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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蒂尔达·霍华德公爵夫人醒了。
前一晚她参加舞会到凌晨两点,贵族繁琐的睡前程序让她在凌晨四点才终于沾到枕头。但是在早晨,她依然能够准时起床,为新的一天做准备。
早晨八点,玛蒂尔达坐在梳妆台前,在侍女服侍下梳妆。一位女仆匆匆走来,将一封电报递给她:
“夫人,卡文迪许小姐的电报。”
“一切顺利,接下来还需拜托您了。——M”
玛蒂尔达抬着下巴,眼睛向下斜瞟一眼,扫过这张字条上的几个单词,挥了挥手。女仆知晓了她的意思,熟练地将这张字条递到煤油灯的火焰上,将其燃烧殆尽。
能够进入玛蒂尔达卧室的女仆皆是她的心腹。
面无表情地与镜中妆容精致、眉目柔和的女人对视许久,玛蒂尔达缓缓展开一个温婉的微笑,一如往常。她将手指按在嘴唇上,将这个吻送到镜中自己眼角的皱纹上。
“走吧,公爵该去议会了。”
早晨九点,早餐桌前,公爵的眼下挂着两个几乎耷拉到嘴角的黑眼圈,睡眼惺忪地看着今日晨报上白教堂区于凌晨爆发的□□的报道,以及卡文迪许小姐手下员工们护送妇女儿童撤离的义举。
“这下议会可没空管修改继承法的事了。”
他叹了口气。
餐桌边围着的五个女儿都停下了手中的刀叉,专注地看向公爵。公爵站起身,拍了拍最小的两个女儿的肩膀。十七岁和十五岁的两个女孩立刻明白了父亲的意思,牵着十岁和十三岁的两个女孩走出餐厅,将空间留给成年人。
“您是指那个在没有儿子的情况下长女也可拥有完整继承权的提案吗?”二十一岁的埃莉诺问她的父亲。
公爵举起手中的红茶,郁闷地一饮而尽:“是啊,甚至还没成为提案呢——你们没有兄弟,而我只有一些关系不近的亲戚。如果你能成为诺福克公爵,那就再好不过了。可惜了,别说表决,就连什么时候能有正式的提案都不知道。”
闻言,玛蒂尔达举起茶壶,亲自为公爵倒了一杯红茶:“亲爱的,你这说的什么话?”与丈夫的视线对上,她眨了眨眼睛,“首相先生可是正在为白教堂的事情发愁呢。”
公爵不悦道:“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这样说。等这阵子风头过去,说不定以后根本就没人想起来还有这回事。”
“我的意思是,”玛蒂尔达一向知道公爵的智慧远低于自己,但幸好他知轻重也足够听话,所以她耐心地解释,“首相先生一定在为这件事引起的舆论风波发愁,但如果能有别的事吸引走媒体与民众的注意力,那就再好不过了。”
“!”
公爵猛得跳起来,清清嗓子,做出沉稳可靠的姿态,向仆人们伸手,让他们拿来帽子外套与手杖,着手准备出门。
“你说的对。”他摆好了可靠话事人的姿态,想要马上就能冲到首相面前装模作样地为他排忧解难,“我出门了。”
玛蒂尔达目送公爵远去,慢悠悠地往红茶里加了点牛奶,向长女眨眨眼睛:“放心吧,我们未来的诺福克公爵女士。”
上午十一点,玛蒂尔达的闺中密友欧仁妮·克莱尔伯爵夫人到访。
她们两人早在少年时期就结下了亲密友谊,直到婚后也未疏远,如今已有三十余年。这也是欧仁妮可以在上午拜访玛蒂尔达的原因。
“上午好啊,我亲爱的玛蒂。”
欧仁妮是一个堪称“泼辣”的女人。她在少年时期养成了风风火火的性格,热衷于为温柔的玛蒂尔达出头。婚后的她依然直爽乃至刻薄,这也使她饱受贵族诟病。
“你终于空闲了。”玛蒂尔达亲亲热热地与她的好友拥抱贴面,“克莱尔伯爵的病好些了吗?”
