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四诊 迷路的孩子
唦唦……
过去的那个我是个该死的乌鸦嘴。
别说顺利归去,等我回过神,刚刚明明还抓得死紧的浑球们恍若融入灰雾,全部凭空消失。
为什么?哪一步做错了?
视线中的发丝变回白色,回归的白大褂没有使我拥有分毫安慰,我抓着浏海深吸一口气。
太蠢了,搞这么一出直接让上一章的争执变成闹剧,现在该去哪里找他们……
『蠢得可笑的不是我自己吗~?』
脑血管微微抽动,时不时回荡耳边的碎语声变大了,尽管没特意望去,本只该出现在镜中的倒影,依然擅自走到我的跟前。
看来灰雾中不但时间错乱,幻觉也会愈发趋于实质。
又或者,只是我离疯狂更进一步。
与我长相装扮一致的倒影双手负背,歪头佯装困惑地对我笑,『看看又是谁在自以为是?本人跟他们几个感情居然这么好阿,说了几句大道理、称颂友谊就是魔法,本人就放弃原来的计划,冒着所有人都会死的风险、选了最愚蠢的道路。』
『现在,鲁莽、愚蠢又傲慢的“本人”要自食恶果了。』
『我本该做的更好,不是吗?明明都失败那么多次,却还没从中吸取教训吗?』
「……」
我没有响应,倒影踏着轻缓的步伐凑近,鼻尖几乎要重迭在一块。
『哪怕说到这种地步,依然只舍得用如此冷漠的眼神看着我吗?』
倒影晃晃手腕,深黑色的脐带系着我们,嘲讽持续着,『也对,现在的声音不过是经历太多人的内心后所产生的、应该要被消灭的污染罢了,理智的本人怎么可能在紧要关头跟自己的内心吵起来呢?』
『不管是以为自己能帮上忙违背指示回头,让伤痕累累的导师为自己挡伤的我,还是闯入敌营、赔上脊椎和师兄的脚,却只能带回师傅骨灰的我……』
我的呼吸出现停顿,倒影露出得逞的笑容,双眼笑得似怪诞的弯月。
『由种种失败堆垒而成的我,不披上人皮装作自己是完美的人就无法活下去的伪君子,又凭什么拿到追求的东西?』
倒影抬手搅弄灰雾,以雾气勾勒出如坏掉玩偶般倒地的众人,又随手抹去。
『所有人都会死,不管我做何种选择,我改变不了任何事。』倒影笑着,好像在等待我反驳,好全方面地判我死刑。
霎时间灰雾中响起了模糊的、无数人声交迭而成的碎语,它们在灰雾中纠缠,试图寻找缝隙钻入,从而绞碎误闯者的心跳。
「……我确实是个愚蠢的人。」
我垂下眼,喃喃说:「哪怕走到了这个地步,哪怕将人拒之门外,却依然会因为害怕孤独而惊慌失措,将自己贬低到泥沼中仍不满意,只有将刀一遍遍指向自己,才能安心地活着。」
倒影笑容减淡,慢条斯理地掏出手术刀,如我说的那样抵在我的大动脉上,嘲弄的双瞳像在说我确实是这样的人。
『真是无趣,在厕所里打碎镜子让我闭嘴的狠劲去哪了?我所剩不多的温柔不该用在我身上吧?我想不出还有比那样更浪费的事了。』
「谁说本人要消费自己了?还不准本人有起床气了?」
『?』倒影微微皱眉。
「愚蠢的我如同飞蛾,看到火光便会毫不犹豫奔去,在黑暗中靠着别人中的提灯取暖。」
说着,任由手术刀划破脖颈,我绕开倒影朝灰雾深处走去。
温热的血液染湿衬衣,我边走边回头朝倒影微笑,「既然如此,我给不了我的温暖,自然是向别人讨要了。」
『前方什么都没有,将希望寄托他人只会造成无尽的后悔。』倒影停在原位,面无表情地说,『我已经试过了,选择毫无意义。』
「本人当然会后悔,可不去后悔活着也丧失了意义。」
我脚步未停,拱着身朝倒影摆摆手,「花大半辈子学医还要天天加班、没有在管腰部护理到冬天就疼、只喜欢吃重口味……要后悔的事太多了,不差这一件。」
『……蠢货。』
倒影溶入灰雾,雾中碎语依旧,我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往前走,脑中不停重温着火光的轮廓,以虚构的温度抵挡雾气侵蚀。
不知过去多久,可能是几秒种、也可能是几个春秋。
我看见了光。
~~~~~
「我的妻子真的在这里吗?」
头发尚未斑白的森田举着提灯,瞇起眼看向前方。
灯光闪烁着,却怎么都无法让人影清晰半分,那人听见问题也不回答,自顾自抽着手里的水烟,森田不得不再次出声:「守屋先生,你有在听吗?」
「啊?」
守屋回过头,他微卷的灰发掺着白丝,眼底的黑影与细纹勾勒出散不开的疲态,叫人想问问他是不是很久没睡。
