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说冰窖内,除开不融冰外还有两个物件引人注意。
其一是宫紫痕左手边的佛像,佛像的高度接近冰窖高度,远远望去仿佛撑起一角的墙壁。亦天凛并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把佛像放在冰窖里。
难道事关南昌风水?
另一个则是他们身后的一具冰尸。
亦天凛蹲下身,想从冰尸上查出些线索。
不远处南飞锽还在感慨,“呼……有了这营火,着实让人放松……哈哈!这是石兄和亦兄齐心搭起的营火,可要谢过他们哪!”
“……”程墉起先还听着南飞锽说话,忽而听到什么声音。“看你身后!”
他们认为的冰尸,竟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冰尸上不断往下流下冰水。
此时众人才看清了它的样子。只有头部和身体的轮廓彰显着他曾是个人的事实。可头已经布满尸斑,身体也如朽木枯槁。动起来它发出咔呲咔呲的声响,像是用了多年的磨轮。
它……是活的……还是死的呢?
石崑讶然,“……!那是……?!”
亦天凛已挡在他身前,“不管是什么,都不是好东西。”
“……!想不到……那具冰尸竟然能起死回生!不……不对。也许他根本就没死过!”宫紫痕睁大双眼,他兴奋地大笑。“咯咯咯……咯咯咯……有趣,有趣!”
像是亡魂终于熟悉了身体,那具冰尸蓦然摆出攻击阵势,大喊,“夏侯……焕——!!!”
整个冰窖都为之一颤,是何等的仇恨能令亡者复苏?
冰尸张开它的爪牙,那原本是一只健壮的手,现在每根手指长着长长的指甲,形似蜘蛛的脚爪,其上泛着不详的墨绿色不会有任何人想要碰触。
“小心!”亦天凛喊道。
南飞锽率先提剑顶上,程墉却张开机关伞挡在他前面,对南飞锽摇头说道,“远攻为上。”
这尸人诡异至极,不知身上带着何种毒素。南飞锽一听此言,也改变了剑势。他与亦天凛一人持一剑,分别立于尸人两侧,替同伴挡住尸人爪击。
原本由程墉来做更好,他的机关伞坚不可摧且保护范围广,但若是近距离发射伞内机关又极易误伤同伴。因此,程墉也只能在远处辅助攻击。
“石兄!”亦天凛在又一次架住尸人攻势时,忽见石崑窜到它背后。尸人浑身泛着不详的幽绿色,而石崑拳掌与之相碰,不知会否沾上。
更何况石崑之前已经伤了。
你上什么上!亦天凛急得恨不得化个分身,或者用什么黑科技把自己体魄属性扔给石崑算了。
石崑却恍若未闻,一招破心掌直往尸人背后招呼。紧接着,便是亦天凛熟悉的蚀心双破。
等回去定要好好说教一番!亦天凛心想,手上剑招加快几分。
尸人虽内息强劲,却无多少意识。起初,众人还会担心被尸人所伤。但几招下来,尸人攻击的规律逐渐被摸清,打起来便轻松许多。
至少比悲欢楼刺客好解决多了。
收起剑时,亦天凛还想着。
“夏、夏侯焕……我……我恨……!!”尸人喊完,不甘地倒了下去。
这次,它是真的死了。
“死……死了?”南飞锽不可置信地问。
程墉以机关伞在尸人胸膛戳了几下,沉默点头。
石崑说道,“这尸人的爪功,看似毫无章法,实则招招阴狠,应当不是胡乱挥打……”
提到爪功,亦天凛首先想到宫紫痕。他向宫紫痕看去,果见其坏笑,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在喊夏侯焕。”南飞锽情绪低落,“这位大哥好像跟夏侯焕有什么深仇大恨。”
亦天凛蹲下身,从尸人身上摸出三卷纸条,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字。
“……我名叫吕锦成,从小在山贼寨中长大。随寨中大哥四处打劫,杀人越货无一不做……”读到此处,亦天凛方才的愧疚感便消失了。可能其他人也一样。
“……但我不愿再手染鲜血,于是离开山寨,前往南昌城定居,并以采冰为业。”
所以他才能进冰窖?亦天凛继续往下读。
“日子虽安稳,但风灾、蝗灾频仍。官军之军纪亦无比败坏,百姓生活苦不堪言。方知有义士于暗中集结。我不忍看百姓受苦,遂选择加入义军……”
“我提议以此偏远冰窖作为根据地,并串通守门卫兵接应,在此间逐渐凝聚势力。冰窖中有一散发寒气之冰石,据卫兵所言,此为侠隐阁之物。义军遂未曾妄动。”
“而为自保,我们在冰窖中挖掘一条密道,以佛像遮掩,以作逃生之用……”
南飞锽高兴道,“我们能出去啦。”
没人接话,显然,众人对接下来的两卷内容更感兴趣。
“但计划意外泄露,冰窖遭锦衣卫指挥使夏侯焕率兵进攻。我侥幸逃进密道,这才躲过一劫……其余义士全被夏侯惇掳走,义军势力因此溃败……”
掳走?
“我恨夏侯惇……也恨自己没有复仇的能耐……此时,一名女子前来,引领我至一处暗窟。暗窟中集结数名身形枯槁却目露凶光之士,似以苗疆蛊毒修炼邪门之功。为报血仇,我接受女子之邀,留在暗窟修炼。只得功法大成,便能亲手杀了夏侯焕……”
“然而,在修炼数旬后,我发觉复仇的渴望愈发张狂,其余情感知觉,却都渐渐消逝了……我终于明白,继续修炼这门邪功,迟早会变成没血没泪的僵尸。”
“我后悔莫及,冒死逃离暗窟……又为避免杀伤无辜,把自己换取这座废弃的冰窖……我亦明白,此处就是我的葬身之地。在这阴冷冰窖燃起的一切悲痛仇恨,就在这里结束吧……”
亦天凛读完后,有些怅然若失。仇恨当真如此可怕?会让人变成不人不鬼的怪物?
可他后来又想,若有朝一日,他也遭受同样的境遇,是否会跟吕锦成做出同样的选择,然后在悔恨中离世?
三卷纸,众人却从中读出不同意味来。
石崑思索道,“原来这冰窖曾被义军作为据点,还挖了一条密道?”
程墉:“……”
“我们可以出去了。”南飞锽说。
他们一同推开佛像,果然后面露出一条比佛像稍矮的通道来。
却忽闻身后宫紫痕笑道,“咯咯咯,你们真优秀,我果然没看错人。”
他身形变换,恰似一道鬼影。
“不过,可惜啊!你们应该把最重要的目标放在心上……才不会被人给夺走!”
遭了!不融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