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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之下]衔首·重来 第4章 第 4 章

作者:梦言寺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4-03-22 16:48:23 来源:文学城

13

张定乾和郑妙聆气得拍桌子一个骂孽畜一个骂孽障。

郑妙聆:“……”老天师比我骂的很,我不说话。

张定乾指着跑远的一群小孩儿对张静清说:“你去把那个孽畜带回来!”

张静清撸袖子:“好嘞师父!”

郑妙聆:“还有我那个孽障。”

武当新上任的掌门在旁边肩膀一耸一耸的。

起因吗,很简单,大人的攀比心,炫耀小孩儿和自己多会教小孩儿,比划比划嘛,比划出一个谁都打不过的左泊,这小子还很嘚瑟。

看得郑妙聆额头一跳一跳的。

一群小朋友也气得牙痒痒。

不知道谁家大人,问张定乾不派人比划比划吗?“我听说左小姐和左公子是姐弟,不知道二位哪位才算得上名师出高徒呢。”

明晃晃的挑拨离间。

左溪看张定乾,张定乾面无表情,不知道脑子飞到哪里去了,几个呼吸,才说:“那玄妙和若童小友比划比划吧。”

左溪:“……不是,师父,我一俗家弟子。”

郑妙聆:“若童,不许不尊重左小姐。”

左若童:“???”师父,那是我姐,我敢动手她敢把我头拧了你知道吗?

左家姐弟站在对面,今天左溪为表尊重还是穿了道袍,蓝青色的布料,木簪雕刻幽窗小花,摆了个起手势。左若童和她对视,也摆了起手势。

张定乾余光看郑妙聆,郑妙聆看两个孩子。

两个小孩儿同时出掌,以极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对方跑去,两只手掌毫无炁的流动,碰在一起什么都没发生。

“……”

两姐弟同时倒下。

“啊,好厉害的三一门,俺不是对手!”

“呀,好厉害的天师府,俺不是对手!”

毫无感情的棒读。

“……”

小孩子嘛,都懂,受情绪控制,火德宗的大概脾气都比较差,直接烧了活,吕家的如意劲紧随其后。

“你们装得像一点啊!”

左溪和左泊从地上打滚爬起来就跑。

那速度,不像是第一次逃命。

金光咒和逆生三重防御也点满了。

这姐弟是亲的。

张静清一边找人一边想,谁说是假的张静清打死谁。

找了又找在武当山后面一条小溪那里找到了两个小的,他想过去的,左泊忽然开口:“姐姐,你要出家吗?”

左溪说不知道,没想好。

“我觉得出不出家和以前没多大变化。你舍不得天师府,当一辈子俗家弟子也没关系的。”

左溪看左泊,她眼中有些复杂。

“有关系的,有关系的,你是男孩子所以没关系,但是我是女孩子,我有关系,我要是不出家我就要嫁人了,不然家里的脊梁骨会被人戳断,我要是出家了,我也就不能常回家了,我回家是方外人还是家里人呢?娘会被人说不会教小孩儿……我想要家,也想要师父师兄,但是全部都要是小孩子的特权。”

左溪看水面,伸手拂了一把。

“为什么不能全都要?姐姐想要什么都可以的!”

左溪没回答,只是望着他,深深地望着他。

左泊不明白她为什么那么悲伤。

“姐姐?”

左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我要回家了。”

14

张定乾是有些难过的。

左溪跪在他面前,头伏着。

“弟子不肖。”

她把那张照片带回了家,父母是很开心的,把家里的生意全教给她,左溪说我不想结婚,父母说结不结是你的事情,咱家这点东西又不是有皇位要继承,你活好就可以。

有时候,左溪真的觉得父母开明得过分。

年年张定乾生日,左溪都会去拜访,做一碗长寿面,卧个双黄蛋。她还会喊师兄师父,她只是不求道不修行了而已,不是彻底断绝关系。

张定乾年年挥着拂尘追着她打。

去年是做饭不好吃,今年是左脚踏进来,明年是心情不爽。

一向矜持的天师唯独在面对最后一个弟子的时候把恨铁不成钢表达得淋漓尽致。

“你下来!”

