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柳】山有木兮 第19章 第 19 章

她就这么等待了几天，没有等到皓翎王，却等来了獙君和烈阳。

獙君永远是温柔的，见到小夭后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笑容。烈阳白衣白发看着还是那么的清冷，但是小夭能从他的碧绿眸子里感受到关心的情绪。

这次他们专程下山来找她，一定有什么要紧的事。

她百感交集的奔向他们，一手一个抱住，除了她现在不想见的哥哥和不愿见她的父王，这世上跟她最亲密陪她最久的就是獙君和烈阳了。

小夭见到他们就像雨后逢甘霖的植物一样活过来了。

“小夭！我们先去了辰荣山，听说你到五神山来了，我们是专门过来找你的。”獙君向她说道。

“阿獙，烈阳，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们此次前来，是为了带你去一个地方。”獙君缓缓说道，带着点神秘："我已告诉玱玹，我和烈阳陪着你，让他不必担心。"。

小夭现在不想提起这个人。

皓翎王不知道多久才愿意见她，既然獙君和烈阳来找她，不如先跟他们走。

蓐收好心的为他们准备了一艘船，小夭问道：“我们要去哪里？为什么不飞过去？”

獙君怅然一笑：“我们去……赤水。”

船慢慢开行，小夭看着五神山渐渐在一片辽阔水域中消失，内心惆怅不已。下次再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她还能不能鼓起勇气踏上这片土地……

船行了三四天，小夭一路听獙君和烈阳说起她父母的往事。

原来母亲在玉山因为犯错被王母关了六十年，獙君是赤宸怕母亲寂寞，专门送到玉山陪伴她的。因为一些原因，獙君未足月就从娘胎里被剖出，刚送到玉山时，奄奄一息，差点就活不成。是母亲用自己的鲜血和玉山的蟠桃、玉髓慢慢将它抚养大的。

烈阳则是赤宸送给母亲用来相互通信的鸟。刚来玉山时，它被五花大绑着送到母亲手上，很是桀骜不驯，但渐渐的被母亲收服。

“你的父亲，教我学会了控制体内的凤凰之力……”烈阳对小夭说道。

他是一只琅鸟，却机缘巧合降生在凤凰巢内，凤凰的蛋不见了，于是凤凰把他当作自己的子女抚养长大，却不明白它的儿子为什么不像它。可怜天下父母心，凤凰将自己的内丹喂给了他。

烈阳小时候也一直当自己是只凤凰，性格便养的高傲，他竭力学凤凰鸣叫，结果叫出来的声音却嘶哑难听。

航行的路上，獙君和烈阳娓娓道来父母的故事，小夭认真的听着。

若说最了解她父母的人，应该就是阿獙和烈阳了吧！他们居然瞒了她这么久！兜兜转转想知道亲身父母的事，结果熟悉内情的人就一直在她身边！

小夭有些埋怨的说道：“你们怎么不早告诉我！”

话虽这么说，她心里其实也知道獙君和烈阳的顾虑。因为与赤宸的这层关系，他们尚且在玉山避世不出，更何况她是赤宸的女儿呢，他们肯定也是为了她考虑才瞒着的。

难怪烈阳比她大几百岁，至今仍是童子模样。原来它曾与母亲一起掉入虞渊。母亲获得太阳之力，他则灵气受损，至今仍未修到成年人的样子。

那是一段很长的、荡气回肠的故事。

在獙君和烈阳的描述下，小夭感觉到自己的亲身父亲也许不是一个那么坏的人。家国立场不同，赤宸被打败，辰荣国灭，战败者再也无法言语，结局由胜利者书写，只能被任意抹黑。辰荣国灭之前，内部就已经四分五裂，由于赤宸的铁血手腕，中原的一些老氏族也对他恨之入骨，不遗余力的诋毁他。

她的心慢慢动摇，对赤宸的怨恨已经减轻了一大半。

船进入赤水了，河道渐渐变得宽起来，两岸都是良田和数不清的郁郁葱葱的林木。

再往前走了半天，却风光突变。北边的土地变成了无边无际的荒漠。

小夭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獙君遥遥望着岸上，语气非常忧伤：“传说赤水的荒漠里，住着一个所有人都避之不及的大妖怪……”

小夭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个白袍人站在岸上迎风而立，静静的看着她。

她的泪水一下充盈眼眶，是皓翎王。她曾经的父王！

他一身朴素的白袍，没有了帝王的威严，身上有一种江湖游侠的落拓不羁。

船靠了岸，阿獙和烈阳带着她向皓翎王走去。小夭红着眼睛说道："父……陛下，你怎么来了？"

皓翎王深深看她一眼，抓起她的手向荒漠深处走去。

他们走的很快，不一会就到了一个酷热似地狱的地方，獙君和烈阳为了抵挡这可怕的炙烤，恢复了妖身，身上的羽毛渐渐被烧焦。

就算这样，他们两个也把小夭牢牢的护在翅膀下面。

皓翎王带着他们艰难前行，他的皮肤渐渐被烤的皲裂，小夭热的喘不过气，她拼命抵挡着这股热量。

皓翎王看着她点点头："你的灵力恢复一些了？"

“父王，我们要去什么地方？”小夭难受的问。她的脑袋被烧的头昏脑胀，没有注意到称呼的问题。

皓翎王眼神里全是悲痛：“我带你来找她，我想知道她是否真正住在这里面……”

他们所在的这片荒漠里，连天空都被烧成了火红色。不知道什么原因，皓翎王一直不放弃，他左腿已经被烧成枯骨，小夭觉得自己马上要被烧成灰烬了。

突然，烈阳嘶哑的嗓子惊喜的喊着："看那里！"

火红色的世界里，前方突然出现一片粉色桃林，美的似人间仙境。

他们踉踉跄跄的走到这片桃林里，小夭一进了桃林就感觉全身凉爽了不少，而烈阳阿獙，已经被烧的伤痕累累。

皓翎王使出水灵阵护着他们，他眼含泪水："阿珩！我带小夭来见你了！"

“少昊？”一个干枯嘶哑犹如被火烧的声音响起。

“是我！”

皓翎王悲伤的对着小夭说道：“你娘还活着，她一直在这里等着你！”

漫天绯红的桃花瓣围绕着小夭，似母亲对她的温柔爱抚。小夭呆呆的看着这里，脑袋里疯狂的想着：“母亲还活着？她真的还活着？”

几百年的委屈让小夭痛哭流涕，声嘶力竭的呼唤着母亲，却只在桃林里看见一只被烧焦的怪物，她已经变成一只旱魃，极力的躲避小夭，不要她靠近。

哭的全身颤抖，几欲昏死，小夭终于等来了母亲对她的那句解释：“我等了四百年，就是想亲口告诉你，娘对不起你。小夭，娘这一生，没有亏欠国家子民，却独独亏欠了你和你爹，娘对不起你……”

原来母亲独自在这里忍受太阳之火的焚烧，持续了四百年。

原来这片桃林是她父亲的灵力所化，温柔的保护着母亲，保护着她。

原来这世上还有比死亡更可怕的事，她的母亲见了她最后一面，终于可以解脱。

“藤生树死缠到死，藤死树生死也缠。”母亲对她说完所有的话，终于可以放心离去，连带着这片桃林消失的干干净净。小夭脑海里还回荡着母亲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你要知道自己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不必终身活在耻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