“总算好了,不然我怎么有空来拜访你呢?他的病刚好,我就迫不及待地来找你了。我可真是在家里待够了,凭什么一个妻子不能在丈夫生病的时候出门休闲?”
欧仁妮快言快语地抱怨,玛蒂尔达含着微笑倾听,安抚地拍她的手背。
“是啊,凭什么呢?”
这是玛蒂尔达说话的诀窍——肯定后重复别人说话的重点词并反问,这样他们就会源源不断地说下去。
“可怜的克莱尔伯爵被这场风寒吓坏了。”欧仁妮不满道,“他开始立遗嘱了。天哪,我们甚至没有一个孩子。我倒是不在乎这些,毕竟他总得给我留下点东西来。可是一想到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破落户有可能靠我丈夫的财产跻身上流社会,我就浑身难受。”
玛蒂尔达微笑着附和她:“是啊,这怎么可以呢?”
欧仁妮眼珠一转,目光落到带领妹妹们向她问好的埃莉诺身上。等几个孩子走后,她压低了声音,凑到玛蒂尔达耳边:
“要我说,干脆让你们埃莉诺成为下一任诺福克公爵,总好过便宜了霍华德先生那个没见过几面的亲戚。”
玛蒂尔达终于不再仅限于无意义地附和了。她微蹙眉头,无奈地叹气:“是啊,要是埃莉诺能成为诺福克公爵就好了,她的身上可是流淌着贵族的血呢,总比那些已经被稀释了血脉的亲戚要好些。”
欧仁妮立刻赞同道:“我可不允许那些出身卑微的人凭借着一点稀薄的贵族血脉就来污染我们的圈子。我是没办法了,谁叫我俩生不出孩子。可你们不一样。不行,我得想想办法。”
她风风火火地来,又风风火火地走了,大概是忘了自己来时的目的。
下午三点,玛蒂尔达应邀参加瓦朗斯伯爵夫人的下午茶会。
玛蒂尔达不喜欢瓦朗斯伯爵。这个女人有儿有女,可惜生了儿子后就仿佛自己也成了个男人,一心只为男人的利益着想,满脑子都是儿子和丈夫。这让只有女儿的玛蒂尔达尤其地不喜欢她。每当想到瓦朗斯伯爵这一家子可能在背地里打量她的埃莉诺,衡量她的女儿们的婚姻价值,玛蒂尔达就浑身难受。
“谢谢你邀请我来参加下午茶。”玛蒂尔达挂着挑不出一丝错误的完美微笑与瓦朗斯伯爵夫人寒暄。
瓦朗斯夫人看见自己的巴结对象,立刻迎上去,脸上堆满笑:“您来应邀前来才是我的荣幸。”
对于作为社交场合的下午茶会,玛蒂尔达早已习惯。她耐心地倾听所有人在席间的每一言每一语,分析背后的信息,仔细观察每个人透露出的情绪,在心里默默地评估。
“别再提白教堂区的那群贱/民了,让我听着不舒服。”瓦朗斯夫人转移话题,“不如让我们说说之前传得沸沸扬扬的修改继承法的事吧。”
“听说长女也可以拥有长子一般的继承权呢。”
“那也得是在没有儿子的情况下。”
“真可怜啊,那些没有继承人的贵族只能找这种办法。我有那么多优秀的儿子,我可不担心这个……”
议论的声音渐渐小了,所有人都担心地看向坐在最上首、在场地位最高的玛蒂尔达。
这位公爵夫人可是只有女儿!
她们不会得罪她吧!
可是一向温柔、在贵族中有着极好人缘的公爵夫人并没有生气,她挥开手中折扇,挡住下半张脸,露出的眉眼弯弯:“可是如果您的儿子能娶到一位那样的长女,岂不是锦上添花?”
是啊!
在场所有人的思维都活络起来。
要是她们的儿子能娶到那样一位长女,那就好了!
玛蒂尔达对幼子尚未成婚的瓦朗斯夫人说:“尤其是您的幼子,幼子可无法继承爵位和大部分财产。可如果能娶到一位继承了爵位和绝大财产的妻子呢?这样您可就有两个拥有爵位的孙子了!”