“我不!”

几个师兄乐呵呵打赌树上树下能僵持多久。

红瘦嫁人了,生了个孩子,那男人是个混不吝的,没多久就死了,左溪把红瘦又接到身边,一起养那个小姑娘,小姑娘也是个身体弱的,没过几年,就夭折了,红瘦不稀罕那个男人,却极其爱护那姑娘,受不住,离开左家了。

左溪坐在大门前,今天她弟弟要回来了,爹娘还有她都很开心,她弟弟长高了,沉稳了,脱俗的气质越来越重,在家呆得时间越来越短。

大雁南飞,寒来暑往。

那一年,左若童没回家。

左溪靠着门,从天亮等到天黑,从天黑等到天亮,露水满身,等来了一个三一门的弟子,说左若童师兄今年不回家,有书信。

爹娘还是笑,对着她笑得勉强:“不回来就不回来,这么多菜,都是我们溪儿的!”

左溪已经二十多了,她还是没嫁。

她不想嫁。

爹娘说不嫁也没关系,但是得收养几个孩子,这样老了也有人照顾。

左溪按着做,收养了两个无父无母的孩子,是对兄妹,把妹妹护在身后,警惕地看着她。

左溪张嘴,好一会儿,摆摆手:“算了,爹娘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左溪把家里打理得好,年年走一趟龙虎山,快三十岁的时候,张定乾没了,左溪不在跟前,新任天师是张静清,左溪扑上去打他,眼泪鼻涕一起流。

张静清让人退下,等左溪冷静了拿出一封信:“师父给你的,让你独自一人的时候再看。”

左溪抱着信跪在地上,不知所措。

张静清说:“师妹,只要你想,龙虎山永远有你的地方,这是我答应师父的。”

左溪回了家,把信读完了,是一个卦,衔首之卦,无解的大凶。

这是张定乾为她卜的卦。

无解。

左溪不明白,她卜自己,怎么也不是这样的象。

三十七岁那年左若童还是没回家。

左溪一个人办了父母的丧葬,是自然死,没受罪,跪在灵堂,收养的男娃长高了,有教养了,安慰她说姨娘你保重身体。女娃前年招赘了一个书生,挺着肚子,眼圈红红的。

父母把她和左泊教养得很好,也能把这两个孩子教养得很好。

下葬之后,左若童才回来,他还是年轻的模样,好像天上的明月,左溪被他揽进怀里,嚎啕大哭。

“左泊,我们成孤儿了啊!左泊,我们成孤儿了啊!”

左泊哽咽着:“姐,还有我,还有我。”

出家的人终于开始回家了。

一年待上那么两三天。

左溪看着他来,看着他走,孩子长大了,孩子的孩子也开始长大了,他们都是好孩子,只是,左溪再也找不到幼年的安全感。

那些孩子照顾她,听她的话,不过是报答父母的养育,左溪养他们,却没有育他们,他们不是家人,是拿了钱照顾她的工人。

动乱和兵荒的时代。

大清没了,开始民国,日本人来了,民国垮了。

孩子们都没了,左溪终于记起来张定乾教给她什么了,她开始杀人,杀日本人,杀抢粮食的人,她的手上还戴着朱砂的环,却没有血红亮。

左泊来找她,他还是那么明亮,光辉得好像一轮月亮。

左溪避开了左泊。

她不想见他,他还是年轻的模样,她已经垂垂老矣了,临水照影,她都记不起那个被娇宠的少女是怎么笑的了。

左泊死了,被全性杀了。

左溪问那两个全性是怎么回事,也许真的是老了,也许是累了,她被扎透了腹部。

不明不白的。

恍恍惚惚的,她听见自己说。

“我想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

15

左溪再睁开眼,看见了年轻的爹和娘,他们抱着一个襁褓。

爹说:“溪,缘溪行,忘路之远近,我们的女儿,必然能找到她的桃花源。”

娘也在笑:“溪儿,溪儿。”

关于父母,左溪没有遗憾,但……仍然如此怀念。

这算是走马灯还是什么吗?

