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写得一手好字,多亏了小时候他压着我练字,不然我也无法将写字漂亮这一项当作求职优点去写。
曾经是担心过电脑、打印取代手写,可这么多年过去,能写一手好字依旧不过时。
只是工作以后,我很少静下心来临摹字帖了,上完班就把自己丢在沙发上刷视频,麻痹自己的脑子。
外公将大家想出来的名字都写在本子上,三个人硬是凑出了二十多个名字。
我分类总结一下,以颜色为主,类似于白雪、大白、小白。以食物为主,白糖、馒头、米糕、汤圆、饺子、包子、豆腐。以好兆头为主,来福、招财、安康、多金、有福、恭喜、金元宝、暴富、上岸、涨工资、鸿运当头……
以好兆头为主的名字似乎混入了我的个人愿望,还有一组是叠词组。
毕竟初代牛牛就叫斗斗,所以这一组也凑了好几个名字。白白、发发、大大、角角、胖胖、康康、哞哞、懒懒。
懒懒是外婆贡献的名字,她觉得对方很懒,幸好家里现在不耕地了,这牛只能当大爷伺候。
由于我今天刚到,才和这白牛相处不到一小时,不清楚它的秉性,但看它趴着嚼草的闲散样子,真的比我这个牛马要显得养尊处优。
外婆心意已决:“叫懒懒。”
外公摇头,“越喊越懒怎么办,要对它有信心。”
外婆呵呵一笑,不搭理外公,反而看向坐在中间的我,“心晴,你说叫什么?”
“我还没想好。”如果我说叫暴富,会不会被吐槽。
外公不想让新牛牛和已故的斗斗有相似的名字,他否定了叠字组,看向另外几组,“叫来福。”
外婆:“那谁家的狗不就叫这个名字。蔡老二家那条老狗?”
被提醒了一句,外公也不想让牛和狗重名,又换了一个,“安康,就叫这个。心晴你想好了没?”
我尴尬地左右看了看,发现二老都望着我,似乎想看我站队,“呵呵,我选的和你俩都不一样,我想叫它暴富。”
外公外婆拉队友失败。
这个暴富代表了我非常朴素的愿望,但外公外婆也不想放弃自己选的名字,我们三个根本无法统一。
最后外公决定,一会儿我们都去牛棚那里喊它,看它对哪个名字有反应,就叫哪个。
站在牛棚前,这头牛都没有变过姿势,还在懒洋洋地嚼草,也可能是反刍了,所以嘴巴磨个不停。
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了,我总觉得牛在打量我,说不上的感觉。
“我觉得它在观察我。”站在外公旁边,我不由地压低了声音。
毕竟是野牛,也不是那种刚出生的小牛犊,不知道有没有和外公外婆培养出感情,反正我对它来讲是陌生人。
“它可聪明了,你俩多相处,关系熟了就好,以后还能带它去吃草。”
真的么,我怎么有点不敢信,微妙地从牛的身上感觉到了不善。
我想提醒外公小心,可他明显是把白牛当自家成员的,走过去隔着围栏,他又摸摸牛角。
“给你取个名字,你听听看哪个好听。”
白牛的尾巴甩了半圈,浓密的眼睫毛遮着大黑眼珠,以一种不屑的模样保持了沉默,它连叫都懒得叫。
外婆看到它身上有小蚊虫,上去用巴掌挥开,嘴里念着:“就叫懒懒!你这个懒牛。”
白牛毫无波动,嘴里嚼嚼嚼。
“你看,它都不理你,这名字不好。”外公嘿嘿一笑,又拿出自己准备的名字,喊道:“安康,你叫安康。”
被唤作寓意更好的名字,白牛也是无动于衷,甚至还瞥了我一眼。好像在说:你又准备了什么狗屁名字。
“安康比懒懒好多了,这也不喜欢。”外公琢磨着,又摸摸牛角。
“还是叫暴富吧,多好的寓意。”我趁机补上了这句话。
白牛动了,它低头把面前堆着的草料叼嘴里,然后继续耷拉着眼皮。
看样子也不是很喜欢暴富这个名,外公觉得我这个太俗气了,一股暴发户的样子。
他老人家拿着本子,对着上面的名念了一串,白牛一个都不应。
外婆不耐烦,干脆说道:“各叫各的,爱喊哪个喊哪个。”
我觉得这个好,反正叫哪个它都不应,就当默认。
取名结束,回屋乘凉吃西瓜,外婆拿了一双新的水晶拖鞋给我,“你在家就穿这个,舒服些。”
这水晶拖鞋和我小时候穿的没什么大变化,村里的服装市场仿佛被外界抛弃了一样,一直没怎么变过。
乡下还是比城市凉快一点,下午三四点,日头就没那么毒辣了。
外婆去准备晚饭,我在楼上的房间安置我的个人物品,把笔记本电脑拿出来。
被辞退后也没什么人联络,分手了的陈海誉倒是发了信息问资料给我寄哪里。
我把黄连村快递站的地址发过去,郑重地道谢,说快递安排到付就行了,不好让他破费。
那边没有回信息,毕竟今天还是工作日。
“心晴,要不要来看牛牛。”
楼下的外公喊我,将手机放在床头充电,我探出窗外,“不是看过了吗。”
“给它换药,来不来啊。”
夏天天热,纱布裹了有两天,也得重新更换了。因为伤势恢复得好,请一趟兽医也麻烦,外公决定自己干。
虽说我三十,但和七十多的老人家来比,妥妥的青壮年。我洗干净手,自告奋勇来帮忙。
牛棚的前门打开,这并不是密封的棚子,到了冬天会用板子、保温帘挡着,其他季节就很敞亮通风。
我怕弄脏衣服,就穿了外婆要扔的旧衣。
看我穿着外婆的花衣服走进棚子里,白牛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我惊异地瞧着,“外公,它是不是看不起我。”
“就是看你眼生,没事的,外公在这。”
野牛对我没什么好脸色,但对外公还挺听话,可能是知道他老人家不会害它吧。
把医药箱打开,我这才后知后觉地问:“它是公的母的?”
