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之后,女帝的后宫热闹极了。
景天登基不久,本身又不是纵欲之辈,哪怕对新宠的美人心里很满意,也不可能夜夜笙歌。
甚至,她大半个月连宿勤政殿,往往处理奏折到深夜。
“哼。”刚吃到甜头的重楼轻哼一声,但并未轻举妄动。
他静下心,始终都在观望。
若以与此生景天短暂相处所得讯息判断,女帝不但骄傲自信,还野心勃勃,绝不可能喜欢身边卑下者试图参政。
偏偏她这位置是凭借军权强夺,和世族的博弈还有的熬呢。
果不其然,不少世家送进宫的嫡次子,都挑选白日、傍晚,送了汤汤水水、米糕甜点,试图在女帝眼里留点印象。
“心灵手巧。”结果,景天嘴上说得好好的:“赏。”
却是一抹脸,便直接命人赐往宫外,将菜肴通通予了这些男子家里。
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宫内。
“愚蠢。”当日傍晚,重楼听着宫侍们绘声绘色的描述,只淡淡说道。
如果不出所料,接下来至少一个月,景天不会考虑宠幸别人。
她很可能本身就想抬起寒门或没落勋贵,去打击现在沆瀣一气的世家大族。
若无自己,她大概还要费心挑一挑,自己却适时送上了门。
“公子,那您今日……”宫女小心的声音唤回了重楼的注意。
他回过头,看着帘外瓢泼大雨的雨幕。
少许风雪夹杂在内,越来越冷了。
重楼每天都会等景天,哪怕他知道等不到,但总要和勤政殿一同熄灯。
“等,我去厨房。”重楼站起了身,没有透露给宫女景天今晚有很大几率会来的猜测。
是夜,景天确实来了。
重楼把时间掐算很准,景天来的时候,恰是饭点。
用膳的气氛自然很好,余下亦是顺水推舟。
“朕看,你在院门口的石头上,刻了字?”景天抚着重楼汗湿的赤发,有一下、没一下地用指尖绕动。
原本急促起伏的呼吸慢慢恢复平缓,重楼睁开的眼瞳含着些许雾气,将锐艳的红润湿了几分。
“嗯,你没起,我就随便刻了。”他动了动手腕,红绸适才松动少许,但还是系着铃铛,当即便‘叮当叮当’了起来。
景天便笑出了声:“哦,那倒是朕的不对了。”
“嗯……”重楼闷哼一声,沙哑的嗓音似是战栗。
景天就抬手将幔帐挂起,令烛光映照进来更多。
风雨如晦,灯下观美人。
之前置备的敞襟袍服,到底是派上了用场。
女帝唇角微扬,温热的手指随意拨弄、勾划。
一如征战沙场,一寸寸攻下敌族领土。
“难受吗?”她扣住重楼的喉咙,以掌控桎梏的姿势,令他臣服。
重楼低低喘息着,摇了摇头。
他难耐着滑动的喉珠,轻轻磨蹭女帝的掌心。
“那就别让朕失望。”景天似笑非笑说道,一把扯下了重楼手腕上的风铃。
但床榻摇晃的声音,远比铃铛清音更响,只是同样淹没在倾盆大雨中。
那件柔软华美、蕴含浓烈暗示意味的衣袍,最后被撕扯成一条条、一片片。
第二日打扫的宫人,各个都面红耳赤。
“咳咳。”重楼用温热的蜜水润湿干渴的喉咙,再次后悔将体力封禁太彻底的行为。
这样富有攻击力的景天,可真是太难得了。
偏偏受制于她,一通折腾下来,竟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
但他并不知道,女帝撑着酥爽的身体上完朝回来,在书房里可算是能揉一揉尚且发麻的腰肢了。
“美色惑人啊。”她哀叹道,却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心痒难耐。
此后一连数日,女帝白日处理朝事,晚上宠幸西域男妃。
她自然从未有过荒废朝政之举,却将满后宫或饱读诗书或孔武有力或体贴温和的世家贵子与勋贵之后,都视若无睹。
重楼心知,自己是被架在了火堆上。
但好笑的是,在送汤水表示贤惠失败之后,不少公子选择了□□女帝,方式包括且不限于弹琴奏乐、花园偶遇、雨天舞剑。
“公子,您不如也……”景天第一次去别的宫室翌日,就有人沉不住气,意图撺掇重楼:“旁人送糕点果脯不被陛下接受,您肯定不一样!”
