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彦君循着游廊返回自己的院落,神情郁郁,面沉如水。
今日在聚灵阵里的苦修仍是一无所获。
他照旧被困在炼气三层,半点不得寸进。
一想起前不久那位圣宗来的弟子对他颐指气使的模样,轻蔑的眼神,嘲讽的口气,仿佛他们郑家这些年倾全族之力对他的供养就像个笑话。
仿佛他郑彦君就是一个资质愚钝、此生都无缘筑基的废物。
可恨!可恨至极!
那张本就扭曲的脸在夜晚重重阴影的笼罩下更显狞恶。只听‘轰’的一声,郑彦君猛地拍出一掌,隔空将庭院里的山石击得粉碎。
也罢!不过是一群自以为是之徒,仗着自己有点天赋就得意忘形,却不知修行之路何其漫长,资质如何不过只是其中一环罢了。还有悟性、法宝、丹药、运势……种种因素叠加,方能在众多修士中脱颖而出,不至于百年后化作一抔黄土。
而如今,一桩天大的机缘便落到了他的头上。
回想起曾在古书上看到过的有关纯阴体的种种见闻,郑彦君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
七柱纯阴,天生炉鼎。
传闻这种体质的人极其适合采补。除了常规的能助修行者提纯灵力、增进修为以外,更是能替采补者挡劫越阶,哪怕是资质平平无望大道之人,也能靠与之双休混到结丹修为,堪称世间顶级的灵丹妙药。
这样一个百年难寻的体质,竟被他们郑家发现了,这难道不是竹阳郑氏的崛起之兆吗?
这般好用的人材,合该给身为郑氏一族族长独子的他来享用,何必便宜了那齐长老?老头子当真是糊涂了,连肥水不流外人田的道理都忘了。
待他一朝功成,借这纯阴体成功筑基,乃至结丹,郑氏上下与他同气连枝,不也能共享荣光?到时自己修为大增,进去尘寰宗当个外门弟子还不是手到擒来?
那可是尘寰宗啊!
天才辈出,惊才绝艳者不知几许,结丹大能遍地开花,当今宗主白宴之更是天资纵横!传闻当年不过筑基后期,便在魔道大比上横空出世,力压灵虚阁、无量宫和缥缈山庄,将他们那一代的精英子弟杀得血流成河,而后更是仅凭结丹修为坐上了圣宗宗主之位,成为魔修执牛耳者!自其掌权百年以来,压制得正道不敢越穷桑山脉一步,就连那所谓的正道魁首也要避其锋芒,天下修士无不对其俯首称臣,唯命是从。
待他也成为尘寰宗弟子,借着圣宗威名,享用八方资源供奉,修真之途岂不快哉?
越想越觉得前途一片光明的郑大少爷,迈着自信的步伐走进了厢房之中。
“哈哈哈!纯阴体何在?爷今日心情甚好,不想折磨你,等会儿床上识趣点,不然——”
他的话卡在了喉头。
“嗯?怎么不说了呢。”
金丝雕玉灯下,青年靠在黑檀螭纹罗汉床边,长发垂落,肌肤胜雪,被炽碎的光芒一照,更是恍若明珠生晕,灿然生光,教人看呆了去。
“你不说的话,那我就说了哦。”
美人朱唇轻启,看得郑大少爷一阵心旌摇曳。
“来,过来,靠近一点。”
那只纤长白皙的柔荑朝他招了招手,郑大少爷便像是被迷了心智般,痴痴地朝对方走了过去。
“没想到一介凡人也有如此之资,纯阴之体果真名不虚传……”
“啊,麻烦再靠近一点哦。”
二人各说各话。郑彦君着迷地盯着那张玉软花柔的靡丽容颜,想象着待会儿将这张脸压在身下的香艳场面,身下一片火热。
美人微笑着,似乎毫不在意来人露骨的视线,只是让他近一点,再近一点。
“好了,再靠近就不礼貌了。”
那只柔腻雪白的手轻轻点在了他的额头,冰凉的指尖将郑大少爷的理智唤回了一点。
“怎么,想跟我玩欲拒还迎这一套?也罢,看在你是纯阴体的份上,也不是不行……”
“行了,别再狗叫了,听着怪烦人的。”
美人微笑着打断了他的话。
“…什么?”
郑彦君一愣,一时间竟是没能反应过来。
随后,便是一股怒火冲天而起。
“贱人!你在胡说些什么!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不过一卑贱炉鼎,也敢在本少爷面前——!”
他张了张口,正欲破口大骂,却是发不出声了。
郑大少爷一时间呆立当场,正欲动手将其击飞,却发现自己的身体竟像是完全不受控制般,直挺挺地站立在原地,连抬起手指都成了奢望。
一股冷流顺着脑门心涌向四肢百骸。他骇然地看向面前的纯阴体,却见对方仍旧带着笑,眉目如画,两颊晕红。
“记住啦,我叫商碧落。”
纯阴体笑吟吟地说:“宫商角徴羽的‘商’,上穷碧落下黄泉的‘碧落’。”
“等会儿你去了幽冥地府,可一定得向那拘魂鬼差说清楚,杀你的人叫做商碧落。来日轮回想要报仇雪恨,记得来找我。”
那锦衣华服的公子哥惊骇异常,一双眼张得老大,嘴唇蠕动着,拼尽全力却只能发出‘嗬嗬’气音。
不!不不不!
他是竹阳郑氏族长之子!自十岁开始修炼以来从无一日懈怠!这些年耗费多少资财,全族上下省吃俭用、呕心沥血栽培至今,怎能死于区区一个低贱的炉鼎——
‘噗呲——!’
只听接连数声响起,锦衣修士全身上下不知何时爆出数个血窟窿,霎时间血水喷溅!
不过须臾,修士就像个破了口的人皮麻袋,干瘪地铺在血汪汪一片的地上,唯余一张残余怨恨扭曲的脸皮,空洞洞地注视着前方的凶手。
“哎呀,我忘了。”
血池之上,商碧落轻轻地笑着。笑容像飞羽般轻飘飘的,在苍白脸色的映衬下,如花树堆雪,清艳绝伦。
“被血咒咒杀之人,魂魄也会一齐烟消云散,连做鬼重修的机会都没有诶。”
他一边笑眯眯地自言自语,一边咽下涌到嘴边的血。
不愧是阴间修士出品的鬼咒,强行越阶诅咒,直接折寿二十年。
果然,当初就该趁那个不可言说‘沉睡’之际狠狠爆祂金币。
商碧落颇为嫌弃地捡起地上被血浸润的储物袋,随便用神识破开禁制。
不得不说,炼气期的防护措施脆得跟张纸一样,凭他现下毁损大半的神识照样一戳就破。里面果不其然放着一大摞化尸符,作为杀人夺宝毁尸灭迹的必备良品,这玩意儿几乎是每个魔道人士标配。
除了现在他。
没办法,开局啥也没有,实在是太穷了。
不过,现在嘛……
眼瞧着符纸燃起幽蓝色灵火,眨眼便将尸体和血迹吞噬的一干二净,青玉地面唯余零星火光游弋,很快就消散风中。
商碧落抛了抛手中分量不轻的储物袋,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按照目前这个打劫速度,说不得哪一天他就成为参虚界第一首富了。
这么一想,他甚至都有些不想跑路了。
干脆就像上辈子那样,按部就班的去尘寰宗入职,然后大杀特杀直接暴富。
但随即,商碧落又想起他上辈子就是按照这样的行动轨迹,才会碰到白宴之那个神经病。
算了,告辞。
钧是质量单位,刻是时间单位,尘寰宗是傻逼单位,谁去谁傻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