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洛伯格。
一片茫茫的雪原,冰装素裹的世界。看上去晶莹剔透,如此美丽。然而在这片精致的积雪之下,又埋藏着多少尸骨呢。
谁也不知道,因为谁也不会扒开厚厚的积雪去查看。谁也不知道这层积雪有多厚,谁也不知道积雪下埋藏的尸骨是否还在,还是已经化为了齑粉。
雪又下起来了。白茫茫的雪幕里,一抹灰发突兀地出现在其中。此时,她正拎着棒球棍,无聊地踢掉那些凸起的小雪堆。
“该死的老桑博,死哪儿去了。”
星找遍了整个下层区,都没找到这位的半点儿身影。没有办法,她只能来上层区碰碰运气了。
“哈!”少女瞅准一个看起来比较大的雪堆,飞起就是一脚。
许是运气好,一声惨烈的“哎呦”声之后,那个蓝色头发的男子在半空中划过,留下一道完美的弧线后脸朝下摔进了雪里。
“哈哈哈,终于找到你了。”
星跑过去,拽着桑博的脚把他拽了出来。
“喂,我说伙计,不就躲了你几天吗,至于这么暴力吗?”
桑博还待再说,星的棒球棍已经抵上了他的下巴,轻轻挑起。
“喂喂喂,伙计,你来真的啊。我虽然有罪,但罪不至死啊。”
“少废话,你给我的什么破面具?”
“啊?”桑博继续装傻:“家人,天地可鉴,日月可表。我卖的东西都是童叟无欺,老少皆宜的。卖给你的东西当然是好玩意儿了,你可别冤枉我啊。”
星挑高桑博的下巴:“再诓我,我就把你打包送给杰帕德。”
“啊家人不要啊,你怎地如此狠心。”
“那就别啰嗦了,快说,那破面具是个什么东西。”
“呃......”桑博眼珠子转了一转,“你还是先告诉我你拿它干什么去了吧。”
星收了棒球棍,理直气壮道:“拿去恶作剧了。”
“呃......具体怎么个恶作剧法?”
“啊也没什么。”星随意道:“就是操控着机关鸟吊着面具在晚上去吓人而已。”
桑博松了口气:“嗨我道是什么,原来......”察觉到已经快要说漏,他赶紧闭上了嘴巴。
然而星是何等聪明人物,立马察觉出了端倪,“你这面具还有别的用处?”
“没有,绝对没有。”
“哦。”星漫不经心地掏出手机放在耳边:“喂,杰帕德呀,我和桑......”
星的话还没说完,手机便被桑博抢去了,他捏着嗓子学星说话,“我在雪原吃桑麻呢,没什么事哈哈哈哈。”
星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现在肯说了吗?”
桑博耷拉着脑袋将手机还给星,“不说不行了。”
星催促道:“赶紧的,麻利点。”
“其实我有个在星际旅行的朋友,这面具是他在一个星球旅行的时候意外得到的,叫什么,好像是提瓦特。”
“......”
星微扬的唇角有一瞬间的凝滞。
抱着胳膊的手放了下来,垂在身侧紧握成拳。
桑博似乎没有察觉到星的变化,继续道:“不过那面具看起来太单调了,我就上了点儿色,画了点儿别的东西。”
星冷道:“你画得也没多好看。”
“害,好不好看不重要,卖得出去就行了,话说那丑不拉几的玩意儿你怎么买了。”
“乐意!有钱任性!懂不懂!”
星不欲多说,拎上棍子就走。
“喂伙计,这就走了,怎么这么无情。”
星站住,思索了一阵:“你说得对。”她掏出手机霹雳吧啦一顿打字,抬头道:“我给杰帕德发了个定位,你自求多福吧。”
“无情的女人!”桑博一溜烟儿跑了。
星微勾唇角,丹恒的消息却在这时发了过来。
-你在哪儿?
-在贝洛伯格,这就回去了。
-我在仙舟。
-好。
——
神策府。
丹恒收了手机,戴上帷帽。长长的白帘将他修长的身形遮得严严实实,只留出一双清冷的双眸。
正待离开,却迎面撞上一个人。
丹恒抬头,正好撞进一双熟悉又陌生的眸子里。
熟悉的是,这人的身形与自己十分相似,而且他还在智库里看到过这人的资料,虽然只有一个名字和一张照片。
陌生的是,除却这些,他对此人却一无所知。
“抱歉。”
出声沉稳敦厚,相貌儒雅俊美,身形修长如竹。然而与之不相配的却是脸颊两坨绯红,似是喝醉酒一般。
原来是他与景元喝的酒。
丹恒垂眸,遮掩去神情:“无妨。”
说完,便匆匆离去。
钟离目送丹恒离开,醉意消了大半。
此前听小友说列车上有一个人和他长得十分相似,看来这位就是丹恒了。
想着这位或许知道小友在哪儿,钟离便出声叫住:“朋友,请留步。”
丹恒停住,却没回头。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些不想和这位钟离先生过多接触。或许是他的相貌与自己十分相似,有些让他想起自己的前世。
“先生还有何事?”丹恒依旧背对着钟离。
如此,钟离也多多少少猜得出丹恒此时不太想和人多过接触,转念道:“将军可在屋内?”
