缇娅站在德尔斐神殿的露台上,银色的月光洒在她的肩头,像是为她披上一层薄纱。
她望着神殿内温暖的灯火,隐约能看见达芙涅的身影。她的黑发垂落在肩侧,正低头翻阅一卷医书,而阿波罗坐在她身旁,手指轻轻卷着她的发梢,金色的眸子里盛满温柔。
缇娅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银弓的弓弦,胸口泛起一阵酸涩的疼。
她早该习惯的。
在还是凡人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份感情不可能有结果。
那时的她是达芙涅的侍女,而达芙涅是王国的明珠,温柔、聪慧、坚韧,笑起来时眼睛像是盛满了阳光。缇娅总是站在她身后半步的位置,安静地注视着她,看她读书时微微蹙起的眉头,看她练剑时飞扬的发丝,看她夜晚独自坐在花园里,望着星空发呆的样子。
她曾无数次想伸手触碰她,想告诉她:“我可以一直陪着你。”
可她不敢。
她是侍女,而达芙涅是公主。
后来,她以为命运终于给了她一个机会,可还没等她鼓起勇气,达芙涅就已经遇见了阿波罗。
而现在……
她成了阿波罗的妹妹。
“你还要在那里站多久?”
一道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缇娅猛地回神,看见阿波罗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身后,金色的眸子在月光下显得格外锐利。
她下意识绷紧身体,手指扣住弓弦:“有事?”
阿波罗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突然叹了口气。
“你以前……是她的侍女?”
缇娅的瞳孔微微一缩。
“你看出来了?”她的声音冷了几分。
阿波罗没有回答,只是走到她身旁,和她一起望向远处的夜色。
“我不介意。”他最终说道。
缇娅冷笑一声:“你当然不介意,胜利者总是宽容的。”
阿波罗侧头看她,眼神复杂:“我不是来炫耀的。”
“那你是来干什么的?可怜我?”
“我是来告诉你——”他顿了顿,“宙斯这么做,很恶心。”
缇娅愣住了。
阿波罗的声音很低,却带着压抑的怒意。
“他以为把你变成我的妹妹,就能掩盖一切?他以为这样就能保护你?不,他只是用另一种方式羞辱了你,羞辱了我们的母亲。”
缇娅的手指微微发抖。
是啊……宙斯从来不在乎他们的感受。
他爱赫拉,所以勒托只能躲藏,阿耳忒弥斯和阿波罗只能在黑暗中成长。而现在,他甚至用这种方式,让她连喜欢一个人的资格都被剥夺。因为达芙涅成了她的“嫂子”。
“你恨他吗?”缇娅轻声问。
阿波罗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道:“我恨他的自私。”
夜风拂过,带来远处花园里月桂的香气。
缇娅忽然觉得疲惫。
“我不会打扰你们。”她最终说道,转身准备离开。
阿波罗却突然开口:“你不需要躲。”
她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你可以继续爱她。”他的声音很平静,“我不会干涉。”
缇娅猛地转身,银眸里闪过一丝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阿波罗看着她,眼神里没有嘲讽,也没有怜悯,只有一种近乎无奈的坦诚。
“爱本身没有错,缇娅。”他轻声说,“错的是命运。”
缇娅站在原地,胸口像是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
她以为阿波罗会愤怒,会警告她远离达芙涅,可他没有。
他甚至……理解她。
她忽然觉得可笑。
他们明明是兄妹,却因为宙斯的荒唐,成了最奇怪的关系,她爱着阿波罗的妻子,而阿波罗竟然默许了。
“……谢谢。”她最终只能挤出这两个字,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阿波罗摇了摇头,转身走向神殿,却在门口停下脚步。
“如果你愿意,可以常来看她。”他说,“她很喜欢你。”
缇娅的指尖掐进掌心。
她知道,阿波罗不是在施舍,也不是在挑衅。
他只是……真的爱达芙涅,爱到愿意包容一切。
月光依旧温柔地笼罩着神殿。
缇娅站在露台上,望着远处的夜色,忽然觉得眼眶发热。
她不会说出口的。
这份感情,她会永远埋藏在心底,就像月光永远无法真正触碰太阳。
但至少……
她还能站在这里,安静地注视着她。
这就够了。
达芙涅的指尖被银针扎了好几次。
她皱着眉,将渗出血珠的指尖含进嘴里,另一只手仍紧握着那件未完成的轻甲,银线绣成的月亮图腾缠绕在护腕上,内衬垫了最柔软的鹿皮,关节处还嵌着几枚细小的蓝宝石,能在暗处微微泛光。
这是给缇娅的。
不,现在该叫她阿耳忒弥斯了。
达芙涅叹了口气,将护腕举到烛光下检查针脚。自从缇娅觉醒神格后,她依旧时常跟随阿基琉斯奔赴战场,哪怕阿波罗再三保证月神不会轻易受伤,达芙涅还是放心不下。
“至少……让她多一层防护。”她喃喃自语,手指轻轻抚过护腕内侧绣的一朵小小的月桂花纹,那是她偷偷加进去的,只有缇娅知道它的含义。
“我的妻子什么时候改行当裁缝了?”
带着笑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达芙涅还未来得及藏起护腕,整个人就被圈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阿波罗的下巴抵在她发顶,手臂环过她的腰,修长的手指轻轻挑起那件护腕。
“这是……给我的?”他故意拖长音调,金眸里闪着促狭的光。
达芙涅耳根发热,伸手去抢:“明知故问!”
阿波罗轻松举高手臂,任由她扑腾了两下才低头亲了亲她气鼓鼓的脸颊:“让我猜猜,银线是月神殿的特供,蓝宝石能储存治愈神力,鹿皮内衬……”他忽然顿住,指尖摩挲到内侧那朵月桂绣花,眸色深了几分,“……这个设计很别致。”
达芙涅一把抢回护腕:“战场上刀剑无眼,我只是……”
“只是心疼我妹妹?”阿波罗挑眉,忽然将她抱到膝上,鼻尖蹭过她的颈侧,“可你从没给我做过衣服。”
达芙涅瞪大眼睛:“你堂堂太阳神,神袍自带金光,还需要我缝补?”
“需要。”他理直气壮地咬她耳朵,“比如现在这件——”他扯了扯自己的衣襟,“领口太紧,穿着难受。”
达芙涅低头一看,差点笑出声。阿波罗不知何时换了一件极不合身的亚麻短衫,领口绷得死死的,露出大片泛红的锁骨,活像被硬塞进童装的巨人。
“你幼稚不幼稚!”她捶他肩膀,“快变回去!”
阿波罗纹丝不动,反而委屈巴巴地凑近:“你给缇娅做战袍,给我却连颗扣子都不缝……”
达芙涅终于没忍住笑倒在他怀里。谁能想到,在凡人传说中威严的太阳神,私底下竟会为一件衣服吃醋?她捏住他的脸颊往两边扯:“小心眼的神明先生,要不要我顺便给你绣个‘天下第一醋王’的腰封?”
最终达芙涅还是妥协了。
护腕如期送到缇娅手中,而阿波罗得到了一条绣着金色太阳纹的发带。虽然达芙涅坚持认为,他根本用不上这种凡人饰品。
直到某天德尔斐举行庆典,阿波罗束着那条发带出现在神坛上,金光流转间,发带末尾隐约露出一行小字:
“属达芙涅所有”
围观的人群发出善意的哄笑,而站在神殿角落的缇娅摸了摸自己护腕内侧的月桂绣花,唇角微微扬起。
——至少这一世,她们能以另一种方式彼此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