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的日子算得很准,第二天,观音院就迎来了新的客人。
只是,按照院内众僧一贯的尿性,取经队伍毫无悬念地被拦在了门外。
“开门,开门!再不开门,我把你的山头打穿!”
一听到门外呼喊的声音,林黛玉便知是师父在喊开门,她从客房走了出来,并不打算做什么,只想看个热闹。
寺内的僧人们听到动静,手上没活的也都探出了光溜溜的脑袋,为首的住持在一个小和尚的搀扶下,探出皱皱巴巴的脖颈,用混沌的眼珠子瞪着院门的方向,“广智,你去看看,是何人在门外喧哗,若是个穷鬼,就打发了去,让他别来搅咱们的清净。”
“是,徒儿这就去。”广智辞了住持,大摇大摆地径直往院门走去。
因为广智是住持首徒,在观音院里地位颇高,横行霸道惯了,他所到之处,众僧们都自觉地避让开来。
广智撸起袖子,将门栓卸下,拉开门,刚要挺起胸膛破口大骂,便看见一只猢狲样的妖怪冲了上来,手里挑着根棍子,瞪眼瞧着他。
“你是个什么东西?”广智被猢狲怪的样貌吓得后退了几步,这方圆百里常来的妖怪他都熟悉,却从没见过长成眼前这样的。
“呲——!”孙悟空对着广智龇了龇牙,“什么东西?我是你爷爷!”
玄奘见门开了,忙跑过来打圆场,“小师父,别听他瞎说,我们是从东土大唐前往西天取经的,路过此地,感念菩萨圣恩,特来拜谢,顺道借宿一晚,稍作休息,明日好再次启程。”
“什么?借?!”广智浑身一个激灵,跳将起来,“你听听自己在说什么,佛门重地,你不说孝敬孝敬佛祖也就罢了,居然还想白住我们的禅房?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随后他又将玄奘上下打量了一番,将目光落在他满是泥泞的鞋上,嘲讽道,“我看你这样子,也没什么钱,还是早些下山去吧,别脏了我们的院!”
玄奘一听这话,攥紧了拳头,“你一个出家人,怎的满嘴铜臭味,叫你们住持出来,我倒要与他辩驳辩驳,他教的是个什么好徒弟?”
广智听了这话,仰头大笑起来,“实话告诉你,我这一身的铜臭,那可都是得了我家住持的真传,他若是见了你这样的穷和尚,只怕会命人将你一棍子打出去,你们还是走吧,免得受那皮肉之苦。”
玄奘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摇摇头,“既然你敬酒不吃,那便莫怪贫僧无礼了,悟空,你来吧。”
他一连后退了好几步,将主场交给孙悟空,并给广智递去一个充满同情的目光。
哎!有些人,喜欢把路给走窄,又有些人,喜欢撬了自己的路。
“师父,瞧好喽。”
孙悟空把手里的金箍棒一下子变大,跳将到半空中,一棒子往院门上使劲砸去。
一瞬间,观音院的院门,连带着板砖和泥浆浇铸而成的门槛,统统化为齑粉,整个禅院都震荡起来,烟尘乍现。
广智躲在破碎的木料板砖间,吓得屁滚尿流,手脚并用,踉踉跄跄地直往院里爬,刚刚给他让路的小僧们全都不见了踪迹,一个个躲进了禅房,瑟瑟发抖地趴在窗角向外张望。
孙悟空飞到观音院的空地中央,把棒子往地上一杵,地面接连震颤了两下,“人呢?都给你孙爷爷出来!再当缩头乌龟,我把你们这都给拆了!”
一听到这话,住持第一个藏不住了,这观音院可是他的命根子,要是被毁了,他就会失去所有,徒弟们的敬仰、妖怪们的供奉、最重要的还有,源源不断的金银。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住持就算是自己死了,也不能让别人冒犯自己的“衣食父母”。
“长老,长老,快快住手。”住持拖着他将近三百岁,腐朽而又干瘪的身子,身先士卒,一瘸一拐地跑到孙悟空面前。
“老僧携院内一众徒儿,恭请两位长老入院,我等必备上鲜果佳肴,款待二位。二位若想在此处歇脚,我这就命徒儿们打扫好禅房,二位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躲在廊柱、门后的一干小僧们这才弓着背,弯着腰出来,在住持后面一齐跪拜道,“恭迎长老入寺!”
孙悟空直接跳到了金箍棒顶端,蹲在上面俯视着跪了一地的僧人,“哼!你们就是这么恭迎的?快去拿轿子,把我师父抬进去!”
“是是是,小僧们这就去!”广智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招呼了一众和尚,准备轿撵去抬玄奘。
玄奘心想,这孙悟空还真是孺子可教,居然还搞起了抬轿这一出,虽说不过少走几步路,但情绪价值给足了。
于是,他进禅院后便唱起了白脸,对着住持宽慰道,“我这徒儿是个面冷心热的,你们若是一开始便好生待他,又岂会遭如今这般罪,同他道个歉,咱们恩仇尽泯,如何?”
众僧听罢,齐齐叩头,“望长老宽恕吾等!”
“罢,罢,罢。”孙悟空抬了抬手,学着做惯了官的那些仙家的样子,装腔道,“你们起来吧。”
“嘻嘻。”林黛玉藏在禅房的窗后,看着这一幕,知道师父在装样,忍不住偷笑起来。
凭着孙悟空的觉察力,他自然听到了林黛玉的声音,转头一看,便瞧见了她。
透过火眼金睛,他很快就辨认出了那是自己的徒弟,林黛玉。
认出来简单,认出来之后,可就尴尬了。
孙悟空一想到刚刚自己装模作样的经过被自家徒弟尽收眼底,不由得咽了咽口水,眨巴了两下眼睛,赶紧从金箍棒上跳了下来,装回正经的模样。
林黛玉心道:师父装官样好笑程度:100%;师父装正经好笑程度:10000%。
她憋不住笑,捂着嘴直接把窗户“啪”一下给关了。
这一关,可吓坏了跪在地上的和尚们。
众僧们心道:可了不得啊!怎么把这遭瘟的人给放进来了,可别惹恼了刚哄好的祖宗,一不高兴又要拆庙啊!
可谁知,那祖宗不但没恼,竟拘谨了起来,摆出一副笑眯眯的姿态,说什么要客随主便……
这一笑,笑得和尚们哆哆嗦嗦,冷汗直冒,忙将玄奘请进了大殿,端茶递水、扇风捏肩,就怕怠慢了这两个不请自来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