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露谷物语]由巴的礼物 第9章 悬崖

劳拉没有在酒馆找到谢恩。往常的周内夜晚谢恩总会在吧台边喝酒。习惯是个很可怕的东西，人很难摒除习惯，也会下意识地排斥在此之外的事物。

“谢恩今晚来过酒吧吗？”农夫问了格斯，艾米莉，还有在台球桌前的三人组。得到的答案都是摇头。

她手里攥着一把辣椒，夏季作物的第一茬，给初具规模的田地染上一片火红。她早就告诉过谢恩今天辣椒会成熟，她要全部送给他，他很惊喜，笑着说那他就全做成辣椒酱送回给她。

可是人呢？不在joja，不在家里，也不在酒馆。

农夫决定找遍全镇也要找到他。

可是没想到昨天还抱怨着石板路下过雨后太滑，种在花盆里的蓝爵顶不住夏日的炎热枯萎了，但好在还有爽口的辣椒可以期待…那样活生生的人，现在就像尸体一样瘫在远离城镇的森林角落，只有众多的空易拉罐相伴。

不该是这样的…她仿佛忘记了如何呼吸，如何思考。

“劳拉…”谢恩无需睁开眼睛，就知道是她，熟人的脚步声是能够分辨出来的。在这个命运的转折点出现交汇，也许意味着从此以后两人也将纠缠不休。

“对不起…嗝…”在朋友面前这副模样是吓人又麻烦的吧。

“痛苦不会停止…我的人生，失控得彻底…”他每吐出一个字，都觉得更加疲惫。

“我就是风中摇曳的一片垃圾…呜……”体温随着雨水流失向大地，冷意深入骨髓。

劳拉又往前走了几步。

“别过来。”他趴在悬崖的边缘，只需一个翻身，就能投入地心引力的怀抱，给无休止的下坠画上句号。这无疑是诱人的。我摔在谷底会绽放出一朵花吗？我会回到最初的最初，虚无的起始和终末吗？

“这是个合适的地方…你知道的…作为某种归宿…我想了好久了，我…”早就想结束了，只是…“只是我太害怕了，也太焦虑了，就像平时那样…”决心在临实行的那一刻动摇，痛苦不比未知更令人恐惧，绝望也没能消灭掉所有期盼。

“告诉我…为什么还要继续下去？为什么我连对唯一控制自己人生的机会都犹豫不决？”他用力抓住手边的野草，失焦的双眼任由雨水或是泪水浸润，身体本能的求生意志催使他寻求最后的锚点。

“理解，陪伴，我会给你一切。无论你做出什么选择，即使是死亡，也无法阻止我去到你身边。”她如是说，没有回答问题，却推出了所有筹码，只为了赢回那道摇摇欲坠的身影。

雨太大了。隔着水幕，谢恩只能看到一道模糊的剪影，但声音却穿透了嘈杂的雨，穿透了他的灵魂。

这真是一份沉重的许诺。

“…我不尽感激，真的。”他张了张嘴，想问我真的能信任你吗，但最终还是失去了追索答案的兴趣。只要…只要现在在身边就够了。

劳拉走上前躺在了他身旁，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她的手在这种天气依然热得惊人。也许最寒冷的雪也带不走这份温度。

无言的举动有时候比动人的话语更让人安心。

谢恩在感受到手心的温暖后才发觉自身的冷意是那么的难以忍受，他想要更多，想要更多贴近的热度传递。

“劳拉…我想你该送我去医院了。”

浑浑噩噩间放下了心绪，失去意识前只记得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抱起。

…………

“哈维医生，他怎么样了？”虽然劳拉不冷也不累，但仍然紧张得站不稳。

“我已经帮他清洗过胃部并进行了再水化，他会好起来的。”农夫抱着谢恩冲进诊所的一幕令哈维印象深刻。

“总之，幸好你及时把他送到医院。”哈维扶了扶眼镜，自动忽视了也淋了不少雨的农夫，这人除非是被怪物打到濒死或熬夜到凌晨两点以后，是一点事也不会有的。

“过量的酒精会对身体造成很大负担…但现在更应该担心的是他的心理健康…”他们看向屏风后的谢恩，“如果他还继续这种喝法，我也不能保证…”

劳拉知道医生想说什么。从紧皱的眉头就能看出，那不会是什么好的结果。

“我认识祖祖城的一个优秀心理学家，如果谢恩醒来后愿意的话，我想可以推荐他去试一试…但不能太指望这个，更重要的是给人以安全和放松的生活环境，否则痛苦就会像野草一样反复生长…心理问题总是很难治愈，我们只能相信未来是充满美好和希望的。”

“…我们必须想象西西弗斯是幸福的。”劳拉沉默片刻，不由得想到了那位妄图偷取永生的凡人。

“是的，是的。重要的是赋予意义，而不是意义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