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晟言……”傅鸣昱伸出一只手捧住他的脸,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打量他,眨眼的频率逐渐变慢,悲哀的神情缓慢浮现,让秦晟言终于不知所措。
说起来,Adonis疑惑慌张的样子,倒是像极了秦晟言。
傅鸣昱觉得自己呼吸迟重,似乎是陷入了一场醒不来的梦,他拼了命想要看清秦晟言的脸,却怎么挣扎都不能,他留恋的在他的五官上逡巡,渴望能遗忘胆怯的痛苦。
然后他的世界……无边的陷入黑暗。
*
“连续多少天没有好好休息了?我怎么说的你全忘了吗?他的身体经不起这么折腾!”
“灵石靠的近了似乎孩子也能感觉到,他卯足了劲儿开始长个子,如果傅鸣昱的营养一旦跟不上,就会直接损坏他自身的元气!”
“本来以为可以稍微分担一点的,结果成长的时候,母体本来付出的就比较多,现在更是入不敷出了,我不管,现在根本不是关心其他的时候,他难道不需要负责吗?”
“傅鸣昱不会同意的。”
“这不是他能决定的事情。”
傅鸣昱耳边混沌的声音逐渐清晰,困顿的微微睁开眼,果然就看到亚宁气急败坏的跟夏律在对话。
他抬了抬手臂发现被什么人压住了,转移视线,傅鸣昱发现秦晟言趴在他的床边睡得很沉,脖子上什么东西闪烁着发着银色的光芒,而抱在夏律怀里的Adonis正全身环绕着这种银光,满足的呼呼大睡。
“你们……”
“我先把供给转到了秦晟言的灵石上,你最近休息几天别再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亚宁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身为他的父亲,养孩子是他分内的事情。”
“可是……”傅鸣昱挣扎着要起来。
“你给我躺好,不然我就把秦晟言弄醒,然后你自己解释。”亚宁一挑眉,果然看到傅鸣昱老老实实的躺平了。
“亚宁姑姑,你不用担心我……”傅鸣昱担忧道,“我真的没事。”
“灵力的供养需要直到Adonis成年,他现在才一岁多你就几乎承受不了了,你让我怎么相信你。”亚宁心疼的走过来,捏了一个诀贴上傅鸣昱的额头,“这灵石本就是以一化二的共同体,单独的一半甚至比不上原本灵力的千分之一。”
“如果不是因为需要血缘作为媒介,我和阿悦或者陈格大哥哪个不能替你养孩子!”亚宁忿忿道,简直要咬牙切齿了,“就是时悦那个剑灵都能带孩子!”
“姑姑……”傅鸣昱忍不住的笑了,淡淡的摇头,“我可以的。”
“逞强不是什么好事。”亚宁斩钉截铁道,瞥了他一眼。
傅鸣昱讪讪的闭了嘴,吐了舌头。
夏律看了一眼面色红润的小家伙,冲着亚宁点了点头,一耸肩,亚宁领着夏律带着孩子掩上了门。
秦晟言戴在脖子上的项链逐渐消失了银光,傅鸣昱神色复杂的看着秦晟言抖了抖睫毛,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啊,你醒了?”
“真抱歉,让你看笑话了。”傅鸣昱虚弱的笑了笑,“可能最近生活不规律。”
“你现在可不能像以前那么折腾自己了。”秦晟言替他将被子往上拉了拉,“你病倒了谁照顾孩子?稍微有一点当爹的自觉行不?”
“麻烦你了。”
“我有说过麻烦了吗?我是在生气。”秦晟言捏着傅鸣昱的鼻尖不松手,“自己的身体自己都照顾不好,你这两年怎么活下来的啊。”
拍开他的爪子,傅鸣昱噙着笑:“来有事吗?”
“给你送请柬。”秦晟言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深紫色的卡片,“你不是说很期待吗?”
