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藕饼］暗恋一条乖乖龙 第8章 等待

“怎么说的都是我的糗事，也该谈谈你的了吧？”回过神来的李哪吒闹了个大红脸，好在他皮糙肉厚，又没开灯，看不出来。

敖丙歪了歪头：“好啊，你想问什么？先说好，我身上可没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故事事故，你听了也不一定感兴趣。”

怎么会没兴趣呢？哪吒心想，他纠结了整整九年为什么敖丙会不辞而别。

小时候，在还没有时间概念、还不会看表的岁数，哪吒以为世上最长的时间，是和大哥金吒比赛金鸡独立的那五分钟。

当时饭桌上只剩最后一只鸡腿，两兄弟谁也不肯相让，大打出手。殷夫人说那就比赛吧，谁金鸡独立时间最长，鸡腿给谁吃。

小哪吒摇摇晃晃地单腿站着，哭丧着脸：“已经站几分钟啦？”“到底还要站多久啊？”“我站不动啦！”

他腿一软瘫倒在地，哥哥们笑着说他“矫情，总共才站了五分钟呀！”

哪吒觉得，这五分钟，是他小小世界里最漫长的五分钟。

那天下午，哪吒一如往常跑到敖丙家，“敖丙敖丙，出来玩呀？”没有人回应。

他费力地垫脚往屋里看，从近到远，从左到右，呆呆地看，屋子空荡荡。

昔日堆满书的桌面只剩几页空白的稿纸；衣柜门大开着，被风吹得彭彭作响；远处木床上没了床单枕头；墙角扔着几沓垫脚用的发黄旧报纸。

李哪吒捧着脑袋坐在矮矮的马路牙子上，抬头看天空，低头看蚂蚁，忍不住往小巷深处看看。

他总觉得他最好的伙伴，会蹦蹦跳跳从拐角处走出来，说“你果然等在这里呀？就知道你没走，所以我又回来啦！”

搓麻将回来的邻居大婶见到他，嬉笑着问：“小藕，回去吧，敖丙和他爹回家乡了，以后都不住这里啦！怎么，他没告诉你吗？”

家乡？敖丙的家乡在哪里？

哪吒茫然地披着月色回家了。

直到被刺眼的路灯晃到眼睛，哪吒才惊觉时间竟然到了这个点。

啊！刚才发生了什么？我在做什么呢？

他好像从一个被按下暂停键的世界，猛地跳回到现实。要重新注意呼吸节奏，要重新磨合四肢存在，要重新适应大地脚感。

从前小哪吒只是觉得单腿站立很难，五分钟很长。这天后他意识到，原来徒劳的等待才最漫长。

那种长不在乎某天下午，短短地等上几小时。就像金鸡独立可以认输，等待一个人却不可以。

哪吒终于接受与朋友走散的事实，却又盲目抱着他们终将重逢的坚信。

长大了点，小学高年级，日渐叛逆的少年总爱和父亲对着干。

古板的李靖讨厌哪吒的顽劣，明明没见过敖丙，却故意讽刺他说，“因为你现在长得又丑又凶又没礼貌、不尊重老师还不孝顺父母，人家敖丙是乖孩子，当然要和你划清界限了。”

沉默跑开的哪吒蒙着被子哭到半夜，第二天拿刀划了便宜老爹的轮胎，喜提一顿好打。

等待与想念的六年，好漫长啊……

“喂喂，你发什么呆啊？想啥呢？”敖丙伸手在哪吒眼前晃悠，这家伙一直盯着他的脸憨笑，笑得他心里毛毛的。

哪吒愣了愣，总算回神，心想老天真是眷顾他李哪吒。失散的人七年就能重逢，九年就能重新做朋友，做朋友第一晚他们就能靠得这么近。嘿，他可真幸运。

哪吒不敢告诉敖丙自己就是小藕哥哥。正如李靖说得那样，哪吒觉得自己比小时候长残太多，丑到敖丙竟然认不出自己。

偏偏他又知道敖丙这家伙，是个超级颜控。

于是哪吒委婉道：“没…没想啥啊。我就是想问，你为什么和申公豹一起住？你父母呢？他们在哪里？”