重楼淡淡地瞥了一眼,心里打了个大大的叉:“无需效仿。”
他只一瞥就知道,此人看似是为自己考虑,其实是在拱火。
魔尊有点烦了。
若换成魔界,他直接就能取了这不忠者的性命。
可这里是人间,重楼不得不遵守游戏规则。
“你出去吧,以后不用再随侍左右了。”他冷漠地把人打发走,完全不顾忌那宫女不可置信的目光。
好在这些日子,也有得力的宫侍看出重楼的脾气,顿时捂住嘴把人拖了出去。
杀是不能杀的,但也不可能再给机会靠近了,就做个外院清扫,打发远远的。
“公子。”又有人上了茶盏和烧开的热水及零零散散、细细碎碎的花瓣、果子、牛羊奶,是内侍。
重楼挥挥手,示意人都退下。
他的眼光向来敏锐,观察一贯很快。
根据人间食谱与景天每世习惯改进手艺,更是每次重逢后必做之事。
景天来的时候,便瞧见这被架到高处的西域男子,认真地低头研磨着,抬眸时方有笑意。
‘有什么不一样。’她下意识想着,顺手接过了热腾腾的果饮。
女帝的眸光扫过青年通红的指尖,那是被烫的。
她见过不少人为了争宠努力,但所有事情都亲力亲为还不紧不慢的,也就是他了。
这是重楼与旁人不同之处。
‘重楼。’景天默念着这个后来才知晓的名字,仿佛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熟稔感。
她含笑的视线舔舐着男子锋锐的眉眼和赤色的瞳眸,抬手扣住他,将剩下那一半果饮灌了过去。
温热的唇在施力压迫之下,猛地触及盏边的艳红唇印上,后知后觉的重楼耳垂不自觉发烫。
‘这家伙,在榻上哪怕被捆着都想翻身,倒是随意逗一逗就脸红。’女帝失笑松手,看人本能抬掌抱住杯盏发呆,眼底更加松融。
被按在榻上时,饶是重楼对上景天一向耐心十足,也恼了她这些日子来见他只贪色不交流的行为:“你别……嗯……”
“别什么?”景天掐住他的脖颈,俯下了身,笑盈盈道:“你想后宫干政?”