“……恩。”傅鸣昱的笑容不变,却觉得嘴角好苦,“谢谢,还亲自送过来。”
我不该贪恋……那点不属于我的……
“好说。”秦晟言摸了摸傅鸣昱的额头,“不烫了,那就好。”
傅鸣昱及时的想要躲,又停在半路,放在被子里的双手都攥成了拳头,垂下的眼帘沉重而冰凉。
他感受着秦晟言近在咫尺的气息,可惜这句“别碰我”说了矫情,不说暧昧,傅鸣昱还是选择把它咽了下去。
“我一定准时到,给你们包一个大红包。”傅鸣昱不明白为什么秦晟言无所谓的目光会显得胜券在握,只能僵着笑脸说一些自己都不清楚的东西。
“我等你。”秦晟言的笑容从嘴角伸及眼底。
被丢到角落里的请柬,傅鸣昱连拆开来看看都不想,反正秦晟言订婚的消息,早晚会被媒体弄得纷纷扬扬,他又何苦去看他亲笔写的良辰吉日新婚燕尔。
MV的拍摄已经提上日程,剩下十几首的歌曲的编曲,他必须时时紧盯。
傅鸣昱更加搏命般的投入了专辑的制作,每天拨出四个小时的练舞时间,让他不仅没有长出肌肉反而日渐的消瘦。
夏律看在眼里简直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明知道傅鸣昱是在刻意糟蹋自己。
亚宁却一语不发的看着他折腾,反正Adonis的供养,目前还在秦晟言的灵石上。
高度集中和投入,日子过得像是流水一样。
傅鸣昱没有发觉,媒体对于秦晟言订婚这件事情,连个边角都没有提。
完全忙得忘记了这件事,夏律的一通电话,把还在绞尽脑汁填歌词的傅鸣昱从工作室里面掏了出来:“我就说有什么事情呀,你这家伙也不说,幸好我翻出来了!”
“怎么了?”傅鸣昱眯着眼,皱着眉往日程上看,“专辑的运作一切正常啊。”
“什么专辑啊!秦晟言订婚啊!请柬我刚打开来看!”夏律拎着一手的白西装头疼道,“不就是今天吗?”
“你说什么?”傅鸣昱吓得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
“我快到楼下了,你下来直接换衣服。”夏律一个急刹车将保姆车,停在星耀的地下车库,不出三分钟,蓬头垢面的傅鸣昱从专员通道着急上火的跑了出来。
“谢尔逊!”夏律拉开车门,一个身形敏捷的老头窜了出来,手脚麻利的开始收拾傅鸣昱的脸,而剩下的助理都在帮忙穿衣服。
一路塞车,地点又有点远……
傅鸣昱绝望的撑着脑袋,叹了一口气。
“我说你怎么这都能忘记啊,不是想要彻底断了吗?这种见证他幸福美满的时候,你不应该矫情的,一定第一个到献上祝福才对吗?”夏律坐在副驾驶上冷嘲热讽,看着俊朗的傅鸣昱,都快抓坏自己的发型不由得住了口。
夏律看了看表:“你已经迟到半小时了。”
“开过去估计还有一个小时。”谢尔逊偷偷的看着傅鸣昱逐渐苦恼的表情,也有点不忍心,“不然,不去了吧……”
*
“白宇楠。”秦晟言牵起女人的手,欲言又止,他还是第一次对别人感到愧疚。
“什么都别说了。”白宇楠稍解人意的摇着头,自己摸到了左手中指上的戒指,缓缓地褪了下来,“秦晟言,你欠我的,你要记住。”
“对不起……”
傅鸣昱手脚不听使唤的下了车,眼前的教堂完全漆黑一片,巨大的圣洁花篮沿着大路两边摆放整齐,满月从教堂的正上方洒下月光,青白色的红毯就在他的脚边,傅鸣昱望着这完全没有人烟的地方,失落的笑了:“我来晚了。”
“也对……哪有新人等客人的道理。”
他慢吞吞的走上去,面对着教堂的正门,一步一步虔诚的前进。
夏律和其他人站在车外,看着傅鸣昱失魂落魄的移动,都有些难过,只能一语不发的看着他。
花瓣被风吹落在红毯上翻滚,傅鸣昱一身雪白的西装,孤身一人,走进了教堂的阴影下,他羡慕着教堂的气派,沉默了好久,久到他自己都忘记了怎么呼吸,寒冷的夜风卷着漫天的花白,他终于伸手推开了大门,吱呀一声——
一个身影清寂的站在十几米落地的尖耸琉璃窗下,面向月光,似乎在等待谁。
傅鸣昱瞪大了眼睛。
宽阔严整的教堂里空无一人,秦晟言微微侧着身,看到傅鸣昱,似乎是努力了很久才笑出来,竟然是带着哭腔的,松了一口气的笑容——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你说什么?”
