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飞鱼夜行记 第18章 锥形中转站（四）

交谈和阅览方案的时间过得很快，气温逐渐上升，锥-14浮台来到了最炎热的正午时分。

午宴的规格出乎谢尔兰的意料。这种以工厂为主的中转站几乎不生产食物，可乔纳森居然拿出了新鲜的水生鱼类和即使在中央星系都稀少的蔬果作为款待。

游闲看得眼睛都亮了，谢尔兰记得他喜欢吃烤鱼，在星舰上常常用鱼罐头作为替代。

他夹了条烤鱼到面前。

游闲端起碗，“谢谢！”

谢尔兰把烤鱼放到自己面前的盘子里。

“……喂。”游闲用手肘动了动他，“给我也拿一条，离你近。”

“急什么，在挑刺。”

谢尔兰头也不抬，用刀叉将烤得焦黄的整鱼从主骨处剖开，冒着热气的汁水从细嫩鱼肉中流出。握住餐刀的手没有一丝抖动，沿着鱼骨生长的方向根根挑出。

游闲凑近了看，极为意外地惊叹。

谢尔兰瞥他，“挡着光了。”

吃人家的嘴短，这次游闲不回话了，默默偏开身体，不忘夸他，“你真是个好人！”

谢尔兰没说话。他可没闲到给人当侍从，只不过这种鱼他以前做过，刺生得颇为歹毒，一不留神就会弄伤，看手边这个饿死鬼的样子肯定没耐心一根根挑出来。

去掉刺的鱼样子还算完整，他把整个盘子推到边上，“吃。”

游闲开心地接过餐盘，用勺子挖起鱼皮和鱼肉一起塞进嘴里。

桌子的另一侧，乔纳森举着餐具的手停在盘边，失笑，“早知道让厨师把刺挑掉再端上来，还麻烦你们自己动手，哪儿有让客人干活的。”

桌上响起适时的笑声。

午餐乔纳森邀请了星舰设计的专家陪同，六个人的圆桌坐得满满当当。

人再多些显得过分正式，人再少些则难以维持饭桌的融洽，谢尔兰身为贵族经常出席类似的宴会，很难不注意到这位少当家的细心。

游闲耸了耸肩，没理解有什么好笑的。

乔纳森打了两碗鱼汤，经服务生的手送到两人面前，介绍说这种鱼极为鲜美，请他们务必品尝。

进食对于谢尔兰而言不是必要，只为了维持Ⅰ种人类需要吃饭的设定随便尝了尝就放在一边。

游闲还没忘记他们真正要紧的事，追着问什么时候能对飞鱼号进行改装，旁边的技术专员扶着眼镜和他解释改装预计的切入点和耗时。

桌上的其他人包括谢尔兰在内都默默听着，乔纳森加入交谈，“你们的星舰是旅行舰吗？从哪里买的，我还从没见过这种型号，涂装很漂亮。”

飞鱼号有着暗蓝色的基调，浅白细线在舰身如鱼翼一般伸展。

谢尔兰第一次从外面看它还是在蓝色口岸，觉得这艘星舰跟阳光下的停舰港格格不入。

游闲骄傲地说：“飞鱼号漂亮的地方还有很多，下午我可以介绍给你。”

“哈哈哈，我很期待，不过下午太阳太大了，到时候再说吧。咱们这儿到了下午温度会特别高，没什么事我们都愿意待在家里。”

谢尔兰打了个哈欠，单手撑着脸颊，百无聊赖地看向窗外，余光察觉到对面的人瞄了几眼自己。

游闲正在详细地阐释为什么应该在下午就着手对飞鱼号进行改装之一二三四，时不时有人插两句嘴，乔纳森笑意盈盈地听他讲。

等他说完，乔纳森才感慨：“飞鱼号一定是你的心血吧。”

他点点头，“我从十六岁开始就准备建造它了。”

“你从巡航舰制造系毕业的时候？”谢尔兰没看他，轻飘飘地送过去一句。

游闲惊讶地扭过去，“你怎么知道？”

他们见面还不到三天的时候他就自己把在做什么课题进展如何以及从小到大的学习历程报上来了，谢尔兰还记得，他自己反而忘了还有过这回事。

乔纳森好奇地问：“有个问题原谅我的冒犯……二位是情侣吗？经过这儿的情侣不少，根据我的经验，结伴旅行的Alpha和Omega绝大部分都是一对。不过我眼拙，刚才一直没看出来，还以为这位先生是Beta呢。”