当年你父亲究竟把你带到哪里去了？为什么连句再见都不肯对我说？

敖丙不知道哪吒心里竟有那么多弯弯绕绕，他心思单纯地答道。

“你好奇这个？我父亲在老家敖家村，母亲在城市上班，具体做什么我也不太清楚。”

“敖家村是个小地方，父亲接我回去上小学。他嫌村里中学不好。因为和申公豹老师是多年同窗，就把我送到申老师家里，跟着申老师学习。”

哪吒眼中暗光涌动：“那小时候叔叔为什么接你回去呢？”

事情发生得久远，敖丙想了想：“我记得，当时好像是他单位空降了个老板亲戚，没本事却总对生产指手画脚，定了很多不合理的规矩。老员工们愤愤不平，罢工抗议，老板报警捉人，最后却是老实巴交的我父亲出来背锅。”

敖丙笑得无奈：“他真的是个挺胆小和呆板的人，脾气连我都不如。正巧家乡开采到一些资源，很缺人手，他匆忙带着我回去。之后也一直留在家乡创业。”

敖丙怅然地叹了口气。父亲带他走得匆忙，只来得及写张告别纸条压在桌上，让小藕哥哥有空来敖家村找他。

这么多年过去，小藕哥哥一直没出现。

敖丙想可能年少时的友谊，并不是每个人都会珍视吧。长大后有了新的朋友新的世界，谁还会记得小时候屁颠颠跟在身后，拖着鼻涕脏着衣服的傻小孩呢？

“高中你想考哪个学校？”哪吒仰着头问。如果能上一个高中，又能见三年面。

“昆仑一中吧？就是不知能不能考上。”敖丙苦笑。

上一中最稳妥的途径是免试提前录取。

敖丙看着躺在他身边，无忧无虑翘着腿晃着脚的少年——这位可是他最大的竞争对手。

哪吒确信道：“一定能考上！你从小学习就那么努力，五岁能熟背唐诗三百首，现在也一直是全校第一。你若考不上一中，还有谁能考上？”

他对敖丙的信心比对他自己的还多。

敖丙却是愣住：“你怎知我五岁就会背诗？”

哪吒一惊。

五岁分别前敖丙就一直在背诗，有时哪吒要站在窗台前，眼巴巴地等敖丙背完……这些难道他没和人讲过吗？

“当…当然是听说！难道就允许你听信传言，把我看成无恶不作的不良少年，却不允许我听人吹嘘你是学霸神童吗？真过分！”

敖丙仍是困惑：“可我没告诉大家我五岁会背诗啊？这种夸耀的事，说了只会被人反感的吧？”

哪吒郁闷——喂喂喂，哈基丙你这家伙，小小口误干嘛这么较真啊！

他只能也装出困惑的样子：“啊？那可能是你们班申公豹告诉我们太乙，太乙再在课堂上扯犊子时说的吧……”

“哈！纠结这种小事做啥？来吧，游戏还有一关，睡觉前抓紧把它过了！”哪吒把手柄塞给敖丙。

敖丙歪了歪头，顺从地接过。

也罢，想不明白那就不想了，也许真是申老师说的呢？

游戏第三关：瀑布漂流，一个没有难度、只有爽度的福利关卡。

冰火小人们废老鼻子劲，第一关爬到半山腰，第二关爬到山顶，为的就是能第三关“哗啦啦——”顺着水流冲下高山。

“咦？有新道具。”哪吒道，“一支毛笔，叫什么‘指点江山笔’，用途……不明？”

他迫不及待地把笔放进武器栏，挥动两下，无事发生：“坏了？怎么没效果啊？”

敖丙凑近看看：“可能是后面的通关道具吧，你先收着。”

冰火小人推着月牙似的小木船来到悬崖边。向远处望去，山峰连绵不断，他们登上的只是面前最高一座。

每座山上都挂着一条亮晶晶的白色绸缎，镜头拉近了看，是湍急的水流。

哪吒猜测道：“看来这关不是跳楼机似的一冲到底。反而像过山车，一会上窜一会下跳。”

敖丙较真：“可这不符合能量守恒定理吧？水流有那么大力量吗？”

哪吒听后一阵狂笑：“拜托！若是让每个幻想世界符合现实原理，还让不让游戏开发者活了？”

