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声谷尚未回答,二女也并未在意他,继续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下去。他兀自恍惚了一阵,从二人对话中听得这来送饭的年轻女子姓胡名青羊,乃是魔教里大名鼎鼎的“蝶谷医仙”的妹妹,又见白鹤鸣与她举止亲昵,宛如师姊妹一般,便更加笃定这白姑娘乃是明教弟子。他急着想知道白鹤鸣手上伤口是否是自己所为,却又不想表露出来,面上佯装无事,心里却是盼着胡青羊赶快离开,自己好问问白姑娘。
胡青羊在这屋里一待就是午饭后,直到胡青牛在门外催促,她才不情不愿地离开,临行前还对白鹤鸣低声道:“白姐姐,我近日都在钻研……待我……我们就……”她这话说的语焉不详,白鹤鸣却是听懂了胡青羊的意思,心想她竟然还在钻研这毒药的解法,感动不已。只是她这人也有点倔性在身上,既然自己答应了王难姑要凭借自己的内力冲破毒药,若是自己靠胡青羊解毒,不仅坏了胡青羊和她兄嫂的关系,还让自己成为背信弃义之人。虽然如此想着,她也不愿拂了胡青羊的一番好意,便笑道:“不必着急,我在这谷底待得也挺舒服的,你日日给我送饭,还帮我传信,我已经不知道如何谢你们才是。”
莫声谷听她们如同打哑谜一般说了几句,心中疑窦更深,更想等胡青羊走之后好好问一问。故而胡青羊一出门,他便迫不及待道:“白玉姑娘,刚刚胡姑娘所说的你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他心中惴惴不安,白鹤鸣心中正想着如何破局,把手背往他面前一伸,直接道:“你当时高烧不退,脑子烧糊涂了便咬着我的手不放。不过问题不大,你不必挂心。”
那手骨节分明,纤长白皙。莫声谷脸上一热,又见那手背上确实有两个暗色的小点,不过比针尖大些,想到自己竟然在人家姑娘手上咬了一口,心中又羞又愧,一颗心几乎要从胸腔中蹦了出来。待到那手从眼前移开,他才缓过神来,见白鹤鸣已经重回到书桌旁边正在拆信,想要开口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白……白姑娘……”他欲言又止,话在嘴边转了半圈才开口,“抱歉,我不是有心的……我一定……”便是莫声谷未曾接触男女之事,却也晓得形貌于世间女子的重要性,这疤痕虽小,但留在那如玉般的手上到底不美。况且咬人一事,实属轻薄之举,便是白姑娘宽宏大量,不计前嫌,他也不应就此作罢。然而究竟要如何补救,他一时也想不出来。
若是白姑娘是武林正派……不,哪怕她不是魔教弟子,是个寻常民女,他也好……
莫声谷脑中种种思绪纠缠,忽然听得白鹤鸣“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以为她是在笑自己,抬头一看原来她是在读信。只见她翻来覆去把那信看了好几遍,神色灵动,不免起了好奇:“也不知是谁给她写的信,引得她如此入神?”只是直接问出多少显得有些唐突,他便耐着性子等白鹤鸣将信读完。
他万万不知,这信就是来自武当,而且是来自他的师哥俞岱岩。
白鹤鸣收了信,见莫声谷呆呆地望着自己出神,似是有心事的样子。她道:“我且出门走走,阿谷你在房里多多休息,好好养伤。”
“阿谷”二字一出,莫声谷赶忙低头,只觉得自己起着假名真是又好又坏。他想不出好在何处,坏却是坏在这白玉姑娘定是修了什么江湖奇门,一开口便让他紧张不已,两手掌心都是汗涔涔的。
他见白鹤鸣欲要离开,抓紧问道:“你是魔……明教的人,他们怎么把你困在悬崖底下?”