重楼的挣扎顿时一僵,随即眸色一沉。
“哼。”他轻哼一声,蓦然一掀,强行脱出了景天的桎梏。
双方便你一掌我一拳,在床笫间方寸内焦灼起来。
但又相当克制,只对外造成床正常晃震的动静,显是彼此试探。
良久,景天看他越发小心翼翼、束手束脚,终于肯先退一步。
“嗤。”她笑着撩起微微汗湿的长发,低声道:“总算露出真面目了?到底谁派你来的,你可一点都不像以色侍人的。”
景天自然也查探过。
但她查不出来,似乎一切都很正常。
“破绽在哪?”重楼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景天身为女帝,从他入宫,这段时间真的没有宠幸其他人。
这未免过于顺畅了,反而自己这个挡大多数人路的异族被高高架起,得到了大半个勋贵、世家的敌视。
“发色、眸色。”景天答得坦然:“大家总以为西域诸国什么都和我族不同,但其实火红发色的有,火红眸色也有,唯独无你这样全红的。”
眸色不好做手脚,她便尝试过在耳鬓厮磨时取走发丝,但泡在药水里没有掉色。
“……”确实没有费劲将西域各国的人种都查一遍,重楼哑然无言。
景天依然笑盈盈的。
她用良家男子充盈后宫,是为了平衡朝局,也给后代一个‘女帝同样可以掌控权力和男人’的明示,从此拉开真正平等的序幕。
同时,这些年皇室发展固然有点浅薄,但民间反响很好,便得了天道龙气保护。在范围之内,她不会被任何心怀不轨的妖魔接近。
是以,哪怕景天从眼神气势和习惯猜到了重楼绝对来历不凡,也没有一点抗拒之意。
若只是人,方寸间最多平手,事实上也正如所料。而若是妖魔,不能动用灵力就不比凡人强横多少,一样可以应付。
“朕喜欢这张脸,也喜欢你傲慢还要压着脾气的样子。”她低低一笑,狠狠一口咬在重楼颈间。
重楼不自觉轻颤了一下。
那是隐藏的魔纹所在,也素是他敏感之处。
“所以,乖一点,嗯?”景天收紧了手掌,柔声道:“迄今为止,你没和宫外互通有无、传递讯息,以后也别做,如何?”
不管你以前是谁,现在都只是朕的笼中鸟了。
朕暂时还不想剪掉你漂亮的翅膀。
重楼没有吭声,他想摸一摸被牙印冒血濡湿的脖颈,但根本动弹不得。
这一晚,他精疲力尽,也弄得浑身是伤。
景天这一世征战沙场,本身吃了很多苦,心底戾气很大。
之前表现的只是冰山一角,这一次见了血,便更加兴奋了些。
“陛下……”昏昏欲睡间,重楼听见幔帐外的惊呼声。
他勉力抬眼,心里狠狠记了一笔账。
看起来,女娲一脉推演出了新功法,以龙气为灵源,在封印上不但进一步削弱了自己,还能真正消耗精神。
不过,景天到底是不舍得拿自己怎么样。哪怕她本能察觉到魔血里所蕴含的有益灵气,也还是克制了没有汲取更多,只是比平日缠人了些。
“公子。”重楼稍微动一动,就觉身上被指甲刮破、牙齿咬破的伤口疼得紧,又听见景天的脚步声远去,宫女反而进来了,更觉心烦。
他直接拧眉道:“退下,我要继续休息。”
“可是……”宫女迟疑一瞬,好在重楼积威尚在,就没敢揭开帘幔。
她只低着头道:“陛下为您准备了伤药……”
“下去。”重楼脸色发黑,打断了她。
他已经在空间发生波动的墙角处,发现一个极力忍笑的熟悉身影。
是送自己前来的魔将。
“咳咳,尊上……”房间内重新安静下来,抱着魔务的现任首席魔将走上前,试图把嘴角抿紧,却跟漏气了似的笑出了声:“噗哈哈哈。”
但在魔尊杀魔的瞪视下,他还是很快收敛了笑容,故作无事道:“这是最近的魔务……”
“归你了……”重楼冷冷道:“处理完,一本都不许剩,做得不好你这百年都没假期。”
魔将真心真意道:“属下能辞职吗?”
“好了,属下知道不能。”他刚问完,就闪身跃入空间裂缝,身影再不见了。
重楼拧起眉头,抬眸看见门忽然被打开。
景天蹙眉横扫一圈,无视重楼欲言又止的样子,检查了所有角落,才回到床边。
“你醒得真快。”她也故作无事道。
重楼忽然就气馁了。
“我来此,只为你。”他说了实话。
景天显然在监视自己的到来背后有没有阴谋,又贪恋美色而布局限制他,试图把自己留在她身边。
这其中固然更多是占有欲,但重楼不会忽略她若隐若现、不愿承认的心理。
“是吗?”景天脸上摆设一般的笑意敛去了。
她其实不必听重楼争辩的。
不管此人为何而来,有何阴谋诡计,谁让从容貌到身段到脾气都是她喜欢的款呢?