小左溪笑得好开心,白白嫩嫩的,她那么开心,牙齿都没长齐,什么都不怕,两只黑色的大眼睛滴溜溜转。

爹和娘是喜欢四处玩的,小左溪三岁的时候,他们去了龙虎山,左溪在小左溪身边,她离不开。四处乱看,大殿里人很多,但是张定乾不一样,他仙风道骨,浩然正气,他对她好,不为血缘,不为传承,只是因为自己是他的弟子。

张定乾从侧门出现,他的表情一看就是在困惑什么,掐指算着什么,视线最后定在小左溪身上。

“师父!”左溪喊着。

紫衣,莲冠,手持拂尘。

张定乾走近了,穿过左溪,余光瞥到左溪,皱着眉就要走。

“师父!”

左溪大喊一声,身体猛地一沉,伸手竟是抓住了张定乾的衣摆,她震惊地看自己的手,顺着看,看到了同样震惊的张定乾。

“师父。”

她的声音很稚嫩,甚至漏风。

这是小左溪的身体。

张定乾看她,手指掐算着,他说:“这次,对了。”

16

左溪抱着张定乾的裤腿不撒手,张定乾说要收她做弟子,左老爷和左夫人很是舍不得,不同意,左溪死不撒手,他们也只能说先做俗家弟子,孩子他们养在身边,每年送过来几个月。

张定乾说可以。

左溪还不清楚自己发生了什么,但是她知道自己有重新来的机会了。

张静清捏她的脸:“小师妹。”

左溪看着他。

她有多少年没见过师兄了呢?从师父仙逝之后,好多好多年了。

“师兄!”

左溪奶声奶气喊。

自己脸先红了。

年纪一大把了这个声音真是受不住。

张静清倒是很喜欢,抱着她介绍师兄弟,明行,浊静,自心,澄心,观心,观形,观空,静清。

“你就是师父的关门弟子了!”

不对,不对,常性、应物师兄呢?

左溪张大嘴巴。

这不对!这和她认知的不对!

爹娘回家之后看她的目光也不对了,左溪听见娘小声跟爹说左溪变了。

“她当然还是我姑娘,但是我总觉得她的内里变了一个人……是不是什么脏东西附了她的身?”

左溪就只是听着,她太老了,做不到一个孩子一样纯真。

但是她还能伪装,她记得小时候发生了什么,她在街上遇到了快饿死的红瘦,她把红瘦带回家了,爹娘很高兴她的善良,红瘦很高兴能得救。

左溪伪装出不好意思。

心里很高兴,她这一次会对红瘦好,会对红瘦很好,不会把红瘦交给不放心的人。

左溪五岁的时候,她本该有个弟弟。

但是那个节骨眼,爹送她去了龙虎山,她没了弟弟。

她在龙虎山修行完欢欣地回到家问弟弟呢,娘红着脸问这么想要弟弟啊?跟你爹说去。

但是,左溪没有弟弟。

她没有左泊。

左溪愣在原地。

她没了那个和她一起追根究底的弟弟了。

17

“师父,我杀了人。”

左溪跪在张定乾面前。

“师父,我杀了人。”

张定乾注视她,问她杀了谁。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他的小弟子一向恭顺,虽然顽皮,但也十分孝顺,逗得他十分欢乐,她的身上总是背负着许多因果,这因果太多,太重,不该在一个孩子身上。

张定乾深吸一口气,有些怜惜,他总是相信天命,顺应天理的,术士就应该是这样的,顺应,他顺应天命去收徒,那指示就指着那孩子,但从不落下,直到那孩子抓住他的衣袖,才稳稳落下。

他卜了,一个环首卦,非生非死的无解。

天师府一向护短。

“你慢慢说,我听。”

他听到了一个荒谬的故事。

是真话。

她都要崩溃了,她那么在乎家人,却把自己的弟弟弄没了,爹娘要是知道了会怎么看待她,红瘦会不会喊她妖怪,不见了的两位师兄要怎么办?她都改变了什么?

