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星际和平播报,观众朋友们大家晚上好。以下是星际和平播报的主要内容。”
软和的酒红色沙发上,灰发少女坐姿嚣张地摇晃着一杯白色的液体。旁边的星空色屏幕上缓缓播放着寰宇之间的大小事务,她百无聊赖地听着,唇角漫不经心地微微勾起。
“流光忆庭完成对已逝世界[提瓦特]的忆质碎片回收工作,世界回忆有望重现。”
灰发少女的神色有了些许异样,她咬着酒杯徐徐倒在了沙发上,双腿搭上了另一侧的扶手。随着躺下的动作,酒水悉数进了她的肚子。
“赛杜尼拉默星群日前与[绝灭大君]星啸展开激烈对战。”
星吐掉口中的酒杯,杯子掉落在地,轻轻裂成碎片。她伸手去够身旁桌上的酒瓶子,直接往嘴里倒。但技术有些不到家,白色且浑浊的液体悉数进了她的鼻孔。
“……”
一阵极其沉重的呼吸声倏然出现在她的头顶。星甫一抬头,便对上刃那双阴沉的眸子。
“呃……来一杯?”
刃直接扯着星的胳膊把她拽了起来。
“诶诶诶——”
手里的酒瓶被劈手夺去,随即一瓶白酒兜头浇下。
“……”
“呃……”
不知从何而来的昆冈君和钟离看到眼前的这一幕,都有些微微一怔。昆冈君有些不确定地眨了眨眼睛,试探问道:“钟离先生,这里……”
这对吗?
钟离沉吟半晌,一本正经地关上了面前的这道门。
一定是开门的方式不对。
静立几秒后,钟离再次打开了面前的门。眼前场景与方才没什么两样,只是刚才那两人已经扭打在一起了。拳脚相向,见招拆招,毫不留情。不过须臾之间,两个人的脸上都不同程度地挂了彩。
“呃……”昆冈君再次努力地眨了眨眼睛:“钟离先生……”
“……”钟离神态自若:“想来是出问题了,我们暂且回不去了。”
“这里是什么地方。”
昆冈君踏进门里,选择性地忽视了那打得不亦乐乎的两个人。她四处看了看,整个空间呈现出一种神秘的深邃蓝色。分明没看到任何东西,但怪异的是,她居然能够想象出这里究竟是个什么布置摆设。
钟离老神在在:“应是个虚拟空间,凡想象之物,皆有其形。”
“……”昆冈君默了半晌:“通俗来讲,便是只要相信其存在,眼睛便能看到。可对?”
“正是。”
昆冈君轻轻叹息:“未成设想过的道路。原以为此行最为艰难的当属溸湍长老的精神构筑,不料却是精神世界的易进难出。”
钟离道:“仙舟人自来长寿,其灵魂大多经历数百年千锤万凿,支离破碎,修复不易。”
“此前听神策将军说,先生的灵魂尤为坚强,如高山之巅的皑皑白雪般洁净无瑕,又如巍峨的青山般屹立不倒。”
钟离看了昆冈君一眼:“阁下如此相信景元所说吗?”
“十之**。”昆冈君如实道。
“敢问那十之一二又去了何处?”
昆冈君思忖片刻:“先生当真对仙舟联盟的危机一无所知?或者说——对景元的计划毫不知情?”她想起那日在神策府中与景元和十王的对话,若有所思道:“景元惯会后发制人……”
钟离道:“愿闻其详。”
“绝灭大君。”昆冈君言简意赅,“想必先生也有所耳闻。”
钟离淡淡道:“绝灭大君不止一位。”
“正因如此,我等才有诸多顾虑。”昆冈君冷静道:“此前罗浮建木事发,如今步离人战首呼雷出逃,一切种种,皆因[绝灭大君]幻胧生事。接连两次意图染指罗浮都以失败告终,难保她不会卷土重来。若是联合其他绝灭大君起而攻之,到时联盟难免手忙脚乱。”
“嗯。”钟离淡淡地应了一声,并未如昆冈君意料中一般接话。
昆冈君见钟离油盐不进,便无奈道:“虚陵虽有元帅坐镇,但外界难以探测到其位置所在。罗浮虽七百余年前遭受重创,但至今仍为仙舟联盟的舰首。若是外界意图染指仙舟,罗浮首当其冲。”
钟离道:“一番话听下来,阁下倒是颇为景元担心。”
昆冈君道:“我等职责所在。自持明入驻联盟以来,我等五位龙尊便坐镇其中几艘仙舟,守望寿瘟祸迹。如此盟约,我等必不可违。饮月虽已犯下大错,褪鳞轮回,但我等守望职责必承担到底。族中虽有几个目光短浅之辈罔顾盟约,贪取不死,步步犯错,然绝大多数持明仍心向仙舟。想来先生在罗浮行走数月,也早已看得分明。罗浮龙师虽有雪浦风浣之类愚昧无知者,但也有如溸湍长老般坚定不移者。虽有无知持明不明所以跟随龙师举旗谋逆,但仍有跃渊等人誓死守护龙尊……”
