠啊，都是年少英雄，

朕也好奇，罗小卿家，你可愿与朕这骁果卫统领一较？输赢朕皆有赏！”

听皇上没有询问自己的意思，若在平时倒是正常，他反正也不会忤逆圣意，可今日他竟破天荒的想拒绝

他倒不是第一次与公卿之子比试，怎样打的既看着漂亮，又维护公子们的颜面，他其实也有些经验了

但这少年就是有些不一样，他也说不好，

他只想跟他在没有这些吵闹的围观者的地方再好好过招，好像他和这些人，就不应该出现在同一画面似的

“臣久闻陛下骁果军中多勇士，宇文将军更是武艺无双，得为陛下立功，一直敬佩的很，今也得陛下赞赏，臣愿一试”

恭顺乖巧的对答出自少年之口，便让宇文成都忍不住想起河边他那个装可怜后的狡黠神情

下一刻，他抬起头来，便与一双伶俐的眼眸相对，带着几分傲气，几分…生气？

遭了…

他才想起来，这孩子应是还记得他的长相的，可是上次见面时他报的却是母家姓，如今…

他不太会撒谎，也就很少撒谎，如今谎言被人发现，还是一个比自己小不少的性情少年，不觉泛起好大一股愧疚

直到被皇上点到，应声上前，他还没好意思再对上少年一直追着他的目光

啊。。想吃广都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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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三。涿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