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学方程式一直是夏晓风的“痛点”,不是记错生成物,就是算错配比数,常规的还能把握,题目一变,他又不会写了。
谭逸告诉他,你得抓住质量守恒和原子守恒,通过现象去记忆生成物,实在难记的,就用口诀记下来。
夏晓风舍去一部分英语单词默写时间,分了点儿精力到方程式比赛上。
说实话,高一那些金属元素的方程式,他不是忘得一干二净,就是忘得七七八八了,现在临时抱佛脚,还容易搞岔劈。
他想着要么就这样摆烂算了,少努力点儿,到时候“炮灰”也能当得心安理得一些;但是静下心来再一思考,他又觉得不对,他报名这个比赛,是为了找出系统“改变未来而改变记忆”的真相,如果还一直这么摆烂下去,那岂不是更没报名毫无区别?
当系统强制内卷的生存法则变为自我主观努力的生存法则,是否意味着“未来是可改变的”呢?
班里的汪皓也报名了,不知诸位对此人是否还有印象,他就是听闻游星是同性恋后,口出狂言,以致夏晓风同他大打出手的一名学生,为人极其自负,是那种“没资本但爱装逼”的小子。
这人极为老奸巨猾,可是常年作弊能手,上至期中期末大型考试,下至晨读古诗词默写小测,无所不抄、无所不瞟,为了加分,汪同学可是不择手段。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哪怕是阳才二中这样的重点中学,也会有经年作弊者的存在,这很正常,没有实力,但是想赢,靠着一点“不为人知”的小手段,就能获家长肯定、同学艳羡,此等骄傲行为,只要抛下没点卵用的道德底线,那是何乐而不为呢?
同学们看在眼里,心知肚明,就是懒得举报,懒得扯上这种烂人——都高二了,还他妈抄抄抄,没意思,学习是学给别人看的吗?
“学习是学给别人看的吗?”夏晓风在宿舍里同谭逸吐槽汪皓的诡异行为,压力大的时段,他这人都极其不厚道地将汪皓当作自己的“压力释放对象”,凡是今儿遇到了啥不顺心之事,他骂骂汪皓就解气了。
“你这几天压力这么大,老是提他?”谭逸边抄写英语范文边同他聊着。
“我能不提他吗?这周换座位,他坐我旁边来了,你没看到?”夏晓风嚼着条牛肉干,侯志博留下来的零食箱里还有很多存货。
“没看到,不在意。”谭逸淡淡地说。
“呵呵,也是,少在意一点这种人比较好,”夏晓风说,他想起今天汪皓走回座位,到处甩手上的水,甩到了自个儿脸上,他就不由得窝火,补骂了句,“对,还是少在意一点这种傻逼比较好。”
他趴在桌子上,看着谭逸抄出一手漂亮的“衡水体”,自言自语道:
“……学习是学给别人看的吗?”
谭逸瞥了他一眼,说:
“你不是不在意他了吗?”
夏晓风说:
“我没说他啊!我就、说说,我自己的想法……”
谭逸放下笔,看着他说:
“你难道就没抄过作业?”
夏晓风嘿嘿一笑:
“我当然抄过,我可是抄作业专业户了,高一不知多爱抄,拿来主义啊。要不是你严令禁止,我估计现在还在抄呢。”
谭逸说:
“那你还说汪皓……”
夏晓风立马接话道:
“这哪儿一样!他是小测考试抄,我是偶尔作业实在写不完了,才抄两笔……况且我很久没抄过作业了吧!”