假如他们真的是一对情侣那这问题可够失礼的。

没看出是一对，暗暗地表示他们不搭。随意对别人尤其是以高自尊著称的Alpha群体的性别妄加猜测则可以视为一种挑衅。

这个叫乔纳森的人讨好着游闲，可从一开始就对自己充满敌意，谢尔兰从各方面都感受得到。

可惜他对自己的Alpha性别没什么归属感，更懒得捍卫和游闲的「情侣」身份，斜睨了一眼对面投来的视线。

趁间隙吃完烤鱼，游闲擦了擦嘴，“因为谢尔兰对信息素控制得很好，他和那些爱随处散发信息素的Alpha不一样，所以你才弄错了吧，不怪你。”

乔纳森的笑容僵硬片刻，谢尔兰撑着下巴，在手心里隐蔽地勾起嘴角。

“谢尔兰先生确实很有绅士风度。”

“是吧？我就觉得那些随时随地标记地盘的Alpha跟动物没两样，只有没受过教育的Alpha才会恨不得把第二性别刻脸上，我们悬座星系就不会有这样的人。”

左手边陪着吃饭的人站起来，为两边的人都满上本地的陈酒，另一个人接过他的话头连声称赞。

这就是有人打配合的好处，话题不想讨论直接换掉就可以了。

谢尔兰看得想笑，将酒杯握在手中赏玩。

然而乔纳森似乎不想就此结束原来的对话。

他饮下杯中酒，重新亮起笑意，“嗯，看得出来。不过我还以为Alpha对自己的伴侣都很有占有欲呢，要是换作我我可不会在别的Alpha在场的时候还这么收敛。”

“别的Alpha？”游闲挠挠脑袋，疑惑的视线扫过桌上一圈不认识的人。

“……忘记自我介绍了，鄙人也是Alpha。”乔纳森的手搭在桌上，笑得勉强，“看来我和谢尔兰先生的绅士风度差不多，藏得太好了。”

游闲的眼睛亮起来，“是吗？我还真没发现。不过你放心好了，我们不会因为性别排斥你的，谢尔兰对你也很放心，对吧。”

他转过头碰了碰身边的胳膊。

谢尔兰轻笑两声，“当然。”他抬眼望向桌对面，语气温柔得滴出水来，“我有什么必要提防这位少爷呢。”

不是我没有占有欲，而是你不够格让我产生危机感。

真是一位安全无害的Alpha少爷。

在场所有人——或许除了游闲——都听出这层弦外之音。

乔纳森仍维持着必要的礼节性微笑，和谢尔兰对视几秒钟，主动将视线收回去，耸了耸肩。

“哎哟，今天的烤树果可是上午刚摘的……”不等他示意早已有人站出来调节气氛，连连往谢尔兰与游闲餐盘中添菜。

一顿明刀暗箭的对话让谢尔兰心情好了点，食欲也上来了，随手叉起饭后的热甜品。厨师烘烤的风味很特别，他吃不惯，很快又放下了。

午餐吃得简短，后半程只在讲些本地的特色和民俗。

一顿饭吃完终于获得了独处的时间。谢尔兰和游闲和维修厂的人告别，走向房间午休。

耳边满是关于烤鱼多好吃的碎碎念，谢尔兰回想席间的对话，再看看身旁没心没肺的人，不禁问：“你到底聪明还是傻啊？”

他是懒得搭理那个少爷话里的刺，而游闲不一样，游闲根本没察觉。

“啊？”没意识到发生什么的人伸着懒腰，“困死我了。”

吃饱了就想睡，应该是比较傻的征兆。

进了房间游闲就扑到床上，谢尔兰站在桌前慢悠悠地解开手表，整理换下的衣服。

时针安静地走过一格又一格，他想到中午游闲解释了一大堆需要下午改装飞鱼号的理由，而乔纳森似乎没答复。

“下午我陪你一起过去。”谢尔兰穿着单衣走到床边，歪头观察了下局势。

游闲占据了大床的绝大部分，无忧无虑地陷入熟睡。困意传染给他，他掀开被子的一角，端正地在角落午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