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恒赴任途中人员并不少,零零总总也有百来号人,像尔晴这样的家眷都是坐在马车中,傅恒按例是乘轿,不过傅恒嫌轿子墨迹,自己骑着马在车队中走,还有几辆骡车,载着出发前尔晴收拾出来和老妇人硬塞进来的行李,甚至还专门有十来人负责仪仗。
因为人员众多,傅恒一行人行程并不快,走了十来天才到了太行山井陉关一带,因太行山一带地势险要,总有山匪作乱,为防万一,傅恒没有托大,提前向河北驻防军借了百来号兵丁护卫,一大群人走在崎岖山路中。
傅恒骑着马护卫在尔晴马车旁,尔晴看着高头大马上的男人,心想男人骑马的生活真挺帅的,即使因为赶路灰头土脸的也掩盖不了傅恒姿色。傅恒察觉到尔晴打量的眼神,不知怎的有些慌张地别开了脸。
恰在此时,天上开始下雨,傅恒看了看路况,山路本就崎岖,加上雨天路滑很容易出事,傅恒便命人到前方寻一块平地,让大家停下修整。
“大人,前方有个村子,地势平整,我们可以在村子前面的空地扎营休息,等雨停了再上路。”
傅恒点头,整个车队往前方村落走去。
因为一行人人多,又有车马仪仗,即使这个小村里在官道边上也不怎么能见到,所以有几个人影在村口张望,看到是官老爷的车队后,很快跑走了。
傅恒下马扫了眼村落,皱眉,“有些不对。”
尔晴扶着傅恒胳膊跳下马车,看了看村子,没发现什么,问道:“怎么说?”
傅恒道:“此时临近黄昏,正是准备晚食的时候,但是此时并未看见炊烟,村人不在家中生火煮饭,又去了哪里?”
尔晴也被引起了好奇心,“那我们去看看?”
傅恒扫了扫尔晴的衣着,劝道:“现在下雨,万一有危险你可能不太方便,我与护卫同去,倘若没有危险,我让护卫回来带你过去。”
尔晴想了想自己渣战力,点头同意。
傅恒冲自己身边的心腹护卫点了点头,两人隐匿身形,往村落方向跑去。
过了半个多时辰,天色转黑时,尔晴正等得焦急时,看见一人从远处快速跑过来,手中像是抱着什么东西,尔晴感觉可能出事了,立刻站起来迎上去。
“大夫!大夫!”跑近的并不是傅恒,而是他的心腹额尔赫,他怀里抱着的是个人,尔晴一听,连忙让人去请在为大家煮驱寒汤的大夫带过来,同时让人在帐下铺上干净垫子。
额尔赫将人放下,对尔晴道:“夫人,这妇人被处了私、刑,您安排大夫救治这位妇人,我还要带人去接应傅大人。”
“好!你快去,这里我会顾好!”尔晴应下,立刻去看伤者,是一名不过二十来岁的女子,脸色透着股不祥的青白,额间鬓发均已湿透,身上有斑驳血迹,尤其是下半身,粘稠的血液正不断从衣服上渗出。
跟随的大夫也是走过许多地方的,看到这种情况就叹了口气,说道:“夫人,这妇人难救啊!”
尔晴感觉自己心跳快极了,“为什么?”
“夫人有所不知,这山西一带,对失节的妇女,宗族有很多私刑,老夫看这妇人应该是受了‘骑木驴’这项私刑,以老夫的经验,经受这项刑罚的女子,九死一生啊!”
尔晴毛骨悚然,她虽不清楚具体刑罚,但听这名字也凭借着现代各种信息也有了猜测,她用力握住大夫的手,“大夫,既然让您遇见了,就试着救一救吧,难道我们要眼睁睁看着她去死吗?”
