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悍刀行]鸾凤和鸣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约摸一刻钟左右，宋玉鸾才睁眼。

“醒了？还好吗？”徐凤年见她醒来，低声问到。

宋玉鸾坐直转头，半眯着眼打量他。

“怎么了？”

“你就一直这样坐着等我醒？”宋玉鸾的脸缓缓凑近，只差些许，两人的鼻尖就要挨上了。

徐凤年垂眸，凑近。

他的唇角微勾擦过宋玉鸾的脸颊，凑到她耳畔轻声说:“看你太累，想你多睡一会儿。走吧，在不进去李前辈也按不住曹前辈要来砍我的剑。”

宋玉鸾赶紧站起来，揉了揉耳朵，踢了踢徐凤年的腿说:“快走，你说你管我作什么，叫醒就叫醒了。”语罢，她拉起徐凤年就往屋里走。

“嗯？好心当作驴肝肺啊……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徐凤年拖着长音悠悠的说。

宋玉鸾睨了他一眼不作答，自顾自的往寺内继续走。

报国寺内，曹长卿和鱼幼薇跪在姜泥面前。

没人阻拦，因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一跪是为当年那个春秋鼎盛的西楚而跪，代表楚人恳请公主回归蜀地。

姜泥扶起二人，曹长卿对着姜泥开口说:“徐凤年极有可能是下一任北椋王，离阳应该会送一个公主给他，北椋虽强却终究臣属于离阳……”

“姜泥走不走关徐家什么事？”徐凤年听及此处打断曹长卿的话问。

曹长卿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而是继续对着姜泥说:“公主归蜀是民心所向，待聚拢旧部便可重归西楚，而离阳多一个外敌，北椋地位更加稳固。”

徐凤年听到这皱了皱眉，说:“曹前辈，能听我说一句吗？第一，养寇自重的事，我北椋不会做。第二，北椋秣马厉兵是为了守护天下太平，从没有想过叛乱谋逆让刀兵再起。”

“如此迂腐单纯，怎么能做北椋王？”曹长卿撇了他一眼。

“视人命如草芥的大人物已经够多了，我偏要做一个有底线会迂腐的北椋王。”徐凤年义正言辞。

他身后的李淳罡哼笑出了声。

宋玉鸾却无甚反应，她觉得这很好，也真心觉得徐凤年可以说到做到。

至于曹长卿，徐凤年说什么做什么和他是没有关系的，他只希望姜泥能跟他离开，重振西楚。

“为什么一定得是我？”姜泥皱眉，她一点也不想做什么女王，她觉得现在这样的生活没什么不好。什么也不用她来担心，天塌下来也总会有高个子的顶着，而不是她。她撑不起一个国家。

“因为您身体里流淌着的血脉，为您带来荣耀也带来责任。王族无责可逃！”

“前辈，她也还只是个小姑娘。”宋玉鸾挡在姜泥身前，说:“这件事与我无关，但姜泥也算我看着长大的。我想说，即使她是西楚如今唯一的皇室血脉，但她也是姜泥。与其逼迫她，不如让她自己做决定。前辈以为如何？”

曹长卿没再说话。

所有人都看向姜泥，等着她做出决定。

姜泥红着眼眶，转头看向了站在一旁许久的鱼幼薇，“你想家吗？”她问。

“做梦都想，”鱼幼薇低头说，“楚国亡了，我们这些人就像断了根的浮萍无依无靠，寻不到归处，寻不到去路。如果楚人能重聚，家也就不远了。”她说到这抬头，“但是殿下，这不重要。楚国已经亡了，你有你自己的人生，你不欠我们，因为你不仅仅是公主殿下。”

“你还是我的朋友。”

“公主，我尊重你的选择。”曹长卿也说。

这一刻，姜泥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根细绳，两端被不断的拉扯着，她感觉自己就要被撕裂了。她好希望有人能帮帮她。

“如果我是你，我会选择去。但如果我是我自己，我会选择不去。”宋玉鸾看出了她的挣扎，如此说到。

姜泥像是在荒漠中发现了绿洲，猛然抬头盯着她。

宋玉鸾继续说:“试一试呢？成不成还不一定呢不是吗？如果成功了，你大可以挑一个继承人然后退位，如果失败了，也给了那些楚人一个交代不是吗？你不是没做，你只是做不到而已。”

“事实就是这样，这就是皇族。当然，你如果不想去也可以，抛却和楚国的所有关联，包括已故的先祖。”

宋玉鸾绕过她，走到那巨大的佛像面前，说:“我们每个人生来都有着自己的使命，但那是自己选的，不是任何人强加的。”