谭逸说:
“在我眼里都一样。”
夏晓风坐起来,单手托腮道:
“你是不会理解我们这些‘大多数’的,你作业老能写得完,考试只用专注于自我提升就好,老师对你也没有‘强压型政策’;你见过凌晨四点的教学楼吗,这些只有补作业的我们见过;你感受过同辈的竞争压力和亲戚的期望盼望吗,这些你可能感受过,但一定有人比你感触更深,甚至他们是‘为了别人’而活的;你领会过老师失望的眼神吗,明明那么有潜力的一个学生,倒头来因为摆烂而陷入泥沼,爬不上去了……”
不过是闲聊,夏晓风没有动情绪,他只是把自己见过的、自己听过的、自己感受过的普通事情向谭逸倾诉。中国社会里有太多太多的“普通学生”了,他们的生存法则并没有围绕“自己”,可能他们学习、他们内卷,就是为了生存本身,自我放在生存之后,只有“活下去”的生存和“被他人认可”的生存达到了,他们才有可能探究自我。
而通往到达地的路,却是大多数普通学生穷极一生都无法接近的,甚至他们没到半路就夭折了,在“学历为王”的教育时代观下,大多数学生的学习,很难是为了“自己”。
所以,才会出现“抄”这种行为,我们并不能将“抄”看作一种不劳而获的窃喜,而是要更关注“抄”背后的求之不得的缘由,究竟是为什么,让我们的学生学会了这种贬义的“抄”。
究竟是为什么,让我们的社会学会了这种贬义的“抄”。
经历了两周的冲刺,化学方程式大赛在一个酷热的下午进行了,虽然教室并未清空,门口也没有扫电子产品的仪器,但桌面不能留物,抽屉要反向摆放。既然是比赛,那就还是要有基本的规矩。
但是,夏晓风瞟见,汪皓依旧一直在瞥袖口里的纸条——大热天的,教室空调开得也不算冷,这家伙非得穿个厚外套,搁谁谁都觉得有狗,但大家早就见怪不怪,置之不理了。
这人写卷子总会发出些莫名其妙的声音,譬如动不动就大声咳嗽,动不动就“嘶”、“嗯”地发出声音,他写完一面就“唰”一下翻过,那声音大的,整得像全班人都得明白他翻了个面似的。
今天詹老师临时有事,换了个其他班的老师来监考,这监考老师也挺水的,往讲台一座就雷打不动了,眼睛偶尔抬一下,大多数还是聚焦在他那本“成功教师秘诀”的励志书上。
汪皓抄了小半天,判断出监考老师是“此等货色”,立马大胆起来,直接从袖口里抽出纸条,压在试卷底下抄,边抄还边发出“哦”、“我懂了”的喃喃自语。
夏晓风在心里骂了句脏,忍着不去理他,但这家伙就距离自己半米,不想理会还真是有点难度。
题目比较多,有些变化程度也比较复杂,夏晓风遇到了难题,跳过一阵,细想一阵,再跳过一阵,没过多久,就基本把整套比赛卷子写得差不多了,他翻回第一面,开始重新思考自己做了标记的题。
然而,就在这时,汪皓那张小纸条被“呼”地吹飞了——不知是谁嫌教室热,叫监考老师帮忙开了风扇,这风扇一吹,汪皓的小纸条又刚好放在试卷上,一下子翩翩起舞,舞到了夏晓风椅子底下。
汪皓眼睛都瞪大了。
夏晓风在心里冷笑一声,就装作不知情的样子,一脚踩到纸条上,他还探了探头,表现出一副疑惑的样子,不知这纸条是哪儿飘来的,而后随脚一蹭,把纸条蹭到更远的地方去了。
汪皓面无表情地看了他几秒,只能作罢了。
铃响收卷,夏晓风翻开书本确认了自己疑惑的部分,再同谭逸对完几道题目,就决定去厕所放个闸;众所周知,以前这家伙平均四十五分钟就得去尿一趟;如今上了高二,在谭逸的锻炼培养下,现在的他已经能憋到一个半小时了。
他走到门口,发现脚底踩到了些什么,定睛一看,原来是汪皓那张小纸条啊。
夏晓风不太想掺和这种事儿,他也没打小报告的癖好,只是秉着“爱护环境”的理念,他捡起这张小纸条,想着瞟一眼就扔到垃圾桶。
可是这瞟一眼可不得了。
按照常理,既然是化学方程式大赛,小抄的内容应该涵盖考纲范围的方程式,或者可以是汪皓自身不熟练、背不下来的方程式。
但是这张小抄纸条上却写着跟题目完全匹配的方程式答案!