白鹤鸣心中思索一瞬,虽然觉得这少年淳朴善良,又可能是武当弟子,但出于谨慎,还是半真半假地道:“我有个朋友得了重病,我替他来蝴蝶谷求医。他们说我要是能不通过内力攀上这悬崖,便去给我的朋友治病。”便是隐瞒了自己如今身无内力的事实。
莫声谷见她对朋友忠义,又念及她救了自己,心想:“白玉姑娘却是心地善良,待友真诚,不似一般的魔教弟子。”他虽然还没机会出门见识外头的悬崖峭壁,却能想象到这考验必定不简单,才能困住这位功夫比自己还高的姑娘,方道:“若你压制内力,怎么可能爬的上悬崖?万一失足,丢了性命可如何是好?”
白鹤鸣长叹一口,道:“能爬的上得爬,爬不上也得爬。”
说实话,她也愁自己究竟何时才能冲破这药,这崖底生活究竟要过到何时才算完。信中的武当中秋甚是喜乐,张松溪甚至带着俞岱岩爬了玉女峰,师兄弟一起看了山顶日出,然而只要稍微想想俞岱岩写下这些事情时的样子,她心里就一点妥协和放弃的念头也没有了。
她这叹息声直入莫声谷心底。他道:“我也听过蝶谷医仙胡青牛的大名。我……我也有一个朋友受了重伤,我们寻访名医,也未能治好他。只是想到蝶谷医仙是明教中人,便不放心由他医治。若是……”提起名医,莫声谷不由得想起自己三哥的伤势,神色黯淡下来。
白鹤鸣心想他既是武当弟子,不会说的朋友就是俞岱岩吧?只是眼下并非挑明身份的好时机,此事也不必多深究。只是听莫声谷问道:“你是明教的人,又与胡姑娘关系甚好,为何胡青牛帮你还需设置如此考验?”
提到这,她只能摇头道:“胡青牛外号‘见死不救’是因为明教以外的人他不救。我那朋友并非明教中人,所以我来找的是他的妹妹。”
莫声谷听了这事,下意识道:“你中途偷偷用内力……”说到一半,他便意识到这是个馊主意。白玉姑娘虽然行事不拘常理,但肯定不会做这种骗人的事情。他如此说出,岂不是看低了她,把她当成了那种背信弃义,弄虚作假的小人?他向来直来直往,此刻只怪自己不是足智多谋的四哥,不然定能替白玉姑娘想到想办法。
白鹤鸣其实也没有他想的那么死板。若胡王二人给的考验真的是不用内力爬悬崖,她虽然未必会用内力相助,却肯定能想到不少辅助手段。毕竟虽然这世界破破烂烂,她也不想自己的死法会是从悬崖掉落而死。
可惜,冲破毒药比爬悬崖可要困难多了,半点捷径也无。
莫声谷听得她提及到那位青羊姑娘,奇道:“刚刚你说你来找的是蝶谷医仙的妹妹,难道刚刚那位女子也通晓医术?”
白鹤鸣笑道:“非但是通晓,我想青羊的医术并不逊于她哥哥,而且她也愿意帮我。只是她哥嫂不放心我带她出门,才出了此等考验。”
莫声谷听了心中一动,低声求道:“既然如此,若是你能爬上去……不,我帮你爬上这悬崖,待胡姑娘出谷,你能否让她帮忙看一看我的那位朋友?你……你让我做什么我都做……”向魔教求助固然不好,但若是胡青羊胡青牛能治好他三哥的伤,哪怕只是让他三哥重新站起来,他都愿意为他们兄妹二人做牛做马。
只是白玉姑娘已经救了他一命,他竟还不肯知足,提出新的要求来,多少是有些贪得无厌了。
莫声谷难得求人,满脸通红,心中却想:“不论白姑娘向我要什么,若是她肯帮我这忙,我便是连性命都可给她……不,她已是我的救命恩人,不管如何我都得报恩才是。”
这事若是只涉及到自己,白鹤鸣或许就应了,但毕竟救人的是胡青羊。而且她也不知道这少侠要救谁,与蝴蝶谷是否有前恩旧怨。她刚想摇头,便见那少侠双目黑白分明,此刻正水润润地望着她,像极了从前养的大狗。
她上辈子养了只金毛叫芒果,每次芒果想要出门或者吃零食的时候,就会摇着尾巴可怜巴巴地凑到她旁边来。
白鹤鸣平日里在峨眉装好人前辈装多了,此刻难得有能“欺负”小朋友的机会,顿时就起了逗弄之心。莫声谷见她忽然神色一变,露出个耐人寻味的笑容来,道:“我让你做什么你都做么?”
