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张楚岚最后还是回来了。
只是战况有点惨烈,他右臂骨折了,摔得浑身淤青,头上在搏斗的过程中磕到地上,撞出一个血洞。
他一瘸一拐地往回走。
走回原处,王也已经醒了。
他不该在这时候醒。
王也严肃地凝视着他,沉默良久还是开了口:“你是天师府的人?”
张楚岚霎时被浇了满头冷水,冻透了。
他被踩断的右臂开始控制不住的颤抖,他不顾钻心的疼痛,紧紧抓住手臂,一次又一次可以放慢呼吸,可这一次他无论怎么做也冷静不下来。
“你是异人?”他声音颤抖着甚至变了调,“你是谁派来的?!”
他神经质地左顾右盼,想要找出王也背后的人,但却始终一无所获。
好啊,藏的挺深啊。
他真是个蠢货。
这世上对他无缘无故好的人,早死光了不是吗?
他走的太急,最后摔到了地上,地上是软绵绵的雪,他却摔得浑身像是要裂开了一样,疼得缩成一团。
太疼了。
他恼怒地把被玻璃割的露出白骨的手砸到雪里,一下又一下,雪花跳到他稚嫩的脸上,被灼热的体温融成泪水一样的东西。
可他最后还是爬了起来。
他知道他身份暴露必须得逃掉了。
看,早知这样,当时在雪里他就该一死了之,搞得现在这么麻烦。
他冷漠地望着不远处抱着他衣服站着的王也。
他还是那副温和从容的样子,只是没了笑容。
张楚岚这个人身上所有的古怪在这一刻得到了解答。
他也不知道该如何了。
张楚岚看着他,心里又想,王也在毫无线索的情况下准确算出他的位置,哪里像个普通人?
这是个很厉害的异人。
或许比他厉害。
那逃跑有用吗?
好像没用。
他又气又笑,最后还是回到了王也身边,问他:“你们找我到底要做什么?”
“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爷爷的事情我从来就不知道,当然,你想听我瞎编,我也能给你随便说两段。”
“想听什么?失传已久的江湖绝技,还是天师府的逆徒?”
王也抖了抖手里的外套,然后用外套兜住了张楚岚消瘦的身躯,堵住了他的滔滔不绝。
“我没有派系,非要说的话,应属武当。”
“我是武当山的王也。”
“张楚岚,不管你信不信,我对你绝对没有半点恶意,今天我也是孤身前来,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当做今天什么都不知道。”
“我不会在暗处窥伺你,不会悄悄非议你,算计你,更不会迫害你,但是,我会偷偷想你,不过这也不是我能轻易控制得住的。”
“如果我连这些心思都能控制住,那我也不用修道了,直接修仙得了。”
张楚岚被他一堆话堵的又不会说话了,本来气势汹汹的人这会儿局促不安地埋在衣服里,偷偷观察王也。
王也大大方方地任他去瞧,只是他说了这么多话,又开始咳嗽了。
张楚岚怕他又咳出血,忙上前,替他疏通经脉。
王也趁机伸手摁住他的头,使劲揉了揉。
张楚岚抓他的手,让他别揉了,王也却转移话题:“那老虎你杀了?”
看样子王也也没看完全。
张楚岚翻个白眼,吐槽道:“那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好几年没过打架了,差点连怎么运炁都忘了,只是戳瞎了它的眼睛,割了它的耳朵,让它知难而退罢了。”
“哦,小小年纪还挺有计谋的,”王也笑道,“也是,那可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咱们得爱护生灵啊。”
“死到临头,也就只有你能想这么多了。”
王也哈哈一笑。
两个人一个残一个废,靠自个儿是出不去了。
两个半废人相互扶持着往有人烟的地方走。
王也有点困了,怕自己睡在这里,让张楚岚背《出师表》,张楚岚想起之前和王也在他不知情的时候定下的约定,心里怪别扭的,半天开不了口。
结果王也以为他被冻傻了,忘了怎么背了,批评了两句,开始起调:“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张楚岚看他,王也便朝他笑,笑得他心都乱了。
他暗骂了一声,还是接上了:“……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
雪地里,两个人的血融在一起,渐行渐远。
他早该明白的,东奔西走,流离失所的人寻找故乡是没有意义的,信人爱护的人所在的地方才是故乡。
此处安心才是吾乡。
08
王也的支教生涯很快就结束了。
他走时出手阔绰,全班的同学,每一个都收到了他大礼包一样的礼物。
原本被他一年的教学折腾的死去活来的小家伙们,拿到礼物又情绪上头,拉着王也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嘴上一个劲儿地说舍不得。
王也被他们搞的没办法,他脾气也是够好的,一个个的摁住,又一个个地去哄。
哄得大家哇哇大哭。
王也有点苦恼地挠挠头,他站在讲台上与同学们上了最后一节课:“人生呢,就像是一趟旅程,我们坐在车上,前往车票上面的终点,有的人终点一样,有的不一样,但所有人都会下车,有时候下车的人是萍水相逢的路人,有时候是我们的朋友,有时候是我们的亲人,有时候是我们的爱人。”
“我呢,只是和你们旅途中的过客,得提前下车而已。”
“呜呜呜,王老师你平时不着调就算了,这时候了还说你是我们的过客。”
王也笑着受了大家的指责,继续说:“缘之一字,玄妙得很,我至今还没参透,只是说出了当下客观的情境而已。”
“我因为有缘与大家相聚又因缘尽而与大家分别,缘起缘灭皆是顺势而为,不用因此太烦恼。”
第一排的小姑娘举手,问道:“那能不能逆势而为呢?”
“哦,好问题。”王也道,“当然可以,人在学会信命之前学会不信命。”
“尽人事,听天命,人活一世得先对得起自己的心。”
王也走后,张楚岚一直没打开他送给自己的礼包。
王也知道他不喜欢太特殊,估计里面的东西跟其他人的差不多,他也就懒得打开。
但某天,王也打电话过来,说话既没有逻辑又含含糊糊的,实在古怪。
得知张楚岚一直没打开礼物,电话那头的人呼出一口气,情绪很不好。
“得,我服了。”王也头一次主动挂了电话。
张楚岚被挂得猝不及防,他拿着话筒,对着桌上的骨灰盒,问道:“小姨,他是不是真的有病啊?”
小姨没办法回答他。
张楚岚只能自己找答案。
他翻出那个礼包,撕开包裹,里头滚出来许许多多东西,最显眼的是一对水杯。
张楚岚记性好,一眼就知道其中一个是王也以前老拿在手里的。
这一对水杯自然跟其他同学的礼物不一样。
王也为了合情合理地送给他这对水杯,绕了这么大一圈,果然很有病。
他一边笑一边骂,拿起另一个杯子,然后发现里面有一张纸条。
他抽出来,打开来看,是龙飞凤舞地五个字:“北京欢迎你。”
张楚岚小心翼翼地把纸放到桌上,兴冲冲地跑到窗前,他推开窗门,屋里的暖气呼一下地飞了出去。
这是小镇里很普通很普通的雪天。
只是个雪天而已。
张楚岚却明白,夏天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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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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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冬日窥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