连顺序都一样!
他是怎么知道题目的?不可能是老师告诉他的,也不可能他到化学科组里窃取。
夏晓风一遍遍扫视着小抄纸条上的答案,愈想愈混乱,虽然有些题目自己没写出来,但对着这上面的方程式仔细一想,好像确实是这类答案……
夏晓风将字如蚂蚁的小抄翻到背面,于右下角看到了一个小小的“from皓”,他嘲讽一笑,心想这傻逼汪皓自己做小抄还自己题目,生怕别人不知道这小抄是他的。
不过,别人怎么样跟我也没关系。
夏晓风将纸条揉成一团,就要扔进外面的垃圾桶,可就在这时,小K的声音响起:
“内卷任务‘选择一下吧’激活,请努力完成任务!”
他差点一头栽进垃圾桶里。
夏晓风:“不是,这他妈还能激活任务,什么狗屎触发器啊!”
小K:“据我所知,狗屎并不是一个形容词,你用来形容触发器这个名词,有违人类语言的……”
夏晓风:“闭嘴吧小祖宗,行了,我知道了……我就问一句,这任务不会跟汪皓有关吧?”
小K:“无可奉告。”
夏晓风:“……”
他看着手里被揉成一团的小抄,转个步子,又将小抄团放回书包里了。
是吧,保不准哪天这玩意儿能成为关键线索呢,既然是“触发器”……
化学方程式比赛的结果出来了,谭逸当之无愧一等奖,还是全对的水平;夏晓风拿了二等奖,这已经大大超出他预期了。
不过,唯一一点不爽的,就是领奖时汪皓也站在自己身边,这家伙抄答案抄了一半,后半部分全他妈空着,就这样还能二等,夏晓风忽然觉得自己的二等不值钱了。
谭逸还不知道夏晓风的最新任务,他为他拿到了二等奖而开心,并告诉他尝试一下是有意义的。
夏晓风同他走在一起,漫无目的地聊着天,他们开心地笑着、打闹着,这让夏晓风的心情一点一点变好,进入食堂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已经能把汪皓抛之脑后了。
他俩挑了落地窗前的座位,这里偏僻些,也安静些,俩人都喜欢在这个地方吃饭;可是,正当夏晓风将餐盘放到桌子上时,透过落地窗,他看见汪皓和另一个男生走在一起。
“靠,真他妈阴魂不散,想忘都忘不掉。”夏晓风在心里想。
他准备跟谭逸说要不要换个位置时,汪皓身边的人就转过来了,这时他看清了这人的脸,他没见过,甚至觉得这人长得有些年轻——是那种过于青涩、幼稚的年轻,看起来,就不像是同个年级的。
不过,汪皓跟谁玩儿他都不感兴趣,夏晓风决定换位了,他就要同谭逸开口,却发现谭逸正一脸震惊地盯着汪皓。
夏晓风哭笑不得道:“倒霉吧,一眼就看到这人了,我们换个座位。”
谭逸却一直没说话,他眉头紧锁着,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夏晓风看出他情绪不对,便问道:“怎么了?”
谭逸顿了顿,缓缓开了口,声音却很小,夏晓风只听清了最后的“皓”字,他无奈地笑笑,说是啊,就是他,走吧我们换个座位,眼不见心……
“不是汪皓,是他旁边那个人。”谭逸说。
“?”夏晓风再次将目光投向汪皓身边那个人。
“陈奕皓,”谭逸忽然吐出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他怎么会在阳才二中里?”
热到中午睡不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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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抄