她侧坐在他床边,翘起个二郎腿来,左手执起扇子,竟活脱脱就是个纨绔子弟的样子。
莫声谷大呼后悔,想到自己竟然忘记这白玉姑娘就算看着再怎么好心,也都是魔教的人。自己贸然说出这话,万一她像之前遇到的人那样让自己做危害百姓,违背江湖道义的事情要如何是好?然而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若是就这么把话收回,那岂不是显得自己求医之心不诚?
白鹤鸣坐在他身边,脸上未施粉黛,他却仿佛能闻到她身上的粉香脂香,不由得神魂飘飘,一时之间连刚刚想说什么都忘了,只得结结巴巴地说:“你不要……我……我是说……不能是坏事……太近了……”
莫声谷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觉得身上这高烧还未好全,额头有如练功时一般往外冒汗。他也不知道自己眼睛该望向何处,低头一看却见得白鹤鸣握着扇柄的手,白的竟然与这白玉制的扇柄毫无分别。
真是人如其名啊……他脑中刚一冒出这念头便觉得不对,慌忙撇开头,把视线移到他处。
白鹤鸣看他心神不安,如坐针毡的模样,觉得可爱极了。她以前也谈过年纪比自己小的男朋友。男朋友嘛,年纪小有年纪小的乐趣,年纪大有年纪大的乐趣。可惜来到礼教森严的古代,她也不想在这个世界里体验一下怀孕的感觉,所以只能是嘴上说说。
她心中暗笑,脸上却是一副法外狂徒的模样,凑近在他耳边道:“怎么?口口声声说着什么都肯做,我让你做压寨夫人你做不做?”
“压寨夫人”四字一出,莫声谷脑子里嗡得一声,只觉得温香软玉在侧,手足忍不住轻轻颤抖,一张脸倏忽涨得比辣椒还红,只得道:“我……我……你……我是个男子,怎么……怎么能做甚么压寨……压寨夫人?”见白鹤鸣笑吟吟地摇着扇子,他一时半会分不清她是真心还是假意。
待欣赏够了年轻人害羞炸毛的样子,白鹤鸣才轻松道:“开玩笑的。”
见她后退起身,整个人又恢复了之前平和正常的状态,莫声谷方知她是在逗自己,可如果是真的……他又怒又喜,对着她背影恨恨的道:“你……你……怎么能开这种玩笑?”他一时间百感交集,却见那妖女连头也没回,只是摇着扇子哈哈笑了两声。
莫声谷咬着牙关目送她出门,却见白鹤鸣忽然回头,冲他眨了下眼:“你是男的不能做压寨夫人的话,给我做个压寨面首怎么样?我房内空虚,以后进来的不论年龄大小,武功强弱,都得管你叫声哥哥。”
此刻莫声谷也顾不得对方是自己救命恩人,怒喝道:“你!你!你不知廉耻……”
见着白鹤鸣背影悠然远去,他心中恨恨想道:那小人说的对,我的到底眼睛是有多瞎,之前是怎么会觉得这种不知羞耻,不守礼法的魔教妖女会是好人的?
*大家元宵快乐!!!
*让人感慨,六十章了,五个男主里竟然还有一个没出场……殷梨亭到底还能不能有赛道啊……纪晓芙不遇到杨逍不退婚的话我都不知道这剧情咋让他出场
*终于补完了所有的加更,以后回复一周两更的频率哈,日更太累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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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第六十章 谁家年少足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