瓦朗斯夫人的眼睛瞬间亮了。
是啊,要是她的幼子能娶到埃莉诺·霍华德就好了!要是埃莉诺·霍华德是诺福克公爵就更好了!
玛蒂尔达将挡住下半张脸的扇子向上挪了挪,挡住自己眯弯的眉眼,侧过头去和别人说话,以避开瓦朗斯伯爵夫人投来的贪婪的目光。
下午五点,一场属于权贵的沙龙在皇家艺术学院夏季展举行,玛蒂尔达应邀参加。
“这幅画是……”
玛蒂尔达被眼前的一幅肖像画触动,情不自禁地开口。
“——是英格兰的玛蒂尔达,我们的无冕之王。”
有人接过她的话语。
玛蒂尔达转过身来,认出这是一位富豪,埃弗雷蒙德先生。
埃弗雷蒙德先生并非所谓的“old money”,这个家族自他父亲起依靠矿产生意发家,至今不过数十年。即使庞大的资产让他得以跻身上流社会,甚至在下议院获得席位。可没有任何贵族头衔的他在这样一个权贵云集的地方依旧低人一等,这也是他极力试图讨好玛蒂尔达的原因。
“博学如您,一定知道她的故事,不是吗?”
他彬彬有礼地站在玛蒂尔达不远处,脸上的笑容是她再熟悉不过的表情——极力谄谀却又企图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刻意。
“是啊。”玛蒂尔达自然地接下他的话,“即使是钦定的皇位继承人,却依旧与皇位失之交臂,就因为她是女人。”
“这真是太可惜了。”
埃弗雷蒙德保持着微微欠身的动作,抬起眼睛,观察玛蒂尔达的神情,竭力想要从她脸上获取赞同的意味。
“太不公平了——不过我们身在一个好时代,不是吗?听说议会有一项提案待表决呢。”
“甚至还不算提案,只是一种声音罢了。”
来自公爵夫人的两次接话让埃弗雷蒙德激动不已。
“这怎么行呢?它肯定能成为一项提案,光明正大地进入表决,这是为了人权与公平。”
“是啊。”玛蒂尔达微笑道,“无论谁能让这项提案通过,我一定会感激他的。”
她顿了顿,意味深长道:“卡文迪许小姐也是。”
卡文迪许小姐!那可是——
埃弗雷蒙德激动起来。
他知道,他的机会来了。
他的血管里不曾流淌贵族的血液,且如今也已结婚,不可能再和贵族小姐结婚了。他又是家中长子,妻子也有若干兄弟,这样一份新继承法与他毫不相干。可即便如此,能够沾一分卡文迪许小姐和诺福克公爵夫人的人情,获得她们的青眼,也是好的。
晚上十点,舞会开始了。已经参与了一整天社交的玛蒂尔达仍然没有感到疲惫。这样满满当当的日程,她早已习惯。这样的日子,自从她第一次与玛蒂娜深入接触后便开始了,如今也已有十余年。
她喝下一支香槟,眨眨眼睛,保持眼睛的明亮水润,让自己能够更像一个值得倾诉的对象。
这场舞会,首相也会到访。
首相的心思显然不在舞会上。他蹙着眉头,面露愁容。
“首相先生还在为白教堂的事情发愁吗?”
有人询问他。
首相收起面上愁容,喝了口香槟,摇摇头,端起严肃平静的表情:“哪里的事,不过是一些平民闹事而已,市/警马上就能处理完毕。”
这是在撒谎。
经过一夜的激战,白教堂区不少建筑损毁,市/警与情绪激动的市民自卫队陷入僵持。其中不乏有人煽风点火,一**地点燃暴/动者的情绪。而在政/府那边,一些贵族同样情绪上头,不同意市/警率先妥协。他们已经将那片区域封锁、不允许资源内外流动,等待封锁范围内的人耗尽物资不得不投降,可这需要花的时间又过久,让人质疑他们的办事效率。若要加快进程,只能增派武力强行镇压,可这样又未免过于兴师动众、花费钱财。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卡文迪许小姐的部下在护送手下工人们撤离的时候将那片区域的妇女儿童也一并带走安顿,减免了不少无辜者伤亡,也好歹算是为他们挽回了一点颜面——
并不!
