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穗禾的目光,润玉下意识的侧过头不去看她,他知道此刻的人是穗禾,他不敢去看她的目光。恨便恨吧,那不正是自己所期望的么?现在又在伤心难过些什么呢?他袖口里的手不自觉的收紧,依旧面无表情,只对着锦觅才稍显柔情。
穗禾冷眼看着润玉,心下想着:润玉,你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她朝着水神风神他们行了个礼,便拉起了锦觅的双手,宛若亲姐妹似的,笑着叮嘱道:“你要多保重,此去一别,就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了。”
锦觅不明所以,只当穗禾真心祝福她,便安慰道:“仙女姐姐放心吧,我很快就回来的。”
穗禾面上依旧挂着笑意,抱了抱锦觅,凑在她耳边轻轻说道:“锦觅,永别了。”她心中却是冷笑,你永远回不来了。
“什么永别了?”锦觅一脸的困惑,单纯的可爱。这厢缘机仙子正在催促着锦觅赶紧入因果天机盘,锦觅的那句话便随风而散,淹没在缘机仙子的话里。
锦觅看了看身边的亲近之人,纵身一跃跳下了因果天机盘。锦觅一离开,那些来送锦觅的人便都离去了。润玉自穗禾身边走过,穗禾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嘲笑道:“夜神殿下当真是薄情寡义,嘉禾吃下祝余豰忘了你真是个好主意。”
听到这话,润玉停下了脚步。他已经尽力不去看她了,就怕自己会露馅,可穗禾这句话,让润玉的心仿佛被狠狠扎了一针又一针,嘉禾要忘了他?突然笑了,亦用只有穗禾听到声音道:“这样挺好,免得本座为难。”说罢头也不回的跟着风神他们离开了。没有谁注意到,那一向沉稳的夜神,竟然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看他这般不痛不痒的模样,穗禾更是生气,她看着因果天机盘,转念一想,锦觅再也回不来了,她的心情便舒畅多了。
可这份舒畅还没维持一会,旭凤便心急火燎的赶了过来,直问缘机仙子能否收回历劫。可是人都已经下去了,如何能收回?
旭凤刚刚从燎原君处得知天后要派人在凡间杀了锦觅,本想去直接去凡间寻她,可是天界已经宵禁。他站在天机台上看着浮华色彩,思索了一会,现在唯一能保护锦觅的办法便是同她一起跳进因果天机盘,好在他已经让叔父用红线将他与锦觅绑在一处,定然可以寻见她的。想着,他抿了抿唇,亦纵身跳下进了因果天机盘。
前一刻的晴空万里,这一刻便是天降云雷,穗禾花容失色喊了一声:“旭凤…”便不假思索追随着旭凤一同跳下了因果天机盘。
“凤娃…”“殿下…”两道声音一同响起,一个是月下仙人,一个是旭凤身边的燎原君。燎原君正好站在台前,他激动的身体愈加往前倾,不自觉的伸出了手,心中还有个声音喊着:穗禾公主!嘉禾那日赠予燎原君的红线,他缠在了手腕上,不知怎么突然散落开来,一端还缠在他的手腕,一端已经落入因果天机盘。
穗禾一手在前一手在后,尽力的朝旭凤飞去。她丝毫没有注意到,她在后的那只手腕上,嘉禾为她求来的红线,不知怎么的竟然散落开来,一端竟然往上飘去,不知怎么的竟像缠着什么东西似的,扯着她,让她下坠的没那么快,因而便是伸出手,她也没有挨到旭凤半分衣角。
谁也没有注意到,在浓雾之中,穗禾手腕上的红线与燎原君手腕上的红线纠缠在了一处。时间太快,让人来不及反应,一股大力,就将燎原君也拽进了因果天机盘内。
“燎原君,照顾好凤娃。”月下仙人颇为满意的抚了抚自己的权杖,燎原君这孩子果然忠心,老夫刚刚还想推他一把呢,他倒自己跳下去了。
荼姚赶来之时,旭凤他们正好跳下因果天机盘,她根本来不及阻止。缘机仙子最懂得察言观色,她一见天后面上不悦,便急急的解释着,要给旭凤穗禾安排个上上命格。得了她这话,天后才心满意足的离开了天机台。只留下缘机仙子哀叹自己命苦,摊上这么些个不能得罪的祖宗,幸好有月下仙人陪在她身边。
灵识世界里头,嘉禾思索许久许久,最后还是下定决心,要吃下祝余
穀,正要放进嘴边,就感觉天旋地转,有什么东西将她吸走,她来不及反应,便失去了意识。
幽冥府九泉殿,好好一片静谧殷红的彼岸花海,倏然刮起一阵狂风,吹折了那万千花朵中的两朵。酆阴殿内,正与南宫离下着棋的九渊突然有些心神不宁,一字子便落错。
“您怎么了?”南宫离手持白子,看九渊正扶着自己的额头,有些不舒服的样子,关切的问道。
