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到楼上时已经是晚上十点。
宁郗在章姨的指导下终于掌握了充值费用的正确办法。他从浴室里洗了澡出来,看见越尹恒正用电脑翻着文件,好奇地凑过去看了看。“这是…节目资料?你爸终于舍得栽培你了?”
话这么说,他也用了严肃认真的态度扫视了一遍屏幕上的内容。“像这种节目不是很好,可以看出节目组有刻意捧人,资本介入太严重了。”
“怎么看出来的?”
越尹恒不是太懂。他才接触这个行业,江冉琼只教了他一些皮毛,接着就是让他在一旁学习,有些事还需要经验积累领会。
“我记得没错的话,这个主cm,受众最广的形象就是小仙女,这节目的设置和取景点大致流程很刻意地去营造出仙感,而且我好像记得她会古筝和古典舞?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指的就是这种。”
“只为捧一个人啊…”越尹恒不得感叹道。
“不要看一些节目制作精良,大部分根本不适合。也不要去把想红的心寄托于飘飘忽忽的运气,妄想一炮而红,一个艺人的爆红是多种因素的加持,是人造的盛宴。”
宁郗捏了捏他的耳垂,继续补充道:“再漂亮的钻石也需要被人看到,明星的璀璨也和钻石的高价一样,是世人皆喜爱的世纪骗局。为了让hearty走上坡路,公司当时可是孤掷一注,用自黑的方式吸引多方关注,然后再卖惨洗白,再塑造美强惨男团——我也参与了这个造星链条,还是身为商品的一环。”
“这些事情很常见。高傲,风骨,在这个圈子里并不需要。”
宁郗的重量压了一半在越尹恒身上,声音带笑。
“这些需要你自己去分辨。”
未完的话语浓缩在唇舌之中,汇聚了诚挚的爱意,只凭一个眼神就能流淌。
在寒冷冬日下,温暖的被窝中两人相拥,将爱意随着触碰的温度传递。
宁郗半夜觉得身上发冷,便下意识地往离自己最近的热源靠拢。越尹恒也是晕晕乎乎地,伸长了手臂去揽人,脑袋在宁郗的肩窝处蹭了蹭,黏糊糊地像只毛茸茸的小狗。
将近凌晨的时候越尹恒醒了过来,习惯性地给宁郗盖好了被子,指尖在他的面颊旁停留了片刻,低头轻柔地亲了下大明星的脸。
这是他以前从未想过的生活…在不情愿的情况下成为父亲公司的助理,被教以经纪人的知识,最后沉溺于最初喜爱上的人,这一切都如梦似幻,偏离了他的爱好,如今却让他感到满足。
我爱你啊。
等到如今,他的大明星能够回应了吗?
第二天清晨外面笼上了轻盈的白雾。宁郗早上醒来后感觉身上更冷了,咳嗽了几声,引得身边的越尹恒一脸紧张。
“我没事…”宁郗才说完了这句话又忍不住开始咳。“...我错了。”
越尹恒扳过他的肩,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我错在不在意自己的身体…”这句话怎么说上去怪怪的?
宁郗正在思考这一个疑惑点,越尹恒抿着唇说下去买药,他随口回了句记得买点早饭啊,哪个早点铺的肉包子很好吃,好多年都没吃到了。
越尹恒先去上坡的一家药店买了药,在好心的药店销售人员的职员的指引下找到了宁郗想吃的那家早点铺。这个点还算早,铺面前已经挤了很多人,眼见要排很长时间,越尹恒见到这么多人还不自在,掌心在羽绒服边不安地蹭了一下,还是克服内向体质站在了队伍后面。
“小帅哥回老家过年啊?”
江城民风淳朴,大妈们除了广场舞还有做红娘的爱好,越尹恒这样一个大帅哥站在这引起了大妈们的无限怜爱。
“哎是来吃蒲家的包子的吧?我分你几个,这么早站外面这么久多不好啊。”
越尹恒应付不过来。他对长辈们只有几个动作可以做:点头,“嗯”,“不用不用”,“谢谢…”,“真的不用”。
阿姨们的热情难以招架。他提着大妈们友情赠送的包子回到了房子里,宁郗正在清理窗台上空置的花盆。南方的冬天湿度较大,没有太寒冷,贫瘠的土壤中依旧长着杂草,随着冷风萧瑟地摆动。
“包子买回来了。”
越尹恒又觉得这句话描述地不太恰当,犹豫着解释道:
“很多阿姨都争着要送我包子…”
宁郗“噗嗤”笑了。“因为小越是很讨人喜欢的孩子嘛。”
越尹恒被夸得不好意思,从包装袋中取出感冒药。“一天三次,要记得准时吃药。”
“不公平啊,我感冒了小越都没感冒!”