钟离轻描淡写地接道:“虽有炎庭冱渊等不信任我者,但仍有如你,如天风君一般对我礼数周全之人。是以我虽满腹委屈,饱受不公,但仍应相信绝大多数持明皆是耳聪目明之人,不会对我处处设防。”
昆冈君冷不防被噎了一下,但随即恢复如常:“先生芳兰竟体,原来早已知道我等所思所想。”
“若非如此,你如何会应承下星期日的提议,与我一道进入溸湍的精神世界。”钟离道:“你既已知道这只是我与星期日谋划之局,缘何以身犯险。”
“先生既然已经知道,又为何会……”昆冈君想清了钟离的后一句,如醍醐灌顶般,“原是如此,先生也是为试探我一番。”
“莫要做些此时此刻才恍然大悟的模样。昆冈君如此冰雪聪明,怕是早在丹鼎司时便知道此行并非悉数为构筑溸湍长老的精神世界。”
“先生如此夸赞,真是折煞我了。”昆冈君的黄色眸中恢复些许清明,面容上挂着得体的微笑:“我也只是想看一看,先生在得知我们如此待您时,又如何会对待我们。”
“现在这个场景,倒是你如愿以偿的。”钟离道:“你可满意?”
“若是先生面上再多些笑容,我会斩钉截铁地说出‘满意’二字。”昆冈君故作叹息:“但仔细想来,我应是无神策将军如此福气,能博得先生一笑。”
闻言,钟离情不自禁地笑了。那浮在面上的笑容,竟有几分真挚。他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唇畔带笑:“先前只听闻昆冈君寄情山水,杜门却扫,不问世事。餐风饮露,吃风喝烟,清净苦修。不想在如此娴静的外表下,竟掩藏着一颗如此八卦的心。”
“……咳咳。”昆冈君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两声:“先生既已知晓,还望莫在旁人面前提及。我心归田园多年,渐近虚无之境,可不想落得晚节不保的地步。”
钟离幽幽道:“我自守口如瓶,然被旁人知晓,也并非到了晚节不保的地步……”他斟酌片刻,光明正大地将自己的小友再次出卖:“但若不想被旁人知晓,阁下合该提醒的是旁边那位看似打架实为吃瓜的银河球棒侠。凡是到了她耳中的,无论大事小事,或急或缓,或轻或重,不出三日,寰宇之内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连你偷偷上了几座断臂山,采过几片百合花田她全都抖落出去,几乎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
昆冈君:“!”
“神策将军的奇兵竟是如此八卦之人?”昆冈君仔细琢磨了一番,深思熟虑之后一本正经却略有迟疑道:“既然是奇兵,倒……倒也像是神策将军会做出来的事情……”
钟离:“?”
钟离问道:“景元原先还做过类似的事情?”
“此事说来倒是神策将军的一桩秘辛。”昆冈君道:“约是三十余年前的丰饶战争,神策将军带人围剿一支步离人的小队。但这支小队与寻常穷凶极恶的步离人有些许不同,并非为莽夫,而是训练有素的精兵强将。神策围了他们几日,也不进攻,只是每日清晨轮番叫云骑用步离人的俚语去骂他们。那群步离人起初还只是冷眼看着,然三五日之后便受不住了。然神策早已在外面布下了天罗地网,甫一露头,便被悉数拿下。如此,不费一枪一炮,不费一兵一卒,仅仅几句骂人的话,便拿下了他们。”
“其实……”昆冈君有些感慨道:“当时他已是罗浮将军,端坐高位已七百余年。如此一支小队实在不值得他出手。当时联盟内部都在猜测这支步离人小队有何过人之处,值得神策将军亲自下场。更有甚者,以为神策不在神策府,会因此延误战报,因小失大。然……”她说到这里却是故意停顿了下,视线不由得放在钟离身上:“先生如何看待?”
“为将者,营帐之中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但若无云骑上下万众一心,托付性命,算无遗策又有何用?巡猎的光矢不分敌我,上了战场的云骑难免心有分神,谁也不知岚的利箭将会何时落下,落在何处。但若此时仙舟的将军也在身旁,云骑势必军心大振。这本该是如此浅显易懂的道理,联盟那群老家伙又怎会感同身受?他们不上战场,只会躲在累累白骨之后品尝着胜利的果实,还要嫌弃果肉塞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