她抱着头哀嚎。

她想要一个因。

张定乾想给她,却说不出口。

“师父?”年幼的女孩儿满脸泪水,“我会遭到什么样的天谴呢?”

张定乾给不了答案。

他给不了。

他只能说:“你先不要多想,先去休息。”

女孩儿答应了,转身离开了。

张定乾一晚上没睡好,细细地算,每一条路,都是死路。

张静清尖叫着冲进房间的时候,张定乾的心整个沉下去,张静清跪在他面前,脸上有泪水,眼中有悲惊:“师父,玄妙师妹、玄妙师妹她——”

张定乾跌在椅子里,铜钱滚在桌子上,最后一卜,还是衔首卦。

18

左溪看着小左溪,从她牙牙学语,到迈开步子,张定乾从左溪身边走过,小左溪抓住他的袖子,张定乾看着小左溪,他说:“不是,不是你。”

天命给他的弟子不是小左溪。

左溪看他走远了,眼底都是泪,但是什么也不敢做。

小左溪难过了好多天,那个仙风道骨的师父怎么不收自己啊,但也许年纪太小了,她很快忘记了。

左溪跟着小左溪在街上散步,有被父亲殴打的女儿,左溪没敢上前,她怕这个男人没死,之后还会再纠缠,小左溪没看到,两只大眼睛新奇地看街上的一切,爹娘在笑,给她挑拨浪鼓。

小左溪的弟弟出生了,皱巴巴的一团,小左溪说:“他好丑哦。”

娘说:“你刚生下来也这么丑。”

小左溪说:“那弟弟以后不是和我一样漂亮了?我要给他穿小裙子!”

小左溪给弟弟穿漂亮裙子。

弟弟是开窍的。

弟弟被三一门门长收徒了,但也是要先养在父母身边,每年接走几个月而已,小左溪带着弟弟去摸鱼,爬树,红瘦在她们身后喊小姐,小姐。

小左溪十二岁,弟弟被三一门门长郑妙聆送回家。

什么都没发生。

什么都没发生。

什么都没发生。

左溪不明白。

龙虎山呢?他们怎么没来?

左溪不明白。

小左溪在父母身边长大,要继承家产,管理庄子和田地,爹娘很好,对她很好,把她捧在手上,给她最好的侍卫,给她最好的以后,弟弟常常回家,虽然呆不久。

小左溪长成大左溪,招赘了一个男人,两个人感情很好,左泊不喜欢,每次回家都要挑刺。

开始打仗了,开始战乱了,拿着刀的流匪闯进大左溪的家,砍掉了父母的脑袋。

“不!”

左溪哀嚎,猛地扑进大左溪的身体,奋力挥着柴刀。

这是一具没有练过武没有任何威慑的身体。

左溪被一刀插入腹中。

19

小左溪十二岁了,她看到一个大姐姐,大姐姐很难过。

小左溪是个好孩子,她问姐姐自己有什么能帮她的。

姐姐说自己没有父母。

小左溪说可以做她们家的女儿。

姐姐说自己没有朋友。

小左溪说可以介绍红瘦给她。

姐姐说自己没有弟弟。

小左溪说不嫌弃的话自己的蠢弟弟也可以喊她姐姐。

姐姐似乎更难过了,她说,我没有师父。

小左溪说我也没有。

姐姐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小左溪什么都不记得了。

小左溪被姐姐吃掉了。

拜师,出家,修炼。

张静清说:“师父你要是想敲打小师妹请尽快。”

刘观心说:“师父弟子没出息,小师妹还是你来教吧!”

调查说左家的长女是个顽劣随心的,他眼前这块勉强活着的木头是什么玩意?

左溪笑得温吞,目光柔软:“师父,弟子下山遇到了卖糖水的,给您带了甜茶。”

这木头这么贴心吗?你瞅瞅身后那能拿去织布的因果。

“你想学算术,”张定乾润喉咙,抱着小虎崽当暖手的,“想不想学点奇门?”