景天完全能做到,让重楼来了就别想走。
但她确实想试一试,越过自己划下的安全距离,给这个唯一一个觉得掌控不了的存在,一次同样逾越雷池的机会。
“你不是猜到了吗?”重楼坦坦荡荡说道:“查无此人,不一定是有阴谋,也可能我并非此间之人。”
景天眸色一闪,抿抿唇,没有做声。
“我知道你开始的计划。”重楼又道。
魔界虽然没那么多麻烦,但他活得太久见多识广,不会看不懂人间的局势。
如今,景天作为女帝,以后宫牵制前朝确实可行。
但若继承人出自送来的世家子弟,即使父不详,也不见得不受影响。尤其是,她希望下一代还是女子,能为多年来性别之争再加一重筹码。
所以,满朝文武都以为女帝要自己生下继承人时,重楼已敏锐地发觉景天瞒天过海的意图——
她不想生育影响身体素质乃至寿命,更不想子嗣受后族桎梏影响,才会一开始就挑了他一个会被歧视血统的异族。
这样,一旦有孩子,嗣位血统不纯引发不满,刚好几番拉扯引出过继宗室的选择。
而若子嗣够优秀,刚好送到女娲庙为弟子,不必贪恋人间荣华富贵。
“至于惑主的异族妖妃有什么下场……”重楼适才款款而谈,在景天越发动容的目光下,说完了他的猜测。
他也从爱侣的反应,肯定了自己猜测的正确性:“女帝并不在意工具的结果,只要局势还在掌控之中,不论是冷酷的赐死,还是依然作为点缀权利与颜面的鲜花,都无所谓,不是吗?”
景天的计划造成的麻烦在前朝,但博弈结果是重楼心知使不上劲的。
如果只是一家之事,本座现在就把人掳走去魔界!他无声地叹了口气。
但景天这辈子辛辛苦苦登基,肩负江山重任,哪怕是冷酷无情了一些,自己也不能一走了之,更不可顶着天罚不尊重地直接掳走她。
不然,明知她不易,却不留在人间陪她面对困难,岂不是坐等景天此生结束,直接分崩离析吗?!
“你很聪明。”景天笑了。
这一笑,如春水印梨花。
重楼不是第一次看见她笑,却还是忍不住怔了又怔。
“你说你为我而来……”景天凑得更近了:“短短数月猜到这么多,我也相信了。”
若非观察仔细、思考认真,她相信他不可能掌握如此多的信息。
“朕只问你……”景天选择了直击要害:“若朕因朝堂事欲宠幸别人,你当如何?”
重楼不假思索但十分冷静道:“他会当场不举。”
他不舍得对心上人下手,却不可能对别人手软。
“你换一个也还是如此。”即使会被景天打入冷宫,重楼也坚持道:“这是我的底线。”
景天冷笑了起来:“看来,你果然不是凡人。但你管得了朕之后,那之前呢?”
“你怎么知道我没管?”重楼同样冷笑:“等你死,你就……呜嗯……”
景天重重堵住了他的唇。
她看见重楼发着光的血瞳,里面有憋屈、紧迫,却也不乏与自己相似的傲慢骄傲。
“话已至此,惑主的罪名你是担定了。”女帝松开唇舌,陡然失笑。
她抚上重楼的眉眼:“那不妨换一种法子,嗯?”
“哼。”重楼轻嗤着,搂住了景天的腰身。
是啊,他长相身材一流,就更该当个妖妃,霸占景天不给任何人任何机会。
翌日,女帝晋昭仪为四妃之首。
宫内其余人以家世排名,位份皆定。
唯独昭仪之位空置。
4900+求剧情评论嘿嘿,乐乎彩蛋200+是“唯独昭仪之位空置”的原因(女帝和景天的对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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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俟汝一生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