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上风雪依旧,细碎的雪夹杂着些许冰凌,随着席卷的风擦过人的脸颊。
兴许是为了节省体力,又或者是其他什么原因,这一次那些雪虽没落在迪卢克的身上,却有少许贴着他的眼角划过,还有那么几片落在了男子的眼帘上,又被对方抬手擦过。
红发的男子拎着大剑与行囊,踏上不知何方的路,身旁蓝发男子的虚影,也始终紧紧跟在他的旁边,而先前发生的一切,则被留在了那覆雪之窟中,埋葬在了一层又一层的白雪下。
两人穿过了眠龙谷,翻过了冰冷山岩,探查了这一路上所有遇到了洞窟。
神之眼间或不断地闪烁着,显示着其状态的不佳,以至于很多时候凯亚都注意到了对方——俯身站起时晃动的身子,走着走着停下脚步时的皱眉,又或者是那加重的喘息声,可他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前方,碎碎叨叨着两人的过往曾经,一遍又一遍重复着早就当着对方面说过的话。
好像这样就能掩盖什么。
或许这样就能欺骗什么。
两人走走停停,循着踪迹走到雪葬之都。这里冰雪一片,凸起的山石与冰凌散乱分布,与那些断壁残垣共同构成了这冰雪上的都城。
幸运的是这里竟残留着深渊的气息,虽说在凯亚看来十分微弱,但比起毫无收获来说要好得多,可迪卢克却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反倒是走出了好几十米后才恍然察觉到不对劲,回过头追寻到那块巨岩面前。
见状凯亚抿了抿嘴:‘这样可不行啊,迪卢克老爷。’
迪卢克充耳不闻,只是抬手摸了摸那块岩石,眼眸微眯显然是发现了什么。
凯亚跟着他走近,没走几步又陡然站定,托着胳膊审视着。
倘若迪卢克能够看到凯亚并选择在此时回头,自然会发现后者笑眯眯地看着自己,脸上的神情毫无破绽,仿佛与平日的戏谑没有差别。
但要是仔细观察,便能从苍白的脸和紫乌的唇察觉到他的状态——突如其来的刺痛如同撕裂大脑,又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脑内啃食着,无数被掩盖的记忆片段划过,好似书卷的一页页绘图,将时间的影子刻下。
就像凯亚曾经说过的,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痛苦的事情,而疼痛也不是他所喜欢的,可在许多时候,这种痛感又刚刚好,让人保持清醒。
可惜迪卢克毫无所知,只是握住大剑用力一挥。伴随着利刃划过硬石,覆盖在洞口上的掩饰物一分为二,将真实面目露出。
“看来你们真的很喜欢藏在这种地方,”看着眼前的洞口,迪卢克沉了沉眼眸,“该说是种族的本能吗?”
凯亚愣了愣,脸色有几分古怪,但转瞬便又挂上了笑容。
‘毕竟狭小的地方才有安全感嘛。’
迪卢克没有回答,只是将行囊放在洞口,提着大剑便钻了进去。
这个洞窟和先前的覆雪之洞不太一样,明明洞口只供半个人钻入,可进去后却有着很大的空间——晶蓝的矿石分布在两侧,毫无规律的壁岩倾斜而出,虽说对走到洞的深处并无阻碍,却也会在人不得不绕过岩石时惹得人一阵烦躁。
耳边细微的风在水的低吟中呜咽着,伴着鞋底与地面碰撞的轻响,即便迪卢克再如何压了脚步,在洞窟的放大下也显得尤为清晰。
如果迪卢克没有猜错的话,这个洞窟大概只有一个出口。
从走进洞窟起,凯亚便敛去了笑容,只是在心里一遍一遍翻看着后来发生的事——他在明白靠自己一人无法逃离后,当机立断潜入雪山中,不曾想这次深渊教团打定主意要找到他,甚至不惜在雪山上引发崩塌。
在三番两次摆脱无果下,他便做出了一个极为危险的决定:进入一个只进不出的洞窟,然后以自身的元素力将一切冰封。
可以说是十分大胆的尝试了。
迪卢克走了一段路,凭着感觉绕过几处岔路口,终于在雪山内部的核心区域找到了他的目标,找到了那群由深渊使徒、深渊法师以及数个丘丘人组成的团队——
而在那镶嵌于天地的冰柱中,那个总是不让人省心的家伙正蜷缩着。
如果说先前的那一战可以说是迪卢克老爷为数不多狼狈的时刻,那么此时便是蒙德城的骑兵队长这辈子第二狼狈的时刻了。
‘...原来这么不妙啊,当时倒没感觉到这样。’凯亚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脸,下意识便去看另一人的脸色,不曾想看到的却是完全沉了脸的男子,那副样子几乎要与记忆中的雨夜重合。
凯亚颤了下眸子,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然而半天都没挤出半个字来。
赤红的神之眼似是暗淡了下,随即便是耀眼的光,与红发男子身上所爆发的火焰,一同在这个洞窟中燃烧着。
那是凯亚从未见过的火焰,如同地底深渊般在红发男子身上燃烧着,就连周遭的岩石都被融化。他甚至能听见冰雪消融的声音。
深渊教团的人自然注意到了来者,和先前一样,即便是有深渊使者的存在,出声的也仍旧是深渊冰法师那尖锐的嗓音。
“竟然...找到了这里...”