左溪说想。

张定乾点头:“那你给我交代你那些因果是什么?”

左溪顿了顿,说不知道。

张定乾看她。

“你心思太重了。”张定乾敲桌子,“先把心静下来吧。”

左溪开始念清静经的日子,观心说:“你觉得我听进耳朵里是什么?”

观空:“什么?”

“师父的点名册,师父说我们要是没开导好师妹就等着一个个挨抽吧。”

“!!!”“师妹啊!走走走,今天山下唱大戏!”“玩一天没事!回头师兄跟你一块追回来!”“师妹,这个钗子喜欢不喜欢?”“玄妙啊,这个好吃,吃这个!”……

左溪:“诸位师兄,是被师父威胁了吗?”

不愧是师妹!

“师妹啊,”澄心叹气,“其实你可以再任性一点的,咱们师门一向护犊子,你只要不把天捅破,在龙虎山也有师父师兄给你撑着,任性点也没事的。”

她整天绷着,好像有什么在身后追着。

张静清送她回家,“师妹啊,修炼这个东西,你先不要急,你还小,你慢慢来,先跟家里待着,好好相处。”

张静清和左家夫妻说了,这对父母当晚就给他们闺女摆了一大桌好吃的,问她想不想烧房子想不想要漂亮东西,想不想给那谁家二流子剃光头要不要把养恶狗那家的狗链子松了……

左溪是真的想知道自己真的这么顽劣吗?

“你也不是顽劣,”爹叹了口气,“你啊,不喜欢简单直白的事情,做个好事总要弯弯绕绕的,你还记得李大娘被她儿子赶来咱家帮工吗?你百般挑人家的错处,跑到人家家里让她儿子来咱家伺候你,然后为难他把他为难到不想待在村子里,李大娘才没干完活还要回家伺候那个赌鬼儿子。你就是顽皮,不是恶劣。”

爹揉着她的头:“我们家左溪,是个好姑娘。”

她就是忍不住眼泪。

她不是个好姑娘,她嫉妒弟弟,她杀了一个孩子,她还杀过很多人。

她不是个好人。

娘抱住她,怀抱还是温暖的,不是没了头的,冷的。

“我们家女儿,受委屈了。”

左溪只想哭,她只想哭,她好委屈,她只是想要个家要自己的师门,为什么她要看着自己一遍一遍错过?

为什么不能挽回?

凭什么?凭什么?

20

武当山是有那个拍照的,左溪这次没有花里胡哨的裙子,只是拍了张照。

“姐姐,你不开心吗?”

左泊问她。

左溪拍他的脑袋。

第二天还是有比划,左溪这次难得任性了一回。

“啊,好厉害的三一门!”

“呀,好厉害的天师府!”

郑妙聆气得拍桌子,张定乾倒是很高兴,“这丫头平时委屈着自己,今日难得顽皮,让郑门长见笑了。”

“哎,听天师这话,我心里更不是滋味了,都是父母同生,左小姐天赋又懂事,真想和张天师换换弟子。”

这句话是开玩笑的。

张定乾听不得,脸色冷下来了。

“郑门长还是离别人的徒弟远一点才好!”

等回来张定乾就指着郑妙聆对左溪说:“看到了没?离这个人远一点!敢靠近我打断你的腿!”

左溪:“嗯?嗯——嗯,弟子谨遵教诲。”

左泊:“师父你干了什么缺德事?”

郑妙聆:“什么缺德——我看你是又皮痒了,为师只是开玩笑想和张天师换徒弟,就被警告了。”

“?”

左溪刷一下躲张定乾身后了,看郑妙聆的目光好像看什么渣男一样。

左泊目瞪口呆:“师父你有我还不满意吗?教着自己家的盯着别人家的弟子,你这样的师父真的是……啧啧啧啧。”

张静清:“……”

我们玄妙真是乖巧可爱懂事得让人心疼!

