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衍先生处。
景元和天风君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茶。蓦然间,天风君浑身颤了一下。景元开了个玩笑道:“如何,何事引得你如临大敌?”
“你可知钟离先生与星期日离席所为何事?”天风君却是故意卖了个关子。
景元思虑片刻,指尖轻轻敲在案几上,“莫不是因持明族的事情?”
“神策将军果然聪慧。”天风君道:“只是我有一事不明,既是持明族的事情,钟离先生走时又为何不与我等细说,稍后一并前往丹鼎司?”他看向景元,问道:“将军有何看法?”
景元不动声色地饮了一口茶,并不言语。
天风君半是恳求半是无赖道:“好景元,看在我俩从前的情分上,你就与我说道说道吧。”
景元抬眸,似笑非笑道:“以你的敏锐,我不信你猜不出来。”
天风君苦恼道:“我倒是能想明白一二,只是有些不确定罢了。”
景元站起身,将天风君一把拉起来:“走吧,我与你一道回丹鼎司,到时你一切遵从本心便好。”
“欸——”天风君调侃道:“在此等灯火喧闹的地方如此动手动脚,不怕你家先生见了吃醋。”
“吃哪门子醋。”景元有些哭笑不得:“你莫要想歪了才是。”
“堂堂罗浮将军,总不至于连这些事情都羞于承认吧。”天风君嘻嘻笑着,继续八卦兮兮道:“以前就有些什么小说写你与丹枫之间的事情,罗浮可是人尽皆知哦。我还特意买了典藏版来看,每晚都看得爱不释手。我本来就对你与丹枫之间的事情了如指掌,如今回首再看,还确实有些暧昧不清的味道呢。”
景元无奈笑笑:“话本子上的故事当不得真,不过是些哗众取宠的手段罢了。不消说我与丹枫了,就单说你我,在这说会儿话喝盏茶的功夫,落到旁人眼中,也该说我俩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了。”
“君子坦荡荡。”天风君理直气壮道:“我与你不过是酒肉朋友罢了。”
“酒肉朋友?”景元双手负在身后:“这句成语不错。”
“你与钟离是何关系?”天风君继续笑嘻嘻问道。
景元看了他一眼,唇角微勾:“若是非要寻个词语来说的话,惺惺相惜的知己这一句最好不过。异性之间尚且有无关风月的真情,怎地同性之间不会有如此情感。”
天风君终于作罢:“也罢,我也只当玩闹一番,横竖不过是玩笑而已。”
“嗯。”景元微微点头,仿佛是说给天风君听,也仿佛是说给自己听一般:“玩笑而已。”
说话间,景元与天风君来到了金人巷。天风君左瞧瞧右看看,有些疑惑道:“你带我来这里作甚?”
“买上一盏霄灯。”景元漫步人群间,问道:“你看看哪个霄灯最为好看?”
“买霄灯作甚?”天风君道:“天亮时举行的饮月君授封仪式,也用不着这等玩意儿。”
“前些日子星穹列车的朋友来府上做客,无名客谈及钟离时,说起往年这个时候,钟离的故乡会有个叫海灯节的节日。璃月的人民会用明亮的霄灯放满整个璃月港,用以寄托来年的美好祝愿。”
“……”天风君撇了撇唇角:“方才还说莫要误会,如今就做这些净是会让人想歪的事情。”
景元漫不经心道:“横竖也只是你口中的玩笑而已。”
“是是是。”天风君连声应道:“您是罗浮的神策将军,我不过是个持明族的尊长,自然不敢有二话了。”
“少贫。”景元笑着走到一处摊位前,摆弄了下放在摊上的纸鸢,顺口道:“待会儿还要借助你的力量让这些纸鸢飞起来。”
“纸鸢?”天风君走到景元身旁,有些不敢置信道:“你还要买了这些纸鸢?”
“嗯。”景元摆弄着手里的纸鸢,唇角的笑意如何压也压不住,他轻轻点头,随意道:“我记得你也喜欢这些在天上飘着的小玩意儿。”
“不敢,托钟离先生的福,难为你还记得这些。”天风君拿起旁边的霄灯,发现中间有个小装置,些许疑惑道:“这是什么精致的小物件?”