“确在屋内。”
“多谢,朋友慢走。”
——
景元睡得正香,被外面的说话声吵醒了。他无奈叹息,果然自己没休息的命啊。
他打着哈欠将门打开,眼神惺忪,俨然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此时丹恒已经离开,钟离正望着他离开的方向出神。
“先生可真是扰民啊。”
景元伸了个懒腰,抱着胳膊斜倚在门上,唇角微勾,语气慵懒。
钟离淡淡收回了视线,微笑道:“已是晌午,在下以为将军已经醒了。”
景元打了个哈欠:“睡不醒是还年轻,睡不着了就老了。”
睡不着的钟离:“......”
他勉强扯了个笑容出来:“将军如今正值壮年,大好的年华,将军是怎么睡得着的?”
景元眼皮实在有些沉重,只能不住地打着哈欠,眼泪情不自禁地流了出来:“先生有所不知,我虽不如先生长寿,如今也七百余岁了。临近魔阴身,自然趁此之前多睡一会儿。”
钟离微微颔首:“既如此,便不打扰将军了。”
景元也没有留人的打算,他哈欠连天:“如果有怠慢的地方,晚些时候再向先生赔罪。”
钟离离开了景元的院子。
看来景元的酒真是喝得多了些,此时的意识还有些迟钝。自己与他一同饮酒到天明,如今自己醒得早了,他也没有过分深究自己假借不胜酒力之名先行卧倒。
对了,也不知彦卿恢复得如何了。
钟离去看了彦卿,昨夜还惊吓过度的少年,如今已经生龙活虎地在院子内练剑了。想来是已经练了好一会儿,白色的中衣已经被汗水浸湿了大半。
少年挥汗如雨,一把剑耍得出神入化。脚底生风,片片落叶随着他的动作升起落下。落英缤纷,头顶的落花有如雨点般簌簌而落。
如此行云流水的一套练下来,彦卿收起了剑,才看到站在门口的钟离,被汗水浸湿的脸上显出几分孩子般的稚气:“先生,我练得怎么样?”
“力量有待提升。”钟离言简意赅。
彦卿用力点了点头:“以前练剑时我只注重技巧,但如果实战中没有足以击倒对方的力量,也是战胜不了的。昨天受了先生琴声的启发,我才多下了点儿功夫。”
钟离一脸欣慰,他蹲下身子理了理彦卿因练功有些褶皱的衣服,问道:“身子可还有不适?”
“没有了。”彦卿有些不大好意思,“昨夜让先生见笑了。”
“无事便好。”钟离开起玩笑:“昨日深夜,将军见你昏迷不醒,可是发了好大的脾气,责怪我不该带你涉险。”
“此事怎么能怪先生?”彦卿正义凛然道:“让先生受委屈了,彦卿这就去向将军解释。”说罢,就要动身,连衣裳都来不及换。
钟离伸手将人拦住,“我跟彦卿开玩笑呢,将军通情达理,知道你是为保护我而受伤后,可是对你大加赞赏呢。”
一番话翻过来倒过去,便有了两种不同的说法。彦卿未曾察觉,小脸儿扬起,有些得意:“先生是将军千方百计招揽进府的,先生的安危是重中之重。将军派彦卿保护好先生的安全,彦卿自当尽力,不辜负将军的托付。”
钟离笑着点头,有些意味深长道:“将军有心了。”
彦卿看钟离穿戴整齐,不由得问道:“先生是要出门吗?”
“是啊。”
“先生稍等片刻,我去换身衣服。”彦卿急急回屋,简单冲了个澡后便穿好衣服出来了。
“先生,我们走吧。”因为有些着急,彦卿有些气喘吁吁。
钟离道:“来,跟我学着做,深吸一口气,轻吐一口出来。”
如此做了几个深呼吸后,彦卿平静下来,和钟离一道出了门。
如今街市正是热闹的时候,摊边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来往行人络绎不绝。钟离和彦卿穿梭于人群之中,买了不少东西。
吃穿用度,一应俱全。左一句“我全要了”,右一句“记在神策府账上”,听得彦卿脑袋都大了,忍不住为将军的小金库捏了把汗。
他甚至已经默默在心里计算下个月少买些剑,省下来的钱用来贴补将军了。
彦卿抱着比自己的人还高的盒子跟在钟离后面,亦步亦趋,勉强从旁边探出脑袋来:“先生……”
“力量的锻炼,要从细微处开始。”钟离答得有理有据。
“……”
彦卿咽下涌到喉头的话。怎么有种先生今日誓要榨干将军钱包甚至还要背上大额欠债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