外公:“公牛,年轻牛。”
我:“不凶吧。”
外公:“不怕不怕,我在这呢。”
为了换药,需要白牛站起来,外公在调配药水,对我说道:“让安康站起来。”
我看着事不关己嚼嚼嚼的牛,我小时候对斗斗就没这么谨慎,也有可能是斗斗脾气好,我也年少不懂事,所以胆大。
越活越胆小了。
“暴富,站起来。”我这么干巴巴地喊了一句。
白牛的耳朵动了动,只是我这话并没有入它耳,思来想去,我也不太敢随便碰它,便看向外公。
“我使唤不动。”
“给它屁股一巴掌。”
“……”
我露出一个迷惑表情,万一我被尥蹶子了咋办。白牛像是听懂了,甩着尾巴自己站了起来,将四条伤腿都展现。
牛这一站起来,就比趴着威武多了,看着很健硕,因为通体雪白,倒有了几分圣洁感。
我蹲身给外公帮忙配药,这药不难,因为兽医已经很仔细地讲过,外公也是养了快三十年牛。
“心晴,你把它腿上的纱布拆下来。”
我看着白牛,正好和它视线对上,“暴富你乖乖的,我们给你换药,不害你。”
这么说着,我缓慢凑近,在它面前蹲下来。用剪刀将打结的纱布剪开,然后一层层地剥下。
我一边解开一边时不时瞥它一眼,就怕被顶、被踩,还好它没动,只是嚼嚼嚼。
“来,学一下。”
外公将敷了药水的一面贴向愈合良好的伤患处,手法娴熟地缠绕,很轻快就完成了一条腿的换药。
剩余的三条腿让我试试,我在他的指导下,花了半个多小时把药换好,包扎得也像那么回事。
整个过程白牛都很配合,我对它的警惕性大大降低。
外公夸我做得不错,把这些换下来的纱布、绷带用袋子装好,“你和它耍耍,培养下感情。”
老人家拎着垃圾和医药箱走了,我回头看着白牛,它没有再嚼了,也盯着我。
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正想跟着外公一起走,前门哐当一下关上,我紧张地老半天打不开。
白牛朝着我靠近了,或许是想和我亲近?毕竟牛是有感情的吧,我刚才也是很用心地给它换药了。
可我还是怂了,还不等我转身爬出栅栏,慢悠悠的白牛忽然加速,低头一个顶撞。
“啊——”
本就心慌的我被它撞了肚皮,嗷嗷叫的就向后一摔,正好倒在了草料上。我两脚朝天一甩,脚底板上的水晶凉鞋划出一条弧线,飞出了牛棚外。
我像个乌龟一样爬不起来,手脚都吓软了,牛从鼻子里喷气,好似在嘲笑。
看到它抬蹄子踩了过来,我慌得将双臂挡在脑袋前面。
“怎么了怎么了!”
外公和外婆同时跑出来,并没有看到我被白牛践踏的惊悚场面,反倒是我坐在人家的饭盆里,被白牛轻轻地用脑袋蹭着肚皮。
“哞——”
这头牛终于敷衍地叫了一声,以此来表达亲近。
我连滚带爬地跑出牛棚,把水晶拖鞋穿上,心有余悸地看向牛棚。
装的,它是装乖,它刚刚绝对不是和我玩。
外婆走过去,拿起蒲扇像模像样地抽了白牛两下,这不痛不痒的攻击还不如蚊子叮。
“外婆打它了,不怕不怕。它那是和你玩。”像是哄小孩一样,外婆给我一个交代。
外公也过去教育了白牛,随后和我讲道,“它还是省力了,就是和你玩闹,不然飞出去的就不是鞋子。安康!这是你主子,不准撞她知道不,不然不给你吃饭了。”
训斥后,外公又拍拍它的牛角。
我看着脚上的水晶拖鞋,觉得老人家说得也挺对。如果真的冲撞,我都飞出去了,也确实没用牛角扎我,比较倾向于玩耍。
不过还是危险,原本放下的警惕心,这会儿拉满了,不敢再和白牛单独相处。
我只是向它许愿暴富,又不是报复。
石心晴倒霉日记:
被辞退、被分手、被牛顶,依然热爱生活![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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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03 被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