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腊神话]葡萄酒与常春藤杖所讴歌的春天 第4章 第 4 章

常春藤是无力的植物，柔弱，哪怕是一个孩童，都能将常春藤扯碎。

也因此，狄俄尼索斯并未期待自己的神力催生的那些常春藤能够将战神阿瑞斯束缚住，狄俄尼索斯要做的，不过只是激怒阿瑞斯，让那个在传说之中天性莽撞暴躁不已的战神去往他的方向。

狄俄尼索斯知道，仅仅凭借着吼板的声音，并不能将阿瑞斯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常春藤的束缚会被阿瑞斯视为挑衅。

所以现在，狄俄尼索斯握紧了常春藤杖，他收回轻轻点在地面的权杖，一边甩着吼板，一边奔跑着，向着潘和弥尔特弥斯的反方向而去。

狄俄尼索斯奔跑着，带刺的树叶和树枝划过他的身躯，那些鲜红的血液自细小的伤口上滴落，掉在地面，血液变化为小小的血红色小花。

但狄俄尼索斯并未在意那些因为神明血脉而化为小花的植物，他飞速奔跑着，将常春藤杖放置在自己的身前，用常春藤杖扫开那些挡在他面前的障碍物。

身躯高大的狄俄尼索斯一边奔跑，一边高喊道：“阿瑞斯！阿瑞斯！我在这里！卡德摩斯的后裔在这里！你尽管来吧！”

就在狄俄尼索斯飞速奔跑之时，从远方的森林里传来魔兽的轰鸣之声。

战神阿瑞斯那如同闪电雷霆的战车放出的雷电自大地和森林迸发，接着连接至天空，仿佛夜空和森林大地之间连接着一道银色的丝线。

阿瑞斯的战车上所迸发的闪电雷霆照亮了那么一瞬间——偏偏就是那一瞬间，连一秒都没有的一瞬间，阿瑞斯的双眸闪烁着如同野兽的光芒。

于那雷霆闪烁的一瞬间，阿瑞斯的怒吼响起：“我发现你了！狡猾的小子！”

高大无比的战神握紧了手中的长枪，阿瑞斯举起长枪，就好似投掷标枪一般，阿瑞斯朝着天空投掷！

下一瞬！狄俄尼索斯的左肩被从天而降的长枪穿透！

狄俄尼索斯咬紧了牙齿，他拔下肩膀之上的长枪，痛苦的神色在他的脸上出现，他知道自己不是阿瑞斯的对手，或许今夜会死去。

但狄俄尼索斯所想的是，他死去没有关系，但是弥尔特弥斯……唯独弥尔特弥斯，不应该死去。

因为弥尔特弥斯是狄俄尼索斯唯一的亲人，是他如同父母的存在，是弥尔特弥斯将他哺育，所以哪怕拼着全身的力气和性命，狄俄尼索斯也绝对不能就此倒下。

“阿瑞斯！！阿瑞斯！”

狄俄尼索斯握着阿瑞斯那从天而降的长枪，丢弃在一旁：“你的本领就只有这个吗？”

狄俄尼索斯将吼板收起，他随意处理了一下自己肩膀之上的伤口，接着伸出手指放入口中，而后一个尖锐的鸣哨声响彻整个阿卡迪亚的森林。

随着狄俄尼索斯的口哨声而来的是战神阿瑞斯高大的身躯。

鲜红发丝的战神从天而降，阿瑞斯的降临带来了火焰。

一瞬间的火焰和那些被烧毁的树木所冒出的烟雾代表着这位战神的恐怖。

阿瑞斯身着铠甲，那铠甲是火焰与工匠之神赫菲斯托斯的作品，闪闪发光，且因为阿瑞斯的情人阿弗洛狄忒的祝福，身着铠甲的阿瑞斯不会被任何武器【命中】。

现在，鲜红发丝的阿瑞斯挺直了背脊，在一米八的狄俄尼索斯面前，犹如巍峨的高山。

多么高大的战神啊，柔弱的狄俄尼索斯在阿瑞斯的面前，就像是一个孩子。

“我来了，就像是你祈求的那样，小子。”阿瑞斯居高临下，垂下睫毛，傲慢地看着狄俄尼索斯，鲜红发丝的战神冷笑着嘲讽狄俄尼索斯：“你要用什么来阻挡我？用你那柔弱无力的常春藤吗？抑或是你那仅仅只是装腔作势的吼板？”

就在阿瑞斯冷笑着嘲讽的时候，跟随在阿瑞斯身后的那个战车，由四只魔兽所拉着的战车终于追上了它们的主人。

轮子带着雷霆的战车发出轰鸣的声音，足够吓死任何一个与阿瑞斯为敌的凡人，却偏偏狄俄尼索斯只是看着阿瑞斯的表现，脸颊之上带着微笑。

狄俄尼索斯毫不畏惧地朝着阿瑞斯微笑，那微笑之中，是与高傲的阿瑞斯如出一辙的嘲讽意味。

狄俄尼索斯同样嘲讽阿瑞斯：“仅仅只是因为我的外公卡德摩斯杀死了为恶一方的白色巨蛇，你就要毁灭卡德摩斯的血脉？阿瑞斯，你难道没有一点点的怜悯之心吗？你的圣兽作恶在忒拜的土地之上，被杀死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仅仅只是因为这种事情，你就觉得颜面扫地？阿瑞斯，战神阿瑞斯，你对你的后裔没有任何的怜悯和爱意，世间诸神，哪一个如你一般，会肆意残害自己的血脉？”

阿瑞斯被狄俄尼索斯所嘲讽，更是愤怒不已！

“你是在教训我吗？小子？！”阿瑞斯伸出手，被狄俄尼索斯丢弃的长枪自动飞回阿瑞斯的手中：“现在，谁都无法拯救你，小子。”