回去的路上,张定乾再次很严肃地对左溪说:“离郑妙聆远一点。”

左溪问为什么。

张定乾没说原因,压着左溪的脑袋:“听话。”

左溪应声。

21

这一次,张定乾坐化的时候左溪也在,天使度的传承,传承是很重要的事情,她已经能接受了。

收拾完张定乾的丧事,左溪跟新的天师张静清说自己要还俗。

张静清露出来和张定乾一样怜惜的目光。

“回家就回家,还俗就算了,天师府永远有你的地方。”

这次左溪没拒绝。

她笑着点头:“师兄,我知道的。”

张静清拍她的肩膀:“万事不对,就回龙虎山,师兄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

左溪点头。

天道有限,但是她还是把自己能说的事情全部说了,给了能做到的人,她努力侍候父母,红瘦嫁的人也很好,是母亲的一个远房,品性很好,左溪很高兴。

父母仍然是安然离世的,左溪能接受,但仍然很难过,左泊红着眼圈跪在一旁。

左溪把家给了红瘦,往北上之前去了龙虎山,途中在一个闹饥荒的地方捡了一个小孩儿,给了张静清做徒弟,是孤儿,小孩儿取名字叫做之维。

“张之维,”她揉小孩儿的头,“张之维。”

她往北去。

术士要顺应天道。

张定乾这么嘱咐过她。

诸葛武侯若是肯顺应天意,哪来的三分天下?

总要搏一搏的,总要搏一搏的。

走到天津的时候她在躲雨的庙里看到一个老道士,老道士身边有个小孩儿,在睡觉,但是炁在运行,是个好苗子。他们一起在一处破庙躲雨,支了火煮饼子,若是红瘦看到她这样粗食,怕是要大喊大叫说她苛待自己。

“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来日绮窗前,寒梅著花未?”

左溪轻声念。

“这是什么?”

左溪抬头,那个小孩儿端着碗,**岁的年纪了,很瘦,脸脏兮兮的,两只眼睛……两只眼睛黝黑,几乎看不见瞳仁。

小小年纪,神莹内敛。

左溪笑了:“王维的杂诗,王维是唐代的诗人,这是一首怀念故乡的诗,你是从我离开的家乡来到这里的,那你应当知道家乡的事情吧?你出发的季节是冬季,那个时候窗前的梅花可有盛开?”

“故乡,是什么?”

左溪仍然是笑:“是想回去的地方。”

男孩儿念叨着“来日绮窗前,寒梅著花未”,左溪问他是来做什么了。

男孩儿惊醒:“啊,施主,能否施舍一些吃食?”

左溪给他盛了一碗:“同为修道之人,道友不必如此客气。”

老道士问她是哪里人。

“龙虎山天师府,玄妙,见过道友。”

左家把她教养成了好样子。

老道士姓冯,小孩儿叫冯曜,也是要北上的。

正好同路。

冯道士是个普通的老道,不会修行,也不懂炁,那小孩儿又一个人在树下发呆行炁的时候,左溪坐过去,双腿盘坐,手置于膝盖上。

冯曜打量她,有样学样。

这孩子估计先天就会用炁,不用后天修行,也不用法门,他就自己走炁了,这样的天赋,她没听过这个名号,那就是过早夭折了,若是能活下去……是能在战争里出一份力的。

左溪也教冯曜画符,一般的平安符祈愿符,不算偷师。

左溪问冯曜要不要和自己走。

冯曜看看冯老道,说不了。

左溪很是可惜,好苗子,真的是好苗子。

“若是将来有需要,可以去龙虎山,报上玄妙的名号。”

“玄妙,”冯曜重复了一遍,“玄妙,我记住了。”

分别的时候,左溪给冯曜买了很多书,把自己的盘缠都给他了,手腕上还是一只朱砂的手镯,是有年份的。

冯曜盯着那只手镯,说谢谢。

22.

在满洲重来了百八十来次,每次发生的事情都不一样,左溪终于承认这股大势她阻拦不住,不缺胳膊少一条腿地回到龙虎山,张静清气得破戒,左溪倒是没怎么在乎,单脚跳还能甩袖子,一副打不倒的小强。

张静清看见她一次红一次眼,天天晚上跑祖师爷那里说师父我没照顾好师妹我有愧与你啊!