谁都知道这场行动的目的是卡文迪许小姐为了自家工人安全,顺带撤离了其她人,这是卡文迪许的个人行为。和她比起来,政/府更显得无能了。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按照霍华德公爵的提议,将那项女性继承法变成提案搬出来,吸引走贵族、议员、官员的注意力。再向社会公开召集意见,引导市民内部女男之间的矛盾,来缓解官/民/对/立。
在他们的注意力被吸引走的情况下,他再主持双方各自的妥协,就要容易得多了。
他真得感谢霍华德公爵和他的夫人。
“您不必感谢我。”
被首相邀请跳舞,玛蒂尔达趁着跳舞的间隙轻声与他交谈:“我也有我的私心。”
首相赞叹道:“您确实并非沽名钓誉之人。比起那些靠冠冕堂皇的理由为自己集团谋私利的人,您更值得敬佩。”
对此,玛蒂尔达弯起眼睛,抿起嘴角,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
“您确定这能成功吗?”
迟疑半晌,首相还是发问了。
“您不必担心这个问题。 ”
音乐声骤然增强,她按照节拍缓缓转了一个圈。灯光烛火闪烁,所有人一起旋转起来,人影幢幢。背对着首相,她在所有人都无暇顾及的时刻,嘴角肉眼可见地一寸寸上扬,在那张温婉柔美脸上绽开一个张扬得意且嘲讽的大笑。
“因为我已经替您解决了。”
她的声音被音乐盖了过去。
待转过身,她依旧是那个受人尊敬、被所有贵族信赖、担当疏导者、中间人与润滑剂角色的公爵夫人。
——公爵夫人。
玛蒂尔达出身名门,自出生起就拥有她的既定命运,那就是和一位财富及地位皆属上等的贵族结婚,成为人人羡慕称道的公爵夫人。甚至就连她的丈夫人选,也早在她出生时就已预定下了。
她的一生将毫无波澜地度过。成长为标准淑女,与诺福克公爵步入婚姻,生下孩子,为他操持家族与社交,等待孩子成为下一任诺福克公爵,仅此而已。没人会记得她的名字,只记得她是诺福克公爵的夫人,她姓霍华德。
直到她的生活出现波折。
那时她虽然已凭借丈夫的身份成为社交中心,是个远近闻名的慈善家,但还没有现在这样“德高望重”。那年她刚生下第三个女儿,依旧是一个健康的孩子。她已隐隐有所预感,觉得自己这辈子可能都不会生下儿子。
诺福克公爵的妹妹,霍华德小姐,成为了一桩丑闻的中心。
玛蒂尔达知道这件事。卡文迪许公爵成为鳏夫已经有些年岁了,他妻子新丧时,玛蒂尔达的父母甚至考虑过是否要让她成为卡文迪许公爵夫人,但最终还是作罢,选定了适龄男青年霍华德公爵,而非那个二手货。
成为鳏夫许久的卡文迪许公爵凭借他尚未衰败的容貌、年长者的阅历仪态以及他的财富与地位,毫无廉耻地勾引了二十几岁、十分年轻的霍华德小姐。在成为她的情人后,这个不要脸的老东西甚至还在别的地方寻欢作乐,并没有打算与她结婚。他的意图很明显,贵族都知道卡文迪许家族的通病,心知肚明这是中老年劣/精在试图制造一个儿子,在他的诸多备选中只有怀了孕的那个人才能与他结婚。
霍华德小姐成为备选了!
即使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已经疯魔的卡文迪许公爵的错,可没人会责备他。受到责备的只有霍华德小姐,她的名声还会连累霍华德家族的所有女儿。
包括玛蒂尔达尚且年幼的三个女儿。
怎么办?她的女儿们该怎么办?她们继承不了爵位和不动产,届时霍华德公爵一死,她作为寡妇尚有法律保护,可她们呢?她们没法永远呆在家里不和别人结婚啊,她们会被那个“继承者”赶走的。可现在她们在名声的拖累下已经没法拥有好婚事了,即使给她们更多嫁妆,那些男人也只是看重她们的钱!
“卡文迪许那个不要脸的畜生!”