九渊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他抬起右手捏算一番,才知道嘉禾穗禾她们跳下了因果天机盘。“今日这棋便下到这吧。”说罢九渊站起身来,朝着眼前一抚,阳镜一开,便见着凡间一国唤作淮梧,此刻那淮梧熠王宫内已经有一男婴降生,九渊一眼便看出那是火神转世。
只听闻水神之女锦觅要下凡历劫,可没听说火神穗禾他们也要历劫。九渊想了想,大掌一抹,这画面一转,便到了南平侯府内。外面夜色漆黑,电闪雷鸣,南平侯府内却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只因侯夫人正在生产。
“他们命将如何?”九渊指着南平侯与南平侯夫人问向南宫离。冥界只主生死,这凡人命格之事不归冥界管辖,而是由天界的玄清九真大司命撰写而后发往冥界,为冥界做个参考而已,生杀予夺的大权依旧还在冥界手中。
南宫离起身自身后的酆阳柜里取出命格书,一翻,道:“淮梧南平侯夫人难产而死,留下一对姐妹花,南平侯此后独自抚养女儿,最后却被女儿所杀。”
九渊听罢若有所思,道:“那便即刻派黑白无常随本帝一分元神一道,去将这南平侯夫妇的魂魄勾来,让他们下一世投个好胎,一生荣华富贵琴瑟和鸣相伴到老。”
“冥帝您是准备将一分元神留在南平侯体内?”南宫离难以置信的看着九渊,他忙抓着九渊的手,阻止到道,“万万不可,您是冥界之主,而分一缕元神到凡人身上,若被有心人知晓,趁机做些什么,若有个万一,冥界要怎么办?”
听言,九渊笑着拍了拍南宫离的肩膀道:“这一万年来,本座从未出现,你依旧将冥界打理的井井有条,本座相信,没有本座冥界一样会很好。”九渊抬头看着屋顶,透过它去看那无边风月,他悠悠开口道:“便让我再自私一回吧,我从未陪伴过嘉禾她们成长,这是上天给我的机会呀。更重要的是不能被九重天的某些人发现嘉禾的存在,发现穗禾与冥界的关系,所以本帝只能分一分元神出去,才不会被九重天的人看出破绽。”
南宫离一直都是孑然一身一个人,他不明白为人父母的心情,可嘉禾她们一出现,九渊便大有不同,他又怎么会去阻拦九渊呢?他不再说什么,而是打了个响指,负责熠王宫一带的黑白无常便恭恭敬敬的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电闪雷鸣不止,瓢泼似的大雨倾泄而下,那慌乱的脚步声,妇人的惨叫声,都被淹没在那阵阵电闪雷鸣中。
南平侯此刻正在屋外来回踱步,他的额头满是汗水,衣服亦是湿漉漉的,手心也擒满汗水。他的夫人在里头已经整整四个时辰了,还是没有动静。他看向屋内,只觉得周遭突然有些凉,下意识用手搓了搓手臂。
他自然不明白,那是冥府的勾魂使者来了。突然屋内传来婴儿的啼哭声,南平侯赶忙走了进去,他急匆匆的,步子迈得却小,生怕走路带进来的风让她们着凉。
屋内黑压压的跪了一片的人,南平侯第一时间去看了看自己的夫人,满头大汗,面色苍白,毫无血色。屋外很凉很凉,屋内却无比温暖,没有一个人敢抬头说话。南平侯夫人就那么静静的躺着,她挣扎着睁开眼,笑道:“侯爷,是对姐妹花呢。”
南平侯一把握住了夫人的手,笑道:“嗯,夫人辛苦了。”那笑得比哭的还难看,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南平侯夫人已经油尽灯枯,回天乏术。
她的孩子还那么小,她真的舍不得呀。她艰难的转过头看着乳母手中的孩子们,落下了一滴泪,不甘心的闭上了双眼。南平侯只感觉手中人的手陡然下垂,从不落泪的南平侯生平第一次落下了泪,他仰面长啸,他要整个淮梧的医者为他夫人陪葬,都是一群废物。
底下跪了一排的大夫,个个瑟瑟发抖,谁人不知南平侯最爱他的夫人,如今夫人仙逝,他们恐怕是凶多吉少。
可还没等南平侯下命令,他突然就晕倒在床边。众人手忙脚乱将南平侯扶回卧房,谁也不会知道在那一刻南平侯已经追随他的夫人而去。
九渊那一分元神进入了南平侯体内,南平侯夫妇就在一旁看着,南平侯多有不甘,偏他又最听夫人的话。南平侯夫人只摇摇头,让他看着。一旁的白无常道:“那是我冥界冥帝,有他护着你们的女儿,她们自然能一世平安喜乐。”
黑无常见他们又依依不舍的看着对方,也猜到他们是害怕喝了孟婆汤,忘却前世今生,再不能续前缘。黑无常便道:“你们便安心投胎去吧,已为你们安排好了钟鸣鼎食之家,来世你们依旧琴瑟和鸣恩爱一生,并且白头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