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罗丽］群星罗列 第8章 时春山

时春山下雪了。

一朵遮天的冰莲悬挂在天幕上，周身散着幽幽地淡蓝色冷气，细密的白雪从冰莲中迸发，如一个巨大的无限供应的雪花喷泉。

“好冷……那位怎么来时春山了？”山底的小仙灵从花屋里探出脑袋，雪花零落在她的头上，肩上，冰莲将日光遮蔽完全，小仙灵抬头，仿佛瞧见了诸神黄昏前夕。

——

四时宫建立在云层之上，时间之神和命运之神曾同住于此，自命运之神有了自己的府邸后，二人便很少如今日这般形影不离了。

二神搁露台上享受日光，时希坐着假寐，命运之神躺着翻阅笔记。

笔记翻到最后一页，命运之神合上书本，放到一旁的桌案上，浅浅长舒一口气，目视前方，看着温和日光，和日光下水蓝的冰莲。

“韩冰晶出关第一件事居然是来时春山下雪。”命运之神兀自出声。

时希从深思中脱离出来，睁眼，垂眸瞧着膝上的毛毯，淡淡应声：“喜欢吗？”

命运之神轻笑：“你是在哄我吗？”

时希顿住片刻，命运之神瞥她一眼，笑容消失在脸上，时希没有发现。

命运之神把目光重新投到时春山上，平静道：“时间侵蚀了你，你永远在时间长河中寻找最优解，就像现在，一个简单的问题，只需随心而答的问题，你却仍要小心翼翼，怎么，我很麻烦吗？”

命运之神坐起身，靠背回正。

时希的思绪从时间长河中跃出，命运之神刚刚那番话，她已经看见了，她还看见了自己的回答：「抱歉。」

命运之神侧头看她，自嘲地笑：「你为什么要道歉？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尽管我是命运之神，但命运从来不归命运之神管呢。」

时希看着她，一阵哑然。

“我们是一样的，我做的这些与你为那些仙灵们指明前路的行为没有区别。”于是时希换了一个回答，“职责所在，不是吗？”

“如果我的职责是满足其他仙灵的愿望，那我……”命运之神说到这里，忽的戛然而止，“罢了，都是我咎由自取。”

“抱歉。”时希轻声道。

“为什么道歉？”命运之神压下心中无由来的异样情绪，以近乎柔软的语气询问。

时希轻轻摩挲着膝上毛毯：“这一切都值得我向你道歉。”

命运之神笑了，嘴角有笑意，眉头却紧蹙着：“我能看见你的命图，与其他人不同，茂盛，繁荣，像一颗布满了星辰无限生长的参天大树。从见到你的第一面开始，我就被你吸引了，无论是因为你独一无二的命图，还是因为你装满璀璨星夜的眼眸，总之，我很喜欢你。

我喜欢随心而为，救那位困在山谷的小仙灵，亦或是成全其他仙灵的祈愿，那些都是我想做的事情。

我只是没有想到，我的存在竟会让其他神明忌惮，我更不明白，煽动仙灵们在我殿前长拜不起，利用我的造物使之误入歧途，最后，天神难救，生灵涂炭……

你们就想看这个？”

命运之神转过头来看着时希，疑惑，震惊。

“你能看见所有事情的发展，你就让它那么发展了……久悬于天幕之中，与天地同寿，如此，便能将万物化作棋子吗？”

几乎没有神明/仙灵敢直面时希发出质问，忌于她深不见底的神力，也忌于古老神明无可侵犯的威严，但命运之神没有这方面的顾虑，自小长在时希身边，天真，又过于纯粹，怀抱着善念，认为仙境一定美好……

时希只是重复：“抱歉。”

命运之神被这两个字击溃，仰面躺倒，晶莹的水珠划过眼尾，语调平静又脆弱：“你利用了我，引导我走向死亡，我无法不恨你。如果一切都是大势所趋，为什么不让我发挥应有的作用。”

“你扪心自问，大战来临之际，你真的会站在我这边吗？”时希柔声询问。

命运之神沉默。

时希扬起一抹微笑：“瞧，你是整盘棋局中唯一的变数，足矣撼动结局的命运之神，你不属于我，也不属于任何神明，是最不能出现在这场浩劫之中的变数。大战无可避免，我要做的，只是确保万无一失罢了。”

“所以，对不起。”

……

命运之神坐起身，离开座位，走近露台边缘，俯瞰时春山上的雪景，她轻轻叹了口气：“雪景很美，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