阿瑞斯看着不知悔改的狄俄尼索斯那依旧微笑嘲讽的脸颊，心中满是怒火。

于夜幕之下，远离阿瑞斯和狄俄尼索斯的战场的反方向，高大的森林神怀抱着金发的弥尔特弥斯。

被宙斯诅咒而衰败的弥尔特弥斯被一道惊雷所惊醒，弥尔特弥斯伸出手，诅咒和痛苦缠绕着弥尔特弥斯，他在睁开眼的那一刻，就痛苦地尖叫了起来，且神志不清，疯狂无比：“塞墨勒！塞墨勒！狄俄尼索斯！狄俄尼索斯！狄俄尼索斯！我的孩子！你在哪里？”

弥尔特弥斯胡乱挣扎着，满脸狰狞，抱着弥尔特弥斯的潘将一个带着狄俄尼索斯头发和气息的小布偶放在弥尔特弥斯的怀中，怀抱着小布偶的弥尔特弥斯喘着气，直到大概一分钟之后，他才缓过来。

死死抱着小布偶的弥尔特弥斯接下来看见的才是潘那个担忧的羊脑袋。

硕大的羊首担忧地看着怀中的弥尔特弥斯：“你没事吧？又犯病了吗？”

弥尔特弥斯惊惶失措。

“狄俄尼索斯呢？”缓过来了之后，弥尔特弥斯开口询问道：“他在哪里？”

“……狄俄尼索斯去侍弄那些葡萄发酵的酒了。”潘有些迟疑地开口道：“弥尔特弥斯，你不用很担心。”

“你在骗我。”弥尔特弥斯笃定开口道：“否则为什么我不在草屋，而是在你的怀中？”

夜幕之下，漆黑一片，唯有潘本身散发着幽幽的光芒。

“告诉我，狄俄尼索斯去哪里了？潘，求求你，那孩子是我唯一的信仰和依靠了，我不能失去狄俄尼索斯。”弥尔特弥斯从潘的怀中下来，他站在土地之上，冷风吹拂在他的肌肤和脸颊之上，他作出了悲伤的表情，如此悲戚。

下一刻，阿瑞斯所在的地方，闪烁的雷霆猛然响起剧烈的响声！

弥尔特弥斯下意识看向远处，阿瑞斯挥舞着长枪，遥远的森林深处，发出剧烈的响声，那是阿瑞斯和狄俄尼索斯在战斗的响声。

“潘！”弥尔特弥斯焦急地转头看向森林神：“我知道你是在保护我，但狄俄尼索斯还是个孩子！”

弥尔特弥斯转过身，毫不犹豫地朝着剧烈的战场处而去，速度之快，潘甚至没有反应过来。

潘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抓住弥尔特弥斯，森林神奔跑着，追逐着弥尔特弥斯，但是弥尔特弥斯的速度比潘想象之中要快很多，潘只看见弥尔特弥斯七拐八拐，很快身形隐没在树丛和草丛之中，消失不见了。

弥尔特弥斯奔跑着，哪怕芒草割伤了他的手臂肌肤和脚腕，纵使宙斯赐予了他以诅咒，但现在他能暂时清醒一会儿。

弥尔特弥斯不愿让狄俄尼索斯陷入危险，在弥尔特弥斯的眼中，狄俄尼索斯还是个孩子，所以现在弥尔特弥斯快速奔跑着，朝着闪烁着雷电的森林中心而去。

越是靠近闪电和雷霆的中心，越是感觉燥热，阿瑞斯的降临所带来的火焰烧灼了树木，耳畔依稀响起那些水泽仙女的哭喊，树木的仙女被阿瑞斯的火焰烧灼而死亡。

但现在不是为仙女哀悼的时候了，弥尔特弥斯首先看到的是被四只魔兽拉着的战车，接着是那穿着铠甲，高大无比的战神阿瑞斯。

而阿瑞斯的对面，是躺倒在地面，满身鲜血的狄俄尼索斯。

狄俄尼索斯倚靠在巨大的树干之上，满脸鲜血，俊俏的面容之上是对于阿瑞斯的冷笑。

狄俄尼索斯未曾发觉弥尔特弥斯的到来，他对阿瑞斯嘲讽：“杀了我吧，就像是你一直想要做的那样，无情无义的阿瑞斯，毫无怜悯之心，你枉为神祇。”

阿瑞斯举起手中的长枪，对准了狄俄尼索斯的心脏。

但比阿瑞斯的长枪更快的，是弥尔特弥斯的身体。

弥尔特弥斯几乎是手脚并用。

金色长发，拥有爱与美之神馈赠面容的弥尔特弥斯跪在阿瑞斯的面前，满脸的泪水。

弥尔特弥斯张大了嘴巴，却未曾呼喊出来，他无声哭泣着，跪在阿瑞斯的面前，晶莹剔透的泪珠从弥尔特弥斯苍白的面积之上滚落。

弥尔特弥斯的呼吸断断续续，而后发出声音。

“祈求你……别杀了他……”

“别杀死狄俄尼索斯……求求你……”

阿瑞斯握着长枪，看向弥尔特弥斯苍白而阴柔的面颊。

多么熟悉的一张脸啊，因为那张酷似阿弗洛狄忒的面颊，所以阿瑞斯迟疑了动作。

战争之神握着长枪，僵硬在举起长枪的那个动作一动不动。

“……阿弗洛狄忒。”阿瑞斯喃喃自语着，他的阿弗洛狄忒，就是拥有如此面颊，就好像阿弗洛狄忒一样惹人怜惜的面颊，现在正泪眼蒙眬地看着阿瑞斯，以至于阿瑞斯一时之间僵硬了动作。

——他的阿弗洛狄忒，也曾经用那眼泪如此凝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