“游戏就是让人忘记现实，去另一个世界探险的存在呀。”

“说不定平行世界的我们真的会法术，一起冒险，一起在这么高的山峰间奔走呢？”

盯着哪吒亮闪闪的眼眸，敖丙怔怔道：“那…那需要另一个世界的我们也是朋友才行。”

哪吒反问：“你会拒绝和我做朋友吗？”

敖丙下意识摇头：“不会……”

“我也不会！”哪吒一把抓住敖丙的手，用力确认着，“那不管是现实世界、游戏世界、虚拟世界、平行世界，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说好咯。”

坐上小木船，游戏画面从横版俯视视角，变成木船第二排的乘客视角。

圆圆的冰小人脑袋躲在屏幕下方，非常可爱。

拔出插在土里的木棍，船被水流缓慢推动，眨眼到了悬崖边缘。

船慢慢地探出头。

不知有三秒还是五秒，只能看见纯白的天空。

敖丙目不转睛盯着屏幕。

轰，小船陡然下坠。

船尖破开流水激起滔天水花。

木船下冲速度极快，水珠像逆行的雨，无视重力往身后飘去。

“哇！……哇——”

敖丙为游戏惊人的画面表现力惊呼。

渐渐的，水雾散去，壮美河山如画卷在眼前徐徐展开。他看得不住喃喃：“好漂亮、好壮观……”

哪吒微微一笑。

咚。

船重重砸在山体上，自由落体停止，开始顺着斜坡缓慢滑行。

小船向森林深处驶去，在山谷间漫游，两岸枝繁叶茂，绿茵缤纷。

林中动物一改现实中胆小避人的模样，好奇地窜来窜去，不时停下昂首，大胆注视陌生的闯入者。

“我们来杀几只怎样？不知道能不能涨经验。”哪吒跃跃欲试。

敖丙不满：“嘿！哪有你这样坏的。小鹿这么可爱。”

哪吒无辜喊冤：“最后一关boss肯定很难打啊！我这是早作准备好不。”

远远看见河流分叉。

“前面有三条水路，中间的上山，左右不知通往哪里。我们走哪条？”

“当然是中间。你不最好奇木船怎么突破重力向上爬坡嘛，还不抓紧试试。”

敖丙点头，没有按键，任由小船顺着溪流向前驶去。

“咚。”船头磕在山石上。

没有多停留，船下河水前赴后继地涌来，推得船头翘起，船身倾斜着离开河面。

“格愣格愣格愣……”

船以不慢的速度向上爬。

渐渐的，船爬得比深林里参天的大树还高，飞过的鸟雀在身下鸣唱，云扑面而来。

画面轻微晃动，让人真实体验到腾空失重的刺激感，好像下一秒船就会坠落，把里面坐着的小人甩出去。

“原来是这样，设计得还怪科学咧。”哪吒将凌散的冲天发撩至耳后，微微侧脸，仔细分辨bgm里细微的声音。

“这样是哪样？”敖丙不明白。

他看着随哪吒动作，露出的尖尖耳朵、较真的侧脸、清晰的下颚线，突然觉得这家伙的头发像茂密生长的草丛，又多又密又软，应该很适合用发圈扎起来。

哪吒挑眉：“你玩过恐龙园的穿越侏罗纪吗？或是迪四尼的激流勇进？”

敖丙两次摇头。

哪吒看他羞赧，爽朗地拍拍他肩：“没玩过也不打紧，有机会我带你现实中玩！”

“你有听到背景音里很轻的格愣声吗？”

哪吒耐心解释道：“其实木船上行，不是水流推动，而是靠机关。这山体里有向上的传送带，木船底部有牢牢吸住传送带的磁铁。船固定不动，传送带往上动，看起来好像船在自己爬山。”

揭完秘，哪吒对这关兴趣缺缺：“唉，竟然是这么现实的设计，没意思！我还以为在游戏世界，规矩想咋定咋定，我倒宁愿是它的水真能倒流，于是人能飞了，船能爬山了，老猪也能上树了…”

敖丙发现哪吒失望的小表情特别可爱：“没关系啦，你能分析出背后原理，已经很厉害了！这叫什么？这叫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