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王ZEXAL]于名为命运的深渊中逆 第3章 泥淖中的战争

纳修在树荫里坐下来，背靠着树干，过于疲惫的他很快就睡着了。战马被拴在不远处。这是他第一次出征。不远处，士兵们在亲信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安营扎寨。这是年轻的君主首次把自己学会的知识应用在战场的厮杀里，他没功夫多想杀人是什么手感，身为君主的责任感很快压倒了这种无用的情绪，因而他在对待这件事上冷静不似常人。他现在只想多睡一会儿恢复体力。

年轻人或许睡了有几个小时，然后被一名士兵喊醒去吃饭。他看见那名士兵比他还要年轻一些，眼睛里有着下属对国王的尊敬，还有好奇。纳修咕哝着应了一声，过一会儿才彻底清醒过来，站起身，走向已经支起的篝火旁。“您看上去对此适应良好。”一名近臣对他说。“嗯。”他只是抬起眼皮看了身旁人一眼，不紧不慢地吃着晚饭。“放轻松些，我对拿权力压你们没什么兴趣，我还要需要你们。”纳修说道。男人只是笑了笑：“我们没有那么想……我们的忠诚与性命也是您的，所以吾王啊，这一切都任您取用，哪怕是死后，我们的存在也归属于您。”他说这话时很诚恳，纳修能从中分辨出那感情丝毫不作假，然而纳修却在这句话里感受到了一种说不出的沉重。

年轻的君主虽然还处在未来多于过去的年岁，但他对自己的命运有所察觉，就像是一根车轴，不可避免的在磨损，他的人生也不过是前人人生的重复，是安装在车轴上的两个车轮，那些许的不同还是因为这名为“命运”的车轴在磨损着，最终“哗啦”一声，全部散架，想必那个时刻就是纳修的人生终结之刻。年轻人自己这样苦中作乐地想着。

不过一想到留在都城里的妹妹，纳修的心情难得舒缓了一些。

似乎一切的焦躁不安都能在梅拉格——他的妹妹、他的半身那里得到安抚。

十六岁继任王位，十七岁带军队出征清剿叛乱者，这只是他学会当国王后要做的第一件事。他不怎么喜欢夜间作战，但战争由不得他喜欢还是不喜欢。在纳修用手里的长剑砍爆了又一个敌人的脑壳后，他对这个事实越发心中有数，随后战马的马蹄将尸体狠狠踩进泥地里，带领着所有人在千军万马中杀出重围，他听见了士兵们的欢呼，喊着震天响的口号，赞美国家守护神的庇佑。这场清剿战持续了一年有余，战争结束后，他们踏上回城的道路。但在休整时，纳修总会想起帮自己挡箭的士兵。

“让你想不通的事情可多了去啦。”和梅拉格说起这些事情时，作为祭司的巫女刚把处理好的文书归位。

“你觉得，我是一个值得他们献上忠诚的国王吗？”像是梦呓般，他喃喃自语着。

少女坐在了兄长面前，点上了一支香烛，蜡油开始顺着火焰流淌而下，白烟雾气缈缈，带着几分浅淡的香气：“为什么不直接去问问他们呢？”

“回应人民的愿望，才是你身为国王的使命。”

在夜晚的摇曳烛光下，祭司的表情如此平静。至此很多年以后，纳修依然记得妹妹的这句话。在那时，他也清楚地记得曾经跟他出征过的每一名士兵的面孔。后来他问过身边的士兵：“你们为了什么而向我献上忠诚？”士兵回答：“因为您是我们的王。”“就是这么简单的理由吗？”年轻的士兵露出腼腆的笑容：“我没读过太多书，所以在大多数时间里做事情都仅仅是凭着一股天生的本能，吾王啊，我相信我识人的眼光是没错的，您是个好人，也会好好统治这个国家。”在之后的人生里，不止一个人对纳修说过这番话。