迪卢克没有开口,右脚向后一踩,直接冲向了那冰柱。
猜到迪卢克想法的深渊冰法师顿了一下,立刻举起手杖。
“阻止他——”
无需深渊冰法师多言,深渊使者立刻挡在了冰柱前,剑刃相互碰撞着,溅起的火星融化了少许冰层,却又在下一刻被某种力量重新凝结——迪卢克感应到了,那是冰元素力在释放。
几乎只是顷刻,迪卢克便猜到对方如此做的原因,在短暂的交锋后便猛然退后,险而又险地躲开了箭矢。他挥了下大剑,凝神看着架起箭弩的丘丘人们,重新摆出了起势的姿势。
这显然是一场恶战。
凯亚抿着嘴,两手紧紧地攥着。他看到大剑不断与剑刃碰撞着,金属的碰撞声伴随着尖锐嘶哑,以及箭流划过空气的破风声,而半空中时不时落下的碎冰又将对方的退路完全堵死。
这大概是凯亚第一次见到迪卢克这个样子,整个人像是包裹在火焰中一般,在丘丘人群中来回穿梭着,每一次停止都巧而又巧地挡住了深渊使者的剑刃,每一次穿行都带起些许雾气,无论到来的箭矢有多密,无论落下的碎冰有多迅速,在这样的火焰下都无法靠近对方半分。
可人的能力总是有限度的。
漏洞便是在左臂的一顿中产生,即便只是擦过坠下的冰棱,不过瞬息便被那火焰消融,可带来的停滞感终究让红发男子暴露在了利刃下。
凯亚知道原因,可他什么也不能做,既无法阻挡也无法提醒,和先前一样,只能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他看见尖锐没入躯体,噗嗤的穿透声在洞窟中是那样的清晰。
是啊,就算是获得神之眼的人,也还是人类。
凯亚感觉有些恍惚,几乎无法站住身体,而地面上不断流淌的鲜血又是那样的刺眼。
那个时候的对方,是否就是这样的感觉?
红发的男子没有管背上的箭,反倒是借着那一下的冲力再次来到了冰柱边。他一边释放着火焰想要融化冰柱,一边抵挡着深渊教团的攻击。
在他们周围倒下的丘丘人不计其数,而那个该死的深渊冰法师已无法维持浮空的状态,正握着法杖挣扎着。
最为麻烦的还是深渊使者,比起迪卢克的狼狈,此刻的对方也不过是损伤了些许,以及剑刃上出现了几处裂缝。
深渊使者甩了下手,几滴血落在地上,也落在了另一人的心中。
凯亚知道那是谁的血,可这个认知却让他下意识恍了神。他能感觉到某种痛感正在撕裂着身体,可他不在意也不在乎。如果说先前的那一次让凯亚觉得自己是如此的无能为力,那么这次却让他无比厌恶,厌恶着自己本身。
为什么醒不过来?为什么冰层还在汇集?
到底是缺少什么?又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只有自己站在这里?无能为力地看着另一人送死?
又一次的重击落在肩上,红发的男子虽避开了要害,却还是被那利刃划过了肩膀,重重地撞在了冰柱上。几乎只是一个呼吸,鲜血便从裂口涌出,渗透了衣物,又顺着冰柱流下。
山体震颤着发出悲鸣,风的呜咽自洞口传来,吟唱着无言的歌。有什么被掩盖在了那一声中,藏在了男子粗重的呼吸声中。
而在那冰层之下,细微的裂缝开始蔓延。
“你...还真是个无趣的家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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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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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旁观者清·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