「又是你的宝贝小亲亲的问题?」守屋狠狠吸了口烟,摇着灯笼瞳孔随处乱瞟,「我说过了,只要你亲爱的达令不是你的幻想,还有你偷出来的白祉图是真货,那人就在这里。」
「当然不是我幻想的!!」面无表情的森田忽然大吼,他神经质地搔着头发,又硬生生压低音量喃喃着,「我没疯,慧子她还活着,她在等我去找她,我……」
「是是、我们正在找了……」
嘴上咕哝着,守屋垂眼继续抽烟。
呼出的烟与雾搅在一块,看着看着居然像蠕动的虫,守屋烦躁地灰去雾气,手指划过雾时,他的耳边响起清脆女音:『真是的医生,又被我抓到在偷抽烟了吧哈哈,按照约定你要帮我买糖炒瓜子!』
「不是说那种上火的玩意儿妳不能多吃吗……」
守屋喃喃抱怨,他的瞳孔慢慢收缩,缩到极限后猛地抬头,「小梅子??」
前方除了树影和灰雾什么也没有。
声音停了下来,就连森田梦呓般的碎念也不知不觉间消失,守屋烦躁地搔着脑袋,向后望去,森田果然也不在了。
「邪门的玩意儿……」守屋咬着烟嘴嘟嚷,下意识捏住口袋里的小玻璃管。
等他再次回头,身前却站了个人。
那人白发金瞳眼神恍惚,他手里握着通红的手术刀,身披的白大褂半边染血……从他脖子流出来的血。
守屋呆愣愣地与他对视,瞳孔数度缩放,直到注意到他的脖子还在滴血时,才深吸一口气问:「兄弟,你魂还在吗?」
黎明双眼晚一步聚焦,当他看清眼前的人是谁后先是整个人僵住,然后……前所未有地松懈,彷佛轻碰一下肩膀,他便会向后栽倒。
见状,守屋双手一摊收起烟斗,直接撕下衣襬走向前。
他将布料按压在脖子血管,然后按着黎明的肩膀低声说:「缓缓坐下,可以靠着树,然后用眨眼告诉我这样能不能呼吸,连眨俩下是可以,三下不可以……如果你不想活了直接摇头,我就不打扰你自杀了。」
黎明眨了俩下眼皮,轻声说:「对不起,本人……我迷路了。」
「不谢,诊金先写欠条。」
看着约四十多岁的守屋一手撑着布料,一手掏出小盒子翻开,流利地抽出几根长针和缝线用的勾针,他把几根针戳入穴道后叼烟斗似的叼着剩下的针,单手将线绑上缝合用勾针。
「坏消息,我没有麻药跟消毒水了,好消息,你刀工很好,伤口漂亮得要不是你走路都不会出血,直接缝没问题,别乱动。」
说话没有减缓守屋的速度,直到黎明掏出酒精时才微微一顿,把勾针挂上伤口上,接过酒精清洗伤口。
本该疼痛的过程黎明却一声不吭,守屋垂眼看着他,问:
「我们见过是吧?在江户医馆。」
「……」黎明缓缓眨了下眼。
守屋开始缝伤口。
「那天下午起了雾,隔天中田被发现死在自己管的病房,没人记得当天下午见过中田,他的死因被归咎于老了加心脏病,但我看见你后想起来一些事……见鬼,明明过去快十年,看见你的蠢脸后画面却那么清晰。」
说完话,伤已经缝好了,他咬掉剩下的线,指尖还压着动脉,然后对黎明扯着嘴角笑了下。
「人是被你处里掉的吗,阴阳师先生?」
黎明缓慢地蜷缩双膝,脑袋因重力歪向一边,「好累,不想谈这个。」
「别乱动,想要伤口裂开吗?」
守屋把脑袋拉回来,无语地弹了下他脑门,「撒什么娇阿臭小鬼,会不会看气氛?想被灰雾吞掉是不是?」
「在医馆拿走一日花种子的也不是本人。」黎明阖上眼喃喃说,「你好烦阿,你到底是四十岁的糟老头还是六十岁的死老头?」
「没大没小的浑球……你进来做什么?为什么碰上我?」守屋只是骂了句,没回答,确认血基本止住后他转身捡起灯笼,又问。
「本人来找东西,还没找到却先丢了人、搞砸了。」黎明再次睁开眼,看着守屋的灰眼珠,「然后我看见了光,就过来了。」
他的眼皮又缓缓下垂,像快睡着了。
「我真没用,不是吗……」他喃喃说。
迷离间,好像有只手覆在头顶搓揉。
「赶紧睡吧,爱逞强的臭小鬼,我在这。」
洛基2完結惹,列車長的快樂結束惹,
前五集節奏略亂,但最後一集滿昏(抱著列車長的毯毯痛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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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4章 第二百八十四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