十七岁第一次出征，二十四岁他统治下的国家迎来了外敌入侵，二十五岁他踏上最后一次的战场，八年的时间足够将纳修磨炼成一个足以驰骋沙场的铁血君主。但梅拉格最常对兄长说的话是，你需要克制一下你的怒火，坐在这个位置上，最忌讳的就是感情用事。当纳修想起妹妹的这番话时，他像个狼狈的流浪者躺在泥淖里，日日夜夜被复活的怒火灼烧着。可我在作为一个君主之前，我是个人呀！纳修想到，一个有血有肉，会哭会笑，会为亲人之死而感到悲伤的人！正因为如此，他才会被不理智的复仇之火驱使着，带领着一支军队出征追杀贝库塔——这个入侵他的国家的混蛋、暴君、恬不知耻害死他的胞妹的怪物！

更何况，我回应了人民的愿望！

在备受外国蹂躏的一切地方，人们都是怀着热爱，对复仇雪耻的渴望，顽强的信仰，一腔赤诚响应了君主的呼唤，他们才会义无反顾跟随纳修出征。

“所以我们没有人在怪纳修大人哦，我们都是自愿跟随您的，您会为我们愤怒……”伊利斯像个成熟的大人一样给了纳修一个拥抱。她的亡魂逐渐在纳修的怀里消逝，化作光点，或许是去往了另一个世界。他走在这条路上，每走出一步，便有一些人消失了，直到他孑然一身地来到了这段人生的命运终点。踏进角斗场，纳修看见了正在身旁微笑着的梅拉格，她的美丽已经定格在了永远的时刻，他看见了牵着他手的伊利斯，看见了曾经向他宣誓永远不变的忠诚的近臣，看见了对他露出腼腆微笑的年轻士兵们。

【去吧，吾王，我们将永远跟随您。】

【去吧，吾王，将您心中的、我们心中的，所有复仇的怒火倾泻到这个可恶而可悲的男人的身上吧。】

“神啊，降临吧。”

男人的低语回荡在整个场地里，在当下这个时刻，他好似已经忘记了身上的疼痛，所有多余的感官都被从身上剥离，方才与贝库塔厮杀时造成的伤口仍然在流血，黑洞洞的眼眶望向前方，望向他的敌人，望向即将到达的、一望无际的混沌深渊。激泷神在一片漩涡中现身，神明发出了骇人的咆哮声，汹涌的惊涛骇浪最终埋葬了贝库塔。

这场陷入泥淖中的战争结束了。

纳修没再回头，他听见了消失在海浪里的贝库塔的最后诅咒：

“你自己的命运，就深深烙印在你的眼中吧！”

他一瘸一拐地，神情麻木地走出了那个地方，呈现在眼前的景象则是一片尸体，死亡的腐朽气息引来了不祥的鸟儿，激泷神的化身仍然跟在他的身后。

“你要怎么选择？一切起始于某个人的野心，从侵略延续，又以你的复仇继续下去，现在，你所爱的与爱着你的，都消失了。”激泷神的低沉声音在纳修背后响起。

“你给自己留下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给自己留下，渊涛。”他疲惫地跪倒在地，额头抵着这片鲜血浸染的土地。“但我说不上后悔，我只是不想再失去某些东西了。”

激泷神缄默不语，凄凉的、一望无际的平原上忽然被某种艳丽的鲜红色侵入，深渊的大门向这位孤独一人的君主徐徐打开。纳修的选择不言而明。

他向消散在这天与地之间的生命呼喊道：“来吧！所有不得满足的灵魂啊！跟随我而来，我将带领你们去往另一个世界！”忽而一阵冷风吹过，激泷神看清了那些亡魂的样貌，都是曾经跟随纳修的臣子、士兵们，他们一言不发，以一种无可辩驳的忠诚回归到了他们的君主身旁，这些灵魂年轻、疲惫，叹息着，他们身上有着种种情感：遗憾、留恋、惭愧，但唯独没有悔恨。无论侵略者是什么人，他们都会想要守护自己的居所，并以此作为复仇目标而行动着，对于哪个时代的人来说，这都是天经地义的行动。纳修的眼眶里流不出任何眼泪，只是神情麻木且坚硬。

……

“反暴虐的力量，将拿起枪，

战斗不会很长！

因为古人的勇气，

在当今之人的心中至今没有消亡。”

泥淖中的战争·完

写于2024.3.15

注：篇末引用自意大利诗人佩脱拉克的诗篇，有改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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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泥淖中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