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水浒]岁星临世 第4章 壹

山东·郓城·东溪村

上元节刚过，花灯仍挂在房檐廊下。

新雪与残红混在一起，小厮们正拿着扫帚在院中清扫。

因着未出正月，拜年走访本就不少。再加上‘托塔天王’的威名，晁家庄的庄客陡增，日日都要开宴待客。

人来送往，三教九流，不计其数。

这样杂乱热闹的日子，也正好为某人打了掩护。

这日，吴用借着拜年的名头进了庄子，来与晁盖商议几月后的劫生辰纲事宜。

去年暮秋七星聚义后，为不引人怀疑众人便各自四散归家，只待今年五月。

七星的计划是事成之后将所得金银返还于民，随即功成身退。

但吴用不得不再多思考一条退路。若是一朝事发，他们又该……

“天王哥哥！天王哥哥！”

少女清脆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天王哥哥，小幺来给你拜年啦！”

一白衣少女拎着六七个油纸包掠过庭院，脚步轻快，衣袍翻飞，引得无数人驻足。

三千青丝被祥云银冠高高束起，潇洒利落；身着锦锻如意梅花袄，脚踩鹿皮蝠纹短靴；兔毛滚边的斗篷随风舞动，白玉东珠的坠子若隐若现。

明媚的阳光追随跃动，好似九天仙女下凡尘。

管家跟在你后面，气喘吁吁地边跑边喊：

“小幺你慢……慢些……别摔喽……庄主正在和……”

后面的话你还未来得及听清，便一头扎进了正厅。

“天王哥哥过年……？！”

你灿烂的笑容在看到晁盖身旁那个面白须长的书生时骤然僵住，连拜年的吉祥话也戛然而止。

说时迟那时快，你电光火石间直接果断地转身出门，好似那里坐着的不是一个教书先生，而是什么洪水猛兽。

不，他比洪水猛兽还可怕的多！！

目睹一切的晁盖和吴用：？

晁盖忍着笑意瞧了眼一旁的发小，只见后者脸都黑了。

晁盖施施然饮了口清茶，心道：

智多星的小冤家回来喽～

毕竟这世上，能真正牵动这位吴学究情绪的人和事，可真是凤毛麟角，世间罕见。

屋外，你靠在墙边面目狰狞，压着声音问刚跑过来的管家：

“晁叔你怎么没告诉我先生在呢？！”

管家抚了抚胸口顺气，缓过来后才道：“你跑的太快了，我还没说完你就进去了。”

你：“……”

你默默抬头看了看天，方才还觉得阳光明媚，现在却是山雨欲来。

今日，真是天亡你也呜呜呜……

说起你和吴用的爱恨情仇（划掉）恩恩怨怨，那可真是说上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这十里八乡的都知道，吴学究是宋潇的克星。

天不怕地不怕的宋潇平生只怕三件事：

一、鬼；

二、喝药；

三、吴学究。

…………

或许吴学究能排到第一位也说不定？

因为他会给你讲鬼故事和看着你喝药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说起你们的相识也十分有趣。

当初你归家不到半年，哥哥宋江便升为郓城县衙门内的第一名押司。

你不想待在宋家庄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跟着哥哥一同到了县城。

你虽年纪不大，医术却好。性子又跟你哥哥宋江一样乐善好施，常常外出义诊。时日长了，也渐渐名声在外。

而吴用作为几个村子唯一一个教书育人的教授，自然是受人敬仰。

一个教授，一个大夫，又都同样的受村民爱戴，想不碰面都难。

吴用这个人总给你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他与其他任何人都不一样。你自以为在看人这方面颇有些天赋，毕竟从小跟着师父走南闯北，见的人多了也就知道一些窍门。

可你却看不懂这位温和有礼的吴学究。

他就像一池潭水，你以为你看透了他，结果一脚踩下去才发现是个无底洞。

你看到的，都只是他想叫你看到的。

更要命是，这位吴教授心生七窍，几眼就能把别人看个通透。

这多可怕？这不比鬼神更可怕？！！

所以你不自觉地疏远他，客客气气地叫他‘先生’，也不与他过分亲近。

谁知你俩好似命中相克一般，哪儿哪儿都不对付，平日里还总能遇见。

吴用知你怕鬼，还非要追着给你讲鬼故事。

偏你又是个‘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性子。次次被他忽悠两句就乖乖坐在他旁边听他讲故事，过后又怕的晚上一个人不敢睡觉，硬是抱着青霜剑睁眼到天亮。

最可恨的是他第二日见了你的黑眼圈还要阴阳怪气地笑话你，气的你恨不能把他的胡子拔光。

什么吴教授？分明是个老狐狸！！！

行，你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所以村民们常常能看到这样的奇景：

方才还笑嘻嘻的小姑娘，在远远看到某个身影后会立刻掉头就走，有时用跑的也不一定。

而那个素衣白衫的学究则会一边向路人抱拳说‘小丫头不懂事，大家见谅’，一边慢悠悠地往那抹倩影消失的方向走去。

你逃他追，你插翅难飞。

你们关系的转折点在一年前的那次意外。

那次你在外路见不平，不慎被贼人划伤了手臂。虽然伤口不深，却也染红了半身衣衫。

你回家路上正想着要怎么糊弄你哥，谁知竟冤家路窄地迎面碰上吴用？！

那是你第一次见吴用发脾气。

真奇怪，就算他没有骂你一个字，但光是坐在那儿盯着你，就足够人心里发怵了。

那时你才知道，总是笑眯眯的桃花眼若是盛了怒气，竟是那般骇人的存在。

在你的请求下，吴用并未将你受伤的事情告知他人，却盯着你连喝了五日苦汤药，苦得你简直生无可恋。

最可气的是，明明是你受的伤，结果他还生气了。

一开始是不理你，你叫他他也不应。后来你破罐子破摔，你也不理他，谁知他又开始阴阳怪气地跟你说话。

不是，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没办法，你念着到底是他帮了你，只得好声好气地哄人家。

最后还是你那一声‘加亮哥哥’和一碟子桂花糕哄好的。

按老狐狸的话说：

“既这样叫了，以后也不许改。”

你面上笑呵呵地应下，心里暗自腹诽：以后？哪里来的以后？绝对没有以后！！

你伤好后连忙收拾东西离开了东溪村，跟哥哥打过招呼便外出游历，一走就是几个月。

甚至你中途来看望过一次晁盖，都专门躲着吴用来去匆匆。

你本以为只要你足够小心，就可以跟吴用老死不相往来。

谁知这才过去不到一年，竟就在这里撞见？！

你靠在墙边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先行离去，前往石碣村看望阮氏的哥哥嫂嫂，过几日再来拜会晁天王。

结果没等你挪动步子，屋内就传来一道听不出什么情绪的声音：

“宋、小、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