“从无名客处讨来的一张唱片。”景元道:“说是海灯节的专属音乐。”
摊贩在旁乐呵呵解释道:“将军几天前便预定了这些霄灯和纸鸢,六千,但我多做了几百个,都在这里了。想着将军若是看着哪一盏不合适的,不好看的,还能有旁的来替换掉。”
景元笑道:“无妨,做的这些我看着都很喜欢。既然是多做的,我便全要了。”
景元将六千余只纸鸢与六千余只霄灯悉数收进衣袖中,并一次性付完了巡镝。
天风君叹道:“财大气粗。”
二人往丹鼎司走去,天风君问道:“六千这个数字是有何特别的含义吗?”
“早前,钟离说他已在世上度过六千余岁。”
天风君作惊讶状:“如此长寿?”
景元双手环胸,反问道:“如此重要的讯息,你不知道?”
天风君不大好意思地笑了两声:“的确,这件事情早已不是秘密了。将军也莫怪我们这些人大惊小怪的,对待一个极其神秘之人,很难有人没有好奇心的。”
景元微微仰头,眺望着远处的漆黑色夜空,声音有些低沉:“或许这正是令我矛盾的症结所在。联盟的怀疑四面八方而来,民间的流言蜚语不胫而走。我无法避免,也无法为钟离减去分毫。因为我从前也做过类似的事情,怀疑他不信任他。我所做的,本质上与你们并无不同。或许只是因为我是第一个如此做之人,钟离对待我时才多了些许耐心。然如今却让他一遍遍深陷自证的陷阱里,实在有些欺人太甚。但我无法正义凛然地指责你们,也无法与你们站在同一阵营继续怀疑钟离。我所能做的,只有与他并肩而立,共同承受着来自联盟的质疑。”
天风君也难得正经了些,他张了张口,有些欲言又止:“景元……”
景元看向他,微微一笑:“天风君,我知晓你并非真心与钟离相交。不过是两个唱红脸两个唱白脸罢了。”他眯了眯眸子:“想来是昆冈君的主意。”
天风君微微叹息:“想来瞒不过你。”
“你们究竟有何打算?”
“此话从何说起?”
景元道:“从开天辟地说起。”
天风君道:“开天辟地?那怕是要追溯到一龙身死万物生的时候了。”
“罢了。”景元道:“我不问了就是。”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丹鼎司。景元不知从何处将小谛听抱了出来,耳语几句,小谛听便屁颠屁颠进了屋子。
景元道:“待会儿屋门开的时候,你便运风。”
天风君不乐意了,他叫道:“喂,景元,你真当我是鼓风机呢。方才我就想说了,一直被别的话题岔开了。”
景元道:“神策府的树下还埋着一坛酒。”
天风君立即道:“鼓风机也蛮不错的嘛,至少我还有些用处。”
说完,两人便紧紧地看着屋门。在屋内人开门的瞬间,景元瞅准时机直接将袖子里的六千余盏霄灯与六千余只纸鸢一起放了出来。天风君运足风力,将霄灯与纸鸢齐齐送上夜空。配上霄灯里的音乐,六千余只纸鸢缓缓升空。明黄色的霄灯充斥整个夜空,点亮了漆黑色的夜幕。远远望去,一片祥和暖融之意。
随着屋内人一个个出来,景元逐一扫过去。炎庭君,冱渊君,白露,灵砂,涛然,星期日,钟……
钟离呢?
不仅钟离,就连昆冈君也不在这里。
明黄色的霄灯下,景元的面颊被映照得暖融融的,唇角微微勾着笑容。然只有最近的天风君能感觉到,景元唇畔的笑意正在逐渐淡去。
天风君穿过层层霄灯,宽大的衣袖灌满清风。他负手而立,问道:“钟离先生呢?”
此话一出,尚处在震惊中的六人缓缓回过神来。冱渊君扯了扯炎庭君的衣袖,炎庭君神色有些复杂。灵砂和白露还未回过神来,只觉得景元当真是好大的手笔。涛然则是陷入沉思中,看向景元的神色也多了些许审视。
而星期日也有些意外,搭乘星穹列车时,听那个十分不着调的无名客讲过许多世界之外的经历,自然也听其讲过发生在璃月港的一些事情,知道最近这段时间是璃月的一年一度的海灯节。也曾在留声机里听过霄灯里的音乐,再配上如今六千余只霄灯缓缓升空的画面……此情此景,带给旁人的震撼不是一星半点儿。只可惜,本应是这场霄灯会的主角,此时此刻却并不在这里。
“钟离先生……”白露的神情有些内疚,钟离曾与她讲过自己故乡之事,她隐隐约约猜到将军的这场霄灯会系为谁准备,有些欲言又止,“先生……先生与昆冈姐姐入了溸湍长老的精神世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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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第 9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