张之维被张怀义从山下叫回来,立马跪了:“谁对师叔做了这种事?”

左溪说:“坟头草两尺高了。帮个忙,我要去三一门,谁带个路。”

张静清说你哪儿都不能去!

“师兄我去看看弟弟而已,不是这点养老的人身自由都没吧?”

张静清:“只去看左门长?让之维陪你去,他要是一个人回来我就把他逐出师门!”

左溪:“……”

张静清:“左门长看不住你,我知道的,你要是跑他肯定看不住你。”

左溪看张之维。

张之维跪下:“师叔可不能舍了师侄啊!”

左溪:“……我当初为什么要把你捡回来呢?”

“因为师侄冰雪聪明!”

张怀义一脸“师兄你在鬼扯什么我要吐了”。

左泊对张静清的建议没有异议。

“姐姐你真的是会到处跑的!你知道我多担心吗?”

左溪喝茶:“担心什么啊反正死——算了,张之维,给我去厨房弄点吃的去。”

张之维应了一声就去了。

左溪看三一门的弟子,似冲算是同辈的师弟,澄真是同辈里唯一还算出色的,还有一个陆瑾,小辈的行礼拜过就走了,不敢打扰。

左溪说:“怎么收这么多弟子?”

左泊说:“我辈独木难支。”

左溪喝茶,在三一门住了一阵子,就回去了,她千叮咛万嘱咐左泊那个现在改邪归正的见了全性全杀了别留情。

“上天有好生之德。”

“你的任务就是送他们去上天。”

太哽了,左泊一时间无法反驳。

“原谅他们是上天的事情,你要送他们上天。”

一群小辈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冲击,陆瑾说这不好吧,左溪冷笑,指着左泊:“他给人留三次机会是他够强,谁来都是一巴掌的事情,你们学他的风骨下次一群人围殴你们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高风亮节也是要有本事撑着的,你们几个学他,纯属活腻歪了。”

左泊欲言又止,皱着眉:“姐姐,这是我的学生。”

左泊很少有失礼的时候,但是对着左溪,他那点恶劣总是消不干净。

左溪说:“你也知道是你的学生,左泊,你在天上像高高挂起的月亮,大盈仙人,可是你的弟子呢?他们被你捧得太高了,都忘了自己还是俗世的人,现在的年代太乱,还挂在天上,摔下来会粉身碎骨的。”

这是劝告。

左泊说我知道了。“让姐姐记挂了。”

“还知道我记挂,”左溪敲他的脑壳,“我是没几年了,红瘦也被我安排出国了,我要是死了,你得把我埋在爹娘旁边,知道吗?”

“不许说这种话!”

左溪摆摆手,上了马车。

23

左泊还是死了,全性无根生。

似冲和澄真去找无根生,大喇喇得就去找。

左溪从龙虎山下去,半路就被全性埋伏了。

死无全尸。

除了那只朱砂手镯没什么标志了。

无根生捡起那只沾了血的手镯,拨开粘在脸上的头发,看着那张苍老很多的脸,叹息着:“怎么是你啊?”

24

再搏一搏,还是败了,丢了眼睛,还行。

老老实实滚回龙虎山修心养性了,张之维看着几乎是个废人的他师叔,心惊胆颤,乖巧在一边剥花生。

左溪说我要去看弟弟。

可能是表现太乖巧了。

张静清放行了。

左溪逮了个全性让人通知,就说玄妙道人要和无根生说一些抗战的事情。

她被废了,从前线回来的,所有人都知道玄妙道人跑去一线折腾把自己折腾废了。

大概就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吧。

她被打的时候是真的没想到全性还能这么浑。

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写在纸上,左溪说:“我要求痛快点行吗?”

“玄妙道人怕疼?”

“有点怕。”她笑得温吞,“这个事就先别说了,打仗就别乱传了。”

朱砂手镯滚到地上了。

左溪还是没能见到无根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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