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一途总是难免孤寂漫长。
纵然是早已习惯孑然一身的玉崔嵬,偶尔自入定中醒来,看着洞中满目焱红与似乎永远都不会有变化的莲池也会生出些微山中不知岁月改的怅然。
他并非需要谁去陪伴或是诉说,只是这再一次的重生到底与先前那次自己抉择的不同,这里没有丁点他所熟悉的人事物。无论是这一片焱红的洞内还是那白茫茫不见尽处的洞外,除了呼啸的狂风流淌的岩浆他甚至听不到一句鸟鸣一点人声,而那偶尔雪停风静的日子,这月蓬莱更是仿若整个世界都被白雪掩埋了一般。
那是一种不见生机的死寂。
最初的时候,焰释也是在洞中伴过玉崔嵬几日的。
毕竟,即便修行在个人这句话再有道理前头也是加了句师父领进门的,焰释深知这个道理,所以他在教会玉崔嵬红莲一族的修行法门后又留了近月确认无虞,方才留下内含功法的玉简与随时可与之联系的灵犀镜离开。
他为月蓬莱的守界大将,是不能离开守界大阵的阵眼太久的。
原本离开前焰释还想给这最小的族弟取个名字,然而玉崔嵬不愿,只用想要自己去想为由拒了,焰释便也就随他去了,仍只还三十三这么唤着。走之前亦留下话语,让玉崔嵬无论何事不明皆可用灵犀镜唤他。
这般真情关怀之言虽是让人倍觉暖心,玉崔嵬却不会当真将这真心肆意挥霍。当然,他亦不会放着这般求学问道的大好机会不用,故而偶有百思不得其解之处便会用上灵犀镜询得指点,而焰释也的确如他所承诺般,尽其所学倾囊相授。
时间便在这不知日夜的修行中悄然流走。
自然,焰释刚离开的那几日里,玉崔嵬也是动过去寻康琼的念头的。
他总觉得自己会在这月蓬莱重生为妖或许与康琼有着脱不开的干系,纵然那只是一种毫无根据的感觉,可这种念头一旦生出便如同破土的种子繁茂生长,于是他便从了此心。可惜,尚无法熟练运用妖力的当下,他连洞口的万丈峭壁都下不到底,就更莫说在这不见尽处的雪原里找一个不知身在何处的人了。
于是再三尝试后,他终是选择回到莲池边,将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修行上。
这一闭关便是近年的时日,直至一阵地裂天崩般的剧烈震动将他的神识自入定中拖回现实,玉崔嵬方才匆匆飞出岩洞以探究竟。
然后,他便看见了崩塌之后如洪流般四处冲泄的皑皑白雪,与…许许多多骤然出现飞到空中的人影。那些凭空出现的身影虽算不得密密麻麻,入目所观却少说也有千余之数,陌生容颜或清艳或绮丽着实各有其绝然之姿。
玉崔嵬猜想,那些或许便是焰释口中常年专注修行闭关不出的各族花妖了。
此时此刻,这些花妖虽不曾因这突如其来的雪崩而张皇失措,但神色之中却都或多或少带上了些许忧虑之色。他们看着同一个方向,或垂首沉思或三两相聚偶有私语,而后便有数道身影自群妖中疾驰而出飞快往一处行去。
他们飞驰的方向只有一个终点,而那处玉崔嵬曾被焰释带着远远看过一眼。
那是月蓬莱最中心的地方,亦是最不可侵扰的地方,因被境中母河胥水所环绕又形似一尾环抱大鱼故名为‘鲲屿’。鲲屿之上有座古树环抱灵晶构筑的宫殿,那里面住着君临月蓬莱亦是世间草木妖灵之主的妖皇陛下,焰释称其为君上。
诚然,玉崔嵬并不像境中其他花妖一般将之奉若神明,但这位主君心情一差月蓬莱就有可能不得安宁来场冰雹雪崩什么的还是让他有些头疼的,毕竟焰释曾对他说过,月蓬莱的生死存亡与这位陛下是息息相关的。
都说天公闹腾凡人遭殃,玉崔嵬觉得他现下的处境似乎也好不了多少,于是经此一遭,更是坚定了他尽快掌握妖力找到康琼然后有多远跑多远的信念。
如此这般默默在心底盘算着,玉崔嵬不动不语,面上亦不曾有何外露的情绪。毕竟现在情势不明环境又不熟,身边还有那么多根本不认识的老妖怪,除却安静待在一旁等候进展再随大流做决定外,一时间还真想不出更合时宜的办法。
时间便在这令人不安的怪异氛围中分秒逝去。
对玉崔嵬来说这算不上一段太难熬的时间。毕竟它持续的时间并不冗长,且在那些花妖飞往鲲屿后没多久便有一股温和而强大的力量将震动与雪崩缓缓平抚了下去。但平心而论,事情能这么快解决还是让他小小松了口气的。
这位君上可真是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六月天似得。
颇不恭敬的暗自腹诽了一句,玉崔嵬原还有些感叹于妖界皇帝和人间皇帝的截然不同,竟然这般任凭己心全不坚持帝心难测这种行事风格,脑中便骤然响起一句言语。那平静的声音震得他有些发昏,却不好形容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声线,只是觉得应该是极柔和好听的。
那声音在说:
无事,都散了吧。
不过短短六字,却不知为何竟让玉崔嵬对那陌生的声音生出种无由的熟悉感来。他不喜欢那种莫名的感觉,然而无论他如何去回想,却始终无法在记忆中探寻到应有的答案,只得暂且作罢。
而正当他决定暂时放弃探寻返身回焱晶洞时,却见一道雪色身影疾驰而来。
“你便是焰释所说的三十三?”眼前月白长发冰蓝眼眸的妖灵姿容清艳,仿若聚霜雪寒息而生,看向玉崔嵬时却带了浅浅笑意,语调柔和。
“是。”虽不知来者何意,但骤然听闻熟悉之名还是让玉崔嵬停下了脚步。他素来都很会分辨他人隐藏的情绪,而眼前这名妖灵显然对他并无恶意。
“我是寒月芙蕖的楫舟。”淡笑颔首,楫舟方简言说了来意,“焰释言你方才初生,怕不曾遇过这等阵仗心中慌张便要我来看看,现下观来倒是他多虑了。”
虽说初生妖灵遇到意外做出何种慌张举动皆是情有可原,但在以强者为尊的月蓬莱,玉崔嵬镇定的表现的确为他自己赢得了楫舟不少好感。
“小三十三可要来我们淬寒渊坐坐?平日里族人们大都忙着闭关静修,不到大比鲜有相见的时候,今日难得都在,带你认认脸。”
“那…就有劳前辈了。”楫舟这话于玉崔嵬来说,无疑是瞌睡当头送软枕,于是他在稍许利弊权衡之后,便再欣然不过的接受了邀请。焰释与他说过,月蓬莱幅员辽阔境中妖灵却不过数万,因而各族之间虽不常见妖灵们却是极团结的。
所以,对于楫舟的邀请,他只需考虑想不想去就够了。
“不必这般拘谨,随我来。”一声低笑,楫舟未再多言其他,只用着与来时截然不同的速度悠然在前头飞着。那举动显然是在照顾人生地不熟的玉崔嵬,然而在他做来却并无半点刻意,反倒透着股让人舒服的悠然自得来。
焰小十是个好哥哥2333
其他的红莲要么不在月蓬莱要么因为某些原因的确来不了,所以只有焰释照顾他并不是因为大玉不受其他哥哥姐姐喜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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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二十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