“我和你走。”姜泥对曹长卿说。

“姜泥，这条路很难。”宋玉鸾转过身说。

“我知道，但就像你说的，试一试吧。他们太期待我了，太期待绝望之际能有一束光了。我经历过绝望，所以我知道这一点光明对他们来说到底有多重要。我是王族血脉，这就是我为我自己选的使命。”

她抬头，眼神逐渐坚定。

楚国的公主，回来了。

“棋诏叔叔，龙虎山太过凶险我想再陪他们走一段。”姜泥说。

宋玉鸾有些诧异，还不等她问出口，姜泥就说:“即使我再没有一个丫鬟样，徐家这些年也算好生照顾我了。何况，”她看向宋玉鸾说“我走了你一个人不会孤单吗？说好以后要和你结伴，我却先丢下你。这一段路，就算作是道别吧。”

孤单？怪不得，明明讨厌青楼却一次不落的来了。原来是怕她孤单啊……

宋玉鸾摇摇头说:“不用了，我不喜欢道别。”说着她忽然想到什么，摸向袖口，摸出来一个小盒子递给姜泥。

“昨天在街上看到的，本来想着等你生辰再送你。现在看来，是没机会了。”

姜泥接过盒子，打开，里头是一个玉质的铜钱挂坠。那玉成色极好，看起来并不便宜。

“好，那下次见面了，我也送你一个东西。”姜泥说。

“不过话说回来，我怎么觉得这都在徐骁的算计中呢？我与你多年的不睦，我和鱼幼薇也在此行跟随，棋诏叔叔的出现……”她看向徐凤年说出了困扰了她许久的想法。

徐凤年听她这么一说也察觉不对:“我以为，他要将你送给卢家。”

“可你别忘了，他要你和江南世家翻脸。”宋玉鸾没想到姜泥居然会想起这个，她上前一步说。

“世袭罔替。”徐凤年抬头。

“对，世袭罔替。楚国公主出现使离阳再生大敌，本来就已经有损耗的赵氏也只能再次依靠北椋，所谓飞鸟不尽良弓不藏，你和与姜泥本就不睦，北椋地位会因此越发稳固，世袭罔替是必然。”

“真是一盘大棋。”徐凤年不禁喃喃。

而为了让这盘棋毫无破绽，曹长卿走前和李淳罡“打”了一场，留下一片废墟。

以至于醒来的卢白颉深信不疑。

到这，就是要离别的时候了。

宋玉鸾恭敬的朝卢白颉行了礼，同先生道别。

徐脂虎决定送他二人最后一程。

宋玉鸾落后几步跟在徐凤年和徐脂虎的身后，她想徐凤年定然已经猜到大姐在这盘棋中所起到的作用了。

他们姐弟说完话，徐凤年突然走远站定，徐脂虎招呼她走过去。

宋玉鸾不明所以。

“凤年和我说，他对你有很强的占有欲。”徐脂虎开门见山的说，“我看的出来，他是喜欢你而不是占有欲。方才在寺中时我就注意到了，他自己大概也已经发现了。虽然你们两个的事我不便干涉。但我觉得，该让你知道的还是得让你知道。”

宋玉鸾没想到大姐居然是要说这个，她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徐凤年，点了点头说:“好。”

接着她又从身上摸出来一个小瓷瓶，递给徐脂虎。

徐脂虎打开看了眼，只见里面是几颗丸药。

“虽然不能根除，但还是有点用处的。”宋玉鸾说。

徐脂虎怔愣着抬起头，宋玉鸾继续说:“我算到了。这药是我特意找来的，我不会告诉凤年的。”

徐脂虎笑了笑说:“那好，我收下了。”

上了马车后，宋玉鸾就靠在车壁上假寐，她在想方才徐脂虎说过的话。

占有欲……占有欲是这世界上最不值钱的情感，徐凤年不至于，但实际上有占有欲的人是她……

她对徐凤年的情义藏在心里那么多年都没被发现，只要她想，现在自然也可以。

总是告诉自己不可以迈出那一步，但说到底其实心里头还是不甘心。

占有欲真可怕，她其实想过，假使那天她不在了，或者他们不在一起，她也要他明白她的心意爱上她，永远也忘不掉她。

他们两个的距离，她不介意打破并且多走几步。

就像大姐说的那样，方才在寺里就看得出，她好像真的成功了。

不枉费她一点点将自己全部摊开摆在他面前。

他开始喜欢了，但不够，远远不够她的目的……

躲在角落里演一场独角戏，始终不是她的风格。

还得，再接再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