“我感冒了谁照顾你啊。”
宁郗只是正常地吐槽兼发泄情绪,忘了眼前的人是会认真回答他的每一句话的类型,一时间被这句直球打的脸烧耳烫,忙转移话题。
“包子要趁热吃。小越,尝尝吗?”
越尹恒好奇让宁郗念念不忘的是什么样的味道。他拿起一个包子试探性地咬了一口,包子皮薄馅大,油汁恰到好处地浸入了包子皮内,每一口都鲜美无比。
“真的好吃…”
可惜包子不大,一两口就吃完了。宁郗往自己嘴里塞了一个,含糊地说道,如果不好吃,他会惦记这么多年吗。
“当年宁哥还在的时候…我是说宁成南。他和做包子的老板娘关系很好,老板娘总是会给他留几个包子。很多时候宁哥加班或者出勤,这几个包子都进了我的肚子里。”
想到这些,宁郗盯着塑料袋里的最后一个包子,眼神满是怀念。
“老板娘都认识我了…她的小女儿和我年龄差不多大,附近是我读书的初中,有时放学后就在她店里写作业…”
“蒲阿姨的女儿成绩很好,我记得是成绩前十吧,有不会的题我就问她。用现在流行的词来说,也算是幼驯染了。”
“哪怕被收养了,我也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啊。”
宁郗依旧在笑。越尹恒没有从他的眼睛中看出任何怨怼和悲伤的情绪,他只是平静的回忆,平静的将这些美好收藏,将这些善意化作自己前进的力量。越尹恒敬佩这样的人,也深爱着这样的宁郗。
宁郗经常笑。多半是精巧的一眼就能看出疏离与冷漠的假笑,没有任何情绪可以从那张完美的面具上透露出来。越尹恒也见过宁郗其他的笑,无奈的,欣悦的,似喜实悲的,最后令他记忆深刻的,是此刻宁郗笑意中的温柔与眷恋,更深层次的释然。
“你很喜悦吗?”
宁郗的视线停留在塑料袋的一角,听见这句话,脑海中出现了刹那的空白。
我很喜悦吗?
单单看见这一切就足以让我喜悦了——被时光流逝的怅然妆点的喜悦,也会被人感知,划分在“优良”的情绪范畴吗?
宁郗把塑料袋一合摆在了越尹恒的面前。
“吃你的吧,吃的都堵不住嘴吗?”
他一扭过头看见越尹恒在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还要笑…你老婆生孩子了吗?”
宁郗的本意是说某著名电影的梗,越尹恒眨了眨眼,让宁郗认识到了过于不自觉的天然。
“可是…我老婆…应该算是你吧?”
如果他说一句否定的话,越尹恒是不是又会自闭?
宁郗明白了一句话,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小越都不上网的吗?”宁郗直叹气,谈话内容逐渐演变成不相关的数落。“以后要当经纪人,更以后可是要学会治理公司谈业务的,掌握互联网舆论的走向也很重要…”
越尹恒点头。“我明白的。其实,在刚刚成为宁老师的助理时,就被舆论上了一课…”
宁郗深吸了一口气,很不满地揉了揉发烫的耳朵。
在这个时候提这种称呼…犯规的其实是某个天然呆助理吧。
“不说了。今天最重要的事是准备年货。”
今晚就是除夕夜,要吃团圆饭,看春晚,这个时候准备年货,真的有点晚。
宁郗仗着这是小县城老一辈认识他的人少,戴上绒线帽和口罩就出了门。在南韩时他漂过好几次头发,发质不太好,怕伤害头皮扎的很松,一眨眼看上去,只会把他认成一个漂亮姑娘。
宁郗买的是空白对联,打算回家再自己写。这些年有空闲了他什么都学,又好像什么都没学会,就像是蹉跎了前半生。
“宁郗…哥哥?”
很不巧,收银员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姑娘,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迟疑地发问。
宁郗把口罩拉下来一点,朝姑娘笑了笑。“妹妹,至少现在不要说出去啊,我好不容易回老家过年,可不想见到什么狗仔和私生了。”
姑娘只剩下了点头这个动作。“我…我知道的!我不会说出去…wish哥哥,你的腿好些了吗?”
“我都来买东西了,肯定是好大半啦,不用担心。”
幸好这个粉丝比较讲理,不然他好好的假期就交代在这里了。
姑娘直接把自己的手账本送给了他,说自己是他的老粉,从他练习生时期就开始喜欢,这些年一直在坚持做手账,能把手账本亲手送到自己喜欢的偶像手中,是她至今为止最幸运的事…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