尚且还算年轻气盛的霍华德公爵与卡文迪许公爵谈判破裂,在自家破口大骂,被玛蒂尔达按下了。她无声地指了指楼上,示意他的妹妹还在家,以免激得年轻姑娘想不开。公爵气闷,坐在沙发上,唉声叹气。
“别担心了,霍华德先生。”她原先只想安慰自己的丈夫,不知怎的,心中一动,“我会去和他们谈谈的。”
“你怎么去?”霍华德公爵点起一支雪茄,闷闷道。
玛蒂尔达闻见烟味,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卡文迪许公爵正在为他女儿与小莫里亚蒂先生的婚事发愁呢,他们总该需要一个能够为他们斡旋的中间人,去接触卡文迪许小姐。”
——“出去。”
卡文迪许小姐与传言中的一样任性,听见她以婚事为借口的来意,便立刻出言赶她走。
玛蒂尔达没有生气。她耐心地端详卡文迪许小姐那张年轻的脸,在那上面捕捉到了独属于卡文迪许家族的疯魔迹象。她的眼神冷得吓人,玛蒂尔达从未见过有哪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能有她那样的眼神。
“抱歉。”玛蒂尔达歉疚地笑了笑,转而关心她的身体,“你身体刚刚痊愈,可不要动气呀。”
卡文迪许小姐那双眼睛在眼眶里忽然动了一下。她抬起眼,与玛蒂尔达对视。半晌,少年人苍白的脸上扯出一个嘲讽的笑:
“你来劝我,是想让我的父亲与霍华德小姐结婚,好挽回霍华德家族女儿们的名声,不是吗?可惜你打错主意了,他的一个情人已经怀孕了,他的结婚对象不可能是可怜的霍华德小姐了。”
“可怜”。
玛蒂尔达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词,也捕捉到了卡文迪许小姐真正的情绪。她看着这个年幼丧母的少年,想到她只比她最大的那个女儿大了六七岁。为人母的玛蒂尔达不自觉地心软,看向她的眼神万分柔软。
在阳光下,她温暖的蓝眼睛闪闪发亮。
玛蒂娜不自觉地缩了一下。
“我知道了,谢谢你。”她向卡文迪许小姐道谢,又对她道歉,“抱歉,我其实并不想牵扯进你那桩婚事里。在我看来,那些男人都配不上你。”
“他们也配不上你的女儿,可他们照样敢慊弃她们。”
玛蒂尔达沉默了。
她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不喜欢卡文迪许小姐了。
“但如果你的长女成为诺福克公爵,那一切就迎刃而解了。”卡文迪许小姐接着说。
玛蒂尔达的思绪忍不住被她牵着走了。
“她能吗?”
她不由自主地问眼前这个只有十余岁的女孩。
卡文迪许小姐脸上浮现出奇怪的微笑来。这抹微笑在她脸上一闪而过,随后化作居高临下的傲气,如同雪山上的冰川,闪烁着寒光。
“她能。因为我要成卡文迪许公爵,所以她也能。”
玛蒂尔达明白她的意思了。
她并不想成为在女王嘉奖下那个特许的个案,她要推动继承法案的改变。
“我该怎么帮你?”
