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只白毛的小蛞蝓猫,它与‘兄长’共同诞生于‘神明’的怀抱。
兄长早一点,它晚一点。
但和拥有‘超度’与‘轮回’能力的兄长不同,小阿白是一只普普通通的蛞蝓猫。它没有同族长辈可以教导,也无法拥有兄长的力量,每当面对危险,就只能被兄长庇护在身后。
尽管如此,被兄长温柔顺毛的小阿白依旧生活得非常快乐。
今天摘掉秃鹫的面具,明天砸了拾荒者酋长的王座……
没办法,它的兄长可是无敌的啊!(小阿白叉腰
无忧无虑的时光过去,忽然有一天,兄长对小阿白说,它要去履行神明赋予它的使命了。
但小阿白自出生以来就没和兄长分开过,它心想这怎么能行呢?于是没有能力的它缠住兄长,让它一定要带上自己一起。
就这样,小阿白和兄长一直一直在一起。
从雪山到荒原,天空到海底。
神明说兄长的使命是超度轮回里的一切生灵,兄长也坚定不移地信着。只是每每看到被超度后身体冰凉的生物,阿白都忍不住幻想到也一并冰冷的自己。
毕竟兄长的使命是超度这世间所有的生灵,那当然也包括了它。
尽管它对超度背后究竟是死亡还是极乐一直保持怀疑,但如果是兄长,它想它也不是不能装作相信。
兄长是小阿白最喜欢、最重要的兄长啊!
可就如小阿白信任兄长一样,兄长也将小阿白视为世界上最重要的小阿白,爱之深而计之远,面对无人可给予回复的超度,兄长终究却步了。
它迟疑于,是否该将自己的信念强加在小阿白身上,它明知小阿白并不认可,仅作为个人也赞同其中疑问的道理。
最终,兄长独自潜入虚空海,只留下小阿白一个。
亲情与责任,兄长难以抉择。或许它那时只是想,既然它有着轮回的能力,等再一次见到小阿白,知道答案的它,就能做出选择了吧。
但对情感远比正常蛞蝓猫丰富的小阿白而言,死亡并不可怕,它害怕的是孤独。
即使已经是一只大蛞蝓猫了,它也无法不依赖这世上唯二的另一只蛞蝓猫。
它头一回没听从兄长的话,在兄长之后走下了虚空海。
也就是那时,它才发现,原来自己并不是什么都没有的普通蛞蝓猫,和圣猫共同诞生的它,同样也掌握着能与之相媲美的能力。
‘不死’。
腐蚀一切的虚空海也拒绝接纳它的身体与灵魂。
完整的它,隔着庞大的虚空蠕虫,在兄长身后,目睹了兄长的消散。
还是轮回?
小阿白拖着湿漉漉的毛爬上岸边,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起初想回去找它的神明老父亲,但走到一半才想起来,神明早就完成它的渴愿,被兄长超度了。
后来它无意中被蜥蜴咬死,但很快重生在远处,而食用它身体的蜥蜴却莫名消失。
它又尝试被秃鹫吃掉,果然之后秃鹫也消失了。
小阿白欣喜若狂地发现,它同样拥有着兄长超度的力量,只是表现形式有所不同。
这不妨碍它完成兄长未尽的任务,小阿白想,最麻烦的守卫和神明们都已经超度,它只需要把剩下的那些杂草般疯长的小东西清理掉就好。
那么等兄长再回来时,就不会太辛苦了。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但……
它等回来的不是兄长。
那只绿色的毛绒猫没有对小阿白的记忆。
它只是一缕残魂、一段执念、一片回响。
小阿白透过绿猫的表象,看见了回响独有的金鳞触手和虚空流体残液。
它装作初识的样子与绿猫交起了朋友,它们如同最初的时候,一起走遍了雪山、荒原,天空、海底。
这是最初的朝圣之旅。
可与那时不同,与兄长朝圣时,它们获得的是加持,而与回响朝圣时,那个回响被注入了另一个回响的一部分。
每次朝圣,就像往水里滴入染料。
如此往复之后,无色还是无色么?
无法阻止,无法停下,那份从出生起就铭刻在脑中的信念被一次次加深,小阿白沉默地陪伴回响完成它的执念。
在回响告别小阿白,即将进入虚空海前,小阿白拦下它。
“可以把你的力量交给我吗?”
回响问:“为什么呢?”
小阿白说:“我有一个哥哥,它也叫无色,也是圣猫。它也像你一样,在进入虚空海前和我告别。那个时候它对我说,等天空不再下雪的时候,它就回来了。”
“但我从下雪等到了下雨,它却还没回来。我想哥哥应该是迷路了,我得去找它。”
回响笑了,笑得很是无奈。
它不是那么有耐心的猫,一次次超度早就将心中的怜悯消磨殆尽,但它不介意给小阿白一点时间。
“可你只是只小蛞蝓猫啊。”回响想摸摸小阿白的头。
无奈它们已经是体型相似的大猫了,如果小阿白不低头,回响就无法碰到白猫额前那三撮淡色的斑纹。
踮脚也不行。
小阿白不给摸,它上前一步紧紧抱住绿猫,闷声从绒毛里传出,“可我觉得,比起脆弱的你,‘不死’的我更适合‘轮回’。”
“……如果你不给的话,就别想下去了。”
“那把轮回给你,我不就下不去了嘛?”
“都说了我去超度它们。”
“本来就是……明明大家是一起诞生的,只是比我早一些睁眼,明明是一起的职责,偏偏要一个猫去,结果好了吧,把自己弄得破破碎碎的……”
温热的泪滴伴随体内骤然充盈的能量落下,小阿白睁眼时,回响已经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