傅鸣昱往后退了一步,明显的看到秦晟言的眼中出现受伤的情绪,让他倏然钉在地上不敢再动弹,他难以置信的看着秦晟言胸口戴的一朵盛开的玫瑰:“你怎么会……”
“我在等你。”
秦晟言安安静静的站在新郎的位置,月光在他的身后勾勒出一片清冷的阴影。
“你为什么要……”傅鸣昱皱着眉头,隐约知道,这也许是一场莫须有的订婚了。
“因为跟我订过婚的人,一直都只有一个。”秦晟言仰头看着琉璃窗上描绘的极其抽象的圣母像,眉目舒展,“我以为,我这辈子都等不回他来了。”
傅鸣昱推在门上的手落了下来,教堂的大门缓缓合上,他看到秦晟言取出自己的项链,拽下那枚戒指,当着他的面,缓缓的庄严的戴上了自己的左手中指。
“我说过,让你等我。”秦晟言盯着自己的订婚戒指,喃喃自语,“我说过,让你相信我。”
他认真的抬头看着傅鸣昱,一步一步的靠近他,精致的五官溢满了痛苦。
这个无往而不胜的男人,一败涂地的求饶,他亦步亦趋的却又犹豫恐惧,他直到现在都保持着温柔生怕伤害他,任何粗暴的手段都被他摒弃,所有强制的语言都被他遗忘,他甚至恨不起来,低眉顺眼的服从,再妥协。
“为什么,都是徒劳?”
傅鸣昱承受不了的捂住心口,撑着座椅的后背。
请你不要让我动摇我的决定,请你不要露出那么痛苦的表情,请你不要在痛苦的时候还要顾及我的感受,请你不要……不要再爱我。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他以为布置好了一切,重新求婚就好,可是他却从昏黄的日落等到了满月东升,他一个人惊恐的等着,望着费尽心力的教堂内外,他苦苦的守候着,却连脚步声都没有。
他以为,他又再次被抛弃了,它所有的努力所有的付出,都因为一个人的遗忘而成为了废物。
他竟然爱的那么卑微,驻守原地一动都不敢动,他害怕他离开,就会错过,但是他不离开,却也在告诉自己,他还是没有来,或许永远都不会来了。
他打发走了昏昏欲睡的唱诗班,他遣散了举着灯烛的修女群,他在教堂徘徊,宛如一个不散的地缚灵。
原来他竟然这么害怕被再次遗弃。
“告诉我……我怎样做,你才能留下来。”秦晟言终于来到傅鸣昱面前,他握住他的手,虔诚的单膝下跪。
傅鸣昱浑身一抖,哀求的摇着头,只言片语都说不出来。
“我什么都不在乎,我只求你留下来,回到我身边。”秦晟言低下头用额头贴着傅鸣昱的手背,“Adonis的亲生母亲是谁我也不在乎,你已经结婚了我也不在乎,你不爱我,我也不在乎,请你留在我身边,我愿意为你承受一切,就算是背德,就算是身败名裂,我愿意拿出一切来满足你,只要你开出条件,只要你留在我身边。”
心好痛……
傅鸣昱死死抓着自己的前襟,发现眼前模糊起来,他以为自己又是营养不良要倒下来,却擦了擦湿润的脸颊发现,原来是他落泪了。
“傅鸣昱,你不能抛下我,你既然回来了,你就不能再推开我。你不能阻止我爱你……你不能让我为了减轻你的罪恶感而伪装幸福。”秦晟言感觉自己的腿已经完全麻掉了,可是傅鸣昱却依旧一声不吭,保持着令人绝望的沉默。
“晟言……”
傅鸣昱颤抖着终于吐出两个字,而秦晟言浑身都僵硬了。
能给予他末日审判的,永远都不是上帝,而是眼前的男人。
“我开出的条件,你做不到。”傅鸣昱凄惨的笑着,扶住秦晟言的肩膀,将一串否定轻飘飘的吐露,“我希望你永远都不会丢下我一个人而轻易的死去。”
“秦晟言,我是重生者。”
*
“老板?”夏律被突然出现的时悦吓了一跳,“您怎么来了?”
“夏律,如果傅鸣昱要对秦晟言说出一切,你会阻止他吗?”时悦声线不变,依旧是淡漠而平静的,“你不是说,他有知情权吗?”
“我是这样说过……”夏律不明白的看着时悦,“老板你的意思是?”
时悦一脸凝重的沉默不语,只是盯着教堂的大门深深凝视,轻不可闻的一声叹息之后,教堂的大门被艾路打开,他的身后,依旧跪着秦晟言。
“怎么会!”夏律没能料到秦晟言会等在里面,但是他能做的事情,也不难想到。
只是现在,秦晟言完全变成双膝跪起,他颓然的望着傅鸣昱推开大门,连挽留的话也说不出口,傅鸣昱冷静的慢慢走出教堂,直视时悦的目光,终于卸下重担的微笑:“干爸。”
“回家吧。”
时悦上前牵着傅鸣昱的手,一点点的把他拉上车,完全泄了力的傅鸣昱疲惫的靠在时悦的身上,一动不动的闭上了眼,透过窗子,时悦回望了秦晟言的眼睛,这样的对视,两年前也有过一次,那次是二选一,这次,还是二选一。
要么,永远的离开他剩下的人生……
要么,永远不要退场。
你有承担一切的觉悟吗?秦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