也许和一个未成年的孩子谋划这些很可笑,但玛蒂尔达却莫名地对她产生了一种发自内心的信任。
“做你擅长的就好。”这个孩子说,“权贵们需要一个能为他们转圜关系的中间人,你的身份正合适。到时你就是我的外交官了。”
玛蒂尔达确实这么做了。等卡文迪许公爵因重病卧床不起、被送往乡下疗养、卡文迪许府化作灰烬时,她已经很受权贵们的尊崇了。
“你不必总是来帮我。”卡文迪许小姐在面对玛蒂尔达的善意帮助时,显得有些奇怪,像是不善于接受来自别人无来由的善意,“我完全有能力处理好这一切。”
玛蒂尔达知道她能力非凡。可即便如此,看见一个还是孩子的姑娘突遭变故,她还是忍不住怜悯她。
于是玛蒂尔达宽容地笑笑:“我知道,但你还是个孩子呢,只比我女儿大了一些,我不忍心你辛苦。”
玛蒂娜后退了一步。
“你怀孕了。”她的目光落在玛蒂尔达微凸的小腹上。
她身后一直沉默的的银发女仆忽然开口:“恭喜您,公爵夫人,是个健康的女胎。”
玛蒂尔达坐在窗边,低头抚摸自己的小腹,阳光落在她的脸上,为她本就温柔的脸庞赋予一圈柔和的金色光环。
“是吗?”她眯起眼睛,由衷地微笑起来。
这次玛蒂娜没有后退。她的表情堪称怪异,眼神空洞冰冷,仿佛陷入到了某种回忆中。她上前一步,轻轻触碰她的小腹,感受来自这个母亲的体温。
“我的母亲在第四次流产后去世了。”
玛蒂尔达看见眼下这颗鸦黑的脑袋沉沉地低垂着,一动不动。
“别担心,我会保护好自己。”
“你的女儿很幸运,拥有你这样的母亲。”
玛蒂尔达微笑着看着这个孩子,将温暖的手掌放在她那颗依旧低垂着的鸦黑的脑袋上,将她圈进怀里:“你的母亲也很幸运,能够拥有你这样的女儿。”
玛蒂尔达希望玛蒂娜能成为德文郡公爵,能够在法律的保护下光明正大地继承卡文迪许家族的全部遗产。正如她希望自己的女儿成为诺福克公爵。
她会为她的女儿们倾尽全力。
——提议由长男继承制改为不分性别的长嗣继承制的提案一出世就引起了各阶层的轩然大波。和财产与爵位这种真正的利益比起来,白教堂那种小事已经微不足道了。
一切也真如首相所期待的那般发展,所有人的注意力全在这份意见征集上,没人再关注白教堂凶杀案与冲突事件。更让他惊奇的是,那位“开膛手杰克”在又一次冲突即将发生的时候现身,将市民自卫队和市警们都狠狠耍了一通后不见踪影。本在对峙中的两方因此和解,开始合力搜查开膛手杰克。
然而,更出乎意料的是——
下议院里,议员们看着面前这份待表决的提案,面面相觑。他们不明白,这样一份提案竟然真的送到议会里来了。怎么会这么顺利?不可能啊,上议院那些贵族,还有下议院这些资本家……不对……怎么可能……
他们谁都不愿意说出自己真正的想法,因为那有失体面。
他们互相看着对方,疑心这背后是否有对方的手笔。某位富商可是没有儿子,那位资本家似乎想搞好卡文迪许小姐,另一位则更可疑了,正在追求一位小贵族的独女。
“推迟吧。”
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将这位提案延后表决。因为他们隐约有所预感,如果真的开始表决,这份提案将极有可能成为真正的法案。
他们绝不会允许那种事情发生。
一个没控制住又写多了。
公爵夫人,她刚出场的时候我以为这就是个龙套角色,所以没花心思,直接拿番剧第二集那个公爵夫人出来了,其实人家有自己的名字的,我给忘了。后来发现这样一个角色很有必要,于是她在诺亚迪克号和调解玛蒂娜与其他贵族资本家矛盾的时候又出场了。现在我又把她的人设给补完全了,还起了名字。我起名字的时候甚至没想过和卡文迪许公爵老登那个情人霍华德小姐对上,霍华德小姐出场其实我也是想到亨八的妻子凯瑟琳·霍华德。结果我莫名其妙地设置公爵夫人的身份是诺福克公爵,这下又对上了。我都不知道该说啥好了,真的,搞的好像我伏笔八百年前就埋下了似的。
现实的的诺福克公爵真的姓霍华德,我没瞎编嗷。
诺福克公爵、德文郡公爵,都是封号,实际姓氏是霍华德、卡文迪许。原作似乎根本就没想过封号和姓氏的问题,他们霓虹搞英国背景的是不是都这样,主打一个半架空。
两章加起来将近一万二了,但我还没写完这个单元。但是感觉我在2025年之前大概是写不完这个单元了,所以还是先发出来吧,唉。这个月依旧很忙,私密马喽,希望2025年能多写一点,提前祝姐妹们新年快乐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6章 第 2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