大夫叹了口气,点点头,吩咐将人移到刚搭起的小账中,让人去烧水,“夫人,老夫也只能尽力而为,首先我们得给这位止血,这妇人受伤的地方……”
尔晴打断道:“大夫,现在就别讲究男女之别了吧!我来给您搭把手,您有什么吩咐直说。”
尔晴让杜鹃一同帮忙,两人小心地解开这妇人的衣物,一股很久没有洗澡的臭味混着血腥气直冲两人鼻子,然而比味道更可怕的是惨不忍睹的伤口,还未经人事的杜鹃直接惊叫一声,差点坐在地上,尔晴深吸口气,咬住嘴唇,用力用布按住伤口。
大夫的学徒用温水化了颗药丸,又泡了片人参,努力喂进这妇人的嘴里,大夫掏出金针,在她头上、手上、身上各扎了几针,尔晴猜测是为了止血。
等到尔晴手里的布换了好几块,她感觉到出血暂缓了,大夫开好方子让学徒出去煎药,把了把脉,叹道:“脉搏微弱,不知方才的药丸是否能吊住性命,夫人,我们能做的都做了,这位妇人是否能活下来,全靠天意了。”
尔晴此时才觉得有些脱力,她不顾形象直接坐到地上,难过地问道:“希望大吗?”
其实她自己都知道希望很渺茫,古代社会的医疗水平受限,即使伤者挺过了失血过多这关,在没有青霉素、消炎药的当下也很难挺过伤口发炎的难关,只能靠自己身体扛着,可这位妇人看着并不强壮——实际上就尔晴见过的人中,除了贵族男性,很少有身体强健的。
杜鹃扶起尔晴,“夫人……”
尔晴呆呆地看着这位妇人脏污的脸和脖颈,像是突然反应过来,拿了块干净的布沾了热水轻轻地将那些污渍擦去。
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她突然挣扎着睁开了眼睛,看着尔晴,用手轻轻握了握尔晴,“谢、谢谢……”
说完突然浑身抽搐一下,眼睛一闭,手也垂了下去。
“大夫!”尔晴惊慌地看向大夫。
大夫走过来,看了看,又试探了下鼻息,冲着尔晴摇了摇头。
“别、别!”尔晴抓住她的手,哭求,“别死啊,求求你,求求你……”
杜鹃想来拉开尔晴,尔晴充耳不闻,抓着已经没有气息的人的手哭泣。直到后面浑身无力,才失魂落魄地被杜鹃扶着站起来,走出账外。尔晴的脑子乱极了,她是第一次眼睁睁地看着一条人命消逝在眼前,带着血的味道,那惨不忍睹的伤口像是印在她眼睛里,在她闭眼睁眼间来回闪烁,让她感觉到自己的无力和窒息。
杜鹃劝道:“夫人,只是一个不认识的乡下妇人,您别难受了。”
尔晴轻声道:“不,不是的,在这个世道下,她会是你,也会是我,无人能逃脱。”
杜鹃没听清,“什么?”
尔晴摇了摇头,正要说什么,村口传来人声,傅恒和兵丁们压着一群人往这边走来。
傅恒在雨中奔波了一段时间,方才额尔赫回来带人增援时还曾跟几个村民动了手,所以也有几分狼狈,只是他看见尔晴时,还是被她身上沾满血水和泥点的衣服和凌乱的发髻给惊得愣住了,“尔晴,你怎么了?”
尔晴突然感觉到一阵委屈涌上心头,她踉跄着向傅恒走去,“她死了,我没能救下她……”
傅恒看出不对劲,上前几步,一把将浑身狼狈的妻子揽在怀里,“没关系,你慢慢和我说。”
尔晴放任自己无力地靠在傅恒胸口,抽泣着道:“她、她,额尔赫抱回来的人,我们没能救下她的性命。”
傅恒感到有点心痛,他用力将人抱紧,“不是你的错,是我去晚了,你不要自责了。我已经将主犯及从犯都带回来了,一定按律处置,可好?”
尔晴哽咽着点头,挣扎着从傅恒怀中站起来,然而没走几步,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尔晴!”
有点点卡文,这段是傅晴之间感情